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榮府的大觀園內,一場悲劇正悄然上演。賈政,這位威嚴的大家長,此刻正因一名官吏的突然造訪而憤怒不已。他鐵青著臉,眼中閃動著怒火,以嚴厲的目光盯著他的兒子賈環。


    “你跑什麽?帶著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不知往哪裏去,由你野馬一般!”賈政的咆哮在空氣中迴蕩,使人不寒而栗。賈環見他父親如此憤怒,便乘機說道:“方才原不曾跑;隻因從那井邊一過,那井裏淹死了一個丫頭,我看腦袋這麽大,身子這麽粗,跑的實在可怕,所以才趕著跑過來了。”


    賈政聽了,驚疑問道:“好端端,誰去跳井?我家從無這樣事情。自祖宗以來,皆是寬柔待下。──大約我近年於家務疏懶,自然執事人操克奪之權,致使弄出這暴殞輕生的禍來!若外人知道,祖宗的顏麵何在!”


    說罷,他便喝命叫賈璉和賴大前來。賈璉,榮府的管家,一直以來都是賈政的得力助手。而賴大,賈府的老管家,也是賈政深信的人。


    “老爺不用生氣,”賈環小心翼翼地說道,“此事除太太屋裏的人,別人一點也不知道。我聽見我母親說——”說到這句,他突然停住了,迴頭四顧一看。他的目光在每一個小廝身上都仔細地打量了一番,仿佛在確認他們是否在偷聽。


    賈政注意到了這一切,他明白賈環的意思。他微微一頷首,表示鼓勵他繼續說下去。小廝們見狀,都明白地往兩邊後麵退去。此刻的書房內,隻剩下賈政和賈環父子二人。


    賈環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母親告訴我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裏,拉著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奸不遂,打了一頓,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


    “拿寶玉來!”賈政的咆哮聲在庭院裏迴蕩,話音未落,他的麵容已經變得如金紙般蒼白。他叫喊著:“快拿寶玉來!”他的步伐堅定,態度堅決,仿佛無法再容忍任何的拖延。


    賈政的暴怒並非空穴來風。這個在賈府中一直以嚴父形象出現的大家長,眼看著自己的兒子寶玉一天天走向歧途,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憂慮和痛楚。寶玉的叛逆和不羈,讓賈政感到了作為一個父親的無力。他害怕,害怕自己的兒子會走上一條不歸路,辱沒了他和家族的名聲。


    “今日再有人來勸我,我把這冠帶家私一應就交與他和寶玉過去!我免不得做個罪人,把這幾根煩惱鬢毛剃去,尋個幹淨去處自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賈政的話語中充滿了痛苦和決絕。他的形象在眾人麵前已經變得如此嚴峻,以至於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


    眾門客仆從見賈政這個形景,便知又是為寶玉了。他們一個個咬眥吐舌,連忙退出。賈政喘籲籲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滿麵淚痕。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和痛苦:“拿寶玉來!拿大棍,拿繩來!把門都關上!有人傳信到裏頭去,立刻打死!”眾小廝們隻得齊齊答應著,有幾個來找寶玉。


    那寶玉聽到賈政的厲聲喝斥,知道這場禍事已無法避免。他哪裏知道,賈環又添油加醋地說了更多的話。他正在大廳上焦急地旋轉,多麽希望有個人能往裏頭捎信,偏偏卻一個人也沒有。連忠誠的焙茗也不知道在哪裏。


    就在他近乎絕望的時候,一位慈祥的老媽媽走出來。寶玉如獲至寶,趕忙走上前去拉她,急切地說:“快進去告訴,老爺要打我呢!快去,快去!要緊,要緊!”寶玉一則是急了,說話有些語無倫次;二則老媽媽偏偏又耳聾,沒有聽清楚他說的什麽。


    她把“要緊”聽成了“跳井”,便毫不在意地笑道:“跳井就讓他跳去,二爺怕什麽呢?”寶玉見她是個聾子,更加著急,大聲道:“你出去叫我的小廝來吧!”


    那老媽媽卻說:“有什麽不了的事?老早的完了。太太又賞了銀子,怎麽不了事呢?”寶玉此時手足無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這時,賈政的小廝走來,強迫寶玉出去了。賈政一見寶玉,雙目怒瞪,也不問他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荒疏學業,逼淫母婢。隻怒喝道:“堵起嘴來,著實打死!”


    “你這個逆子!”賈政痛心疾首地喊道,“你可知你犯下了何等大錯!你辱沒了你的祖先,你讓我這個父親如何在眾人麵前立足!你……”賈政的話語中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失望。


    小廝們不敢違抗,隻得將寶玉按在凳上,舉起大板,狠狠地打了十幾下。寶玉自知不能求饒,隻是嗚嗚地哭。賈政還嫌打的