特別的話題,隻是簡單地說了一些日常的瑣事,然後各自安歇。然而,寶玉的心情卻異常沉重,他獨自一人迴到了園中。


    當他走到池邊,看到那些盛開的芙蓉花時,他的心中突然湧起了一種複雜的情感。他想起了小丫鬟曾經告訴他,晴雯已經去世,成為了芙蓉花的神。這個消息讓他感到既悲傷又欣慰。他看著那些芙蓉花,默默地感歎了一會兒。


    然後,他又想起了一個問題:“我死後並未至靈前一祭,如今何不在芙蓉前一祭,豈不盡了禮?”他想了一會兒,決定要這樣做。但是,他又想到:“雖然如此,也不能太草率了,必須衣冠整齊,奠儀周備,才能表達出我對她的敬意。”


    他又想:“古人雲,‘潢汙行潦,荇藻蘋繁之賤,可以羞王公,薦鬼神’,這說明祭祀不在於物品的貴賤,而在於心誠敬。”然而,他覺得如果不親自寫一篇誄文,這段淒慘酸楚的經曆就無法得到真正的宣泄。


    於是,他決定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紀念晴雯。他從她的遺物中找出了一幅她生前最喜歡的冰鮫縠,這是一種質地輕薄、透明如水的絲織品,上麵繡著精美的芙蓉花圖案。他決定用這幅畫作為載體,用楷字寫成一篇名為《芙蓉女兒誄》的文章,以此來表達他對晴雯的深深思念和無盡的哀悼。


    這篇文章分為前序和後歌兩部分,前序詳細描述了晴雯的生平事跡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後歌則是他對晴雯的讚美和祝福。他用心地寫下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充滿了他對晴雯的深深的懷念和不舍。


    此外,他還準備了晴雯生前最喜歡的四樣食物,包括她最愛的芙蓉糕、桂花釀、糯米團子和綠豆糕。這些食物都是晴雯生前最喜愛的,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晴雯在另一個世界裏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當夜幕降臨,人們都已經進入了夢鄉的時候,他讓那個小丫頭捧著這些東西來到芙蓉花前。他先向芙蓉花行禮,然後將那篇誄文掛在芙蓉花枝上。他淚流滿麵地念著這篇誄文,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他對晴雯的思念和哀悼。


    《芙蓉女兒誄》


    竊思女兒自臨人世,迄今凡十有六載。其先之鄉籍姓氏,湮淪而莫能考者久矣。而玉得於衾枕櫛沐之間,棲息宴遊之夕,親昵狎褻,相與共處者,僅五年八月有奇。憶女曩生之昔:其為質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體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嫻,嫗媼鹹仰慧德。孰料鳩鴆惡其高,鷹鷙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茞蘭竟被芟蒩!花原自怯,豈奈狂飆?柳本多愁,何禁驟雨?偶遭蠱蠆之讒,遂抱膏肓之疾。故櫻唇紅褪,韻吐呻吟;杏臉香枯,色陳顑頷。諑謠謑詬,出自屏帷;荊棘蓬榛,蔓延戶牖。既懷幽沉於不盡,複含罔屈於無窮。高標見嫉,閨闈恨比“長沙”;貞烈遭危,巾幗慘於“雁塞”。自蓄辛酸,誰憐夭折?仙雲既散,芳趾難尋。洲迷聚窟,何來卻死之香?海失靈槎,不獲迴生之藥。眉黛煙青,昨猶我畫;指環玉冷,今倩誰溫?鼎爐之剩藥猶存,襟淚之餘痕尚漬。鏡分鸞影,愁開麝月之奩;梳化龍飛,哀折檀雲之齒。委金鈿於草莽,拾翠盒於塵埃。樓空鳷鵲,從懸七夕之針;帶斷鴛鴦,誰續五絲之縷?況乃金天屬節,白帝司時,孤衾有夢,空室無人。桐階月暗,芳魂與倩影同消;蓉帳香殘,嬌喘共細腰俱絕。連天衰草,豈獨蒹葭?匝地悲聲,無非蟋蟀。露階晚砌,穿簾不度寒砧;雨荔秋垣,隔院希聞怨笛。芳名未泯,簷前鸚鵡猶唿;豔質將亡,檻外海棠預萎。捉迷捉迷屏後,蓮瓣無聲;鬥草庭前,蘭芳枉待。拋殘繡線,銀箋彩袖誰裁?折斷冰絲,金鬥禦香未熨。昨承嚴命,既趨車而遠陟芳園;今犯慈威,複拄杖而遣拋孤柩。及聞蕙棺被燹,頓違共穴之情;石槨成災,愧逮同灰之誚。爾乃西風古寺,淹滯青磷;落日荒邱,零星白骨。楸榆颯颯,蓬艾蕭蕭。隔霧壙以啼猿,繞煙塍而泣鬼。豈道紅綃帳裏,公子情深;始信黃士隴中,女兒命薄!汝南斑斑淚血,灑向西風;梓澤默默餘衷,訴憑冷月。嗚唿!固鬼蜮之為災,豈神靈之有妒?毀詖奴之口,討豈從寬?剖悍婦之心,忿猶未釋!在卿之塵緣雖淺,而玉之鄙意尤深。因蓄惓惓之思,不禁諄諄之問。始知上帝垂旌,花宮待詔,生儕蘭蕙,死轄芙蓉。聽小婢之言,似涉無稽;據濁玉之思,深為有據。何也?昔葉法善攝魂以撰碑,李長吉被詔而為記,事雖殊,其理則一也。故相物以配才,苛非其人,惡乃濫乎?始信上帝委托權衡,可謂至洽至協,庶不負其所秉賦也。因希其不昧之靈,或陟降於茲,特不揣鄙俗之詞,有汙慧聽。乃歌而招之曰:


    天何如是之蒼蒼兮,乘玉虯以遊乎穹窿耶?地何如是之茫茫兮,駕瑤象以降乎泉壤耶?望傘蓋之陸離兮,抑箕尾之光耶?列羽葆而為前導兮,衛危虛於旁耶?驅豐隆以為庇從兮,望舒月以臨耶?聽車軸而伊軋兮,禦鸞鷖以征耶?聞馥鬱而飄然兮,紉蘅杜以為佩耶?斕裙裾之爍爍兮,鏤明月以為璫耶?藉葳蕤而成壇畤兮,擎蓮焰以燭蘭膏耶?文瓠瓟以為觶斝兮,灑醽醁以浮桂醑耶?瞻雲氣而凝眸兮,仿佛有所覘耶?俯波痕而屬耳兮,恍惚有所聞耶?期汗漫而無際兮,捐棄予於塵埃耶?倩風廉之為餘驅車兮,冀聯轡而攜歸耶?餘中心為之慨然兮,徒噭噭而何為耶?卿偃然而長寢兮,豈天運之變於斯耶?既窀穸且安穩兮,反其真而又奚化耶?餘猶桎梏而懸附兮,靈格餘以嗟來耶!來兮止兮,卿其來耶!


    若夫鴻蒙而居,寂靜以處,雖臨於茲,餘亦莫睹。搴煙蘿而為步障,列蒼蒲而森行伍。警柳眼之貪眠,釋蓮心之味苦。素女約於桂岩,宓妃迎於蘭渚。弄玉吹笙,寒簧擊敔。征嵩嶽之妃,啟驪山之姥。龜呈洛浦之靈,獸作鹹池之舞。潛赤水兮龍吟,集珠林兮鳳翥。爰格爰誠,匪苕匪簠。發軔乎霞城,還旌乎玄圃。既顯微而若逋,複氤氳而倏阻。離合兮煙雲,空蒙兮霧雨。塵霾斂兮星高,溪山麗兮月午。何心意之怦怦,若寤寐之栩栩?餘乃欷歔悵怏,泣涕彷徨。人語兮寂曆,天籟兮篔簹。鳥驚散而飛,魚唼喋以響。誌哀兮是禱,成禮兮期祥。嗚唿哀哉!尚饗!


    讀畢,遂焚帛奠茗,依依不舍。小丫鬟催至再四,方才迴身。忽聽山石之後有一人笑道:“且請留步。”二人聽了,不覺大驚。那小丫鬟迴頭一看,卻是個人影兒從芙蓉花裏走出來,他便大叫:“不好,有鬼!晴雯真來顯魂了!”嚇得寶玉也忙看時──究竟不知是人是鬼,


    寶玉心中一陣慌亂,他緊緊握住手中的書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驚恐。他從未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晴雯的鬼魂。他不禁想起了晴雯生前的種種,那個聰明伶俐、心地善良的女子,如今卻成為了一個飄渺的幽靈。


    小丫鬟的聲音在山穀中迴蕩,仿佛喚醒了沉睡已久的靈魂。寶玉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梁骨上蔓延開來,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他試圖平靜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幻覺,但內心的恐懼卻無法平息。


    與此同時,那個從芙蓉花中走出來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她身穿一襲素白的長裙,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肩膀上。她的眼神深邃而溫柔,仿佛能穿透人的靈魂。寶玉不禁為之一震,這個女子的美麗和氣質讓他心生敬仰。


    “晴雯?”寶玉試探性地叫出了這個名字。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但他仍然希望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他曾經深愛的人。


    那個女子微微一笑,她的笑容如同春風拂過湖麵,溫暖而寧靜。她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就是晴雯。


    寶玉的心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他既驚訝又欣喜,同時又感到一絲不安。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曾經深愛的女子的鬼魂,他害怕自己的感情會再次被傷害。


    “晴雯,你為何來找我?”寶玉終於忍不住問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他希望晴雯能夠給他一個答案。


    晴雯輕輕地歎了口氣,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傷。她緩緩地說道:“寶玉,我並不是來找你的。我隻是在這裏守護著這片美麗的山水,看著你們幸福的生活。”


    寶玉聽到這裏,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他明白晴雯的意思,她並不想打擾他們的生活,隻是默默地守護著他們。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安慰,仿佛晴雯的存在給予了他一種力量。


    “晴雯,謝謝你。”寶玉輕聲說道。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和敬意。


    晴雯微笑著點了點頭,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芙蓉花叢中。寶玉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對晴雯的思念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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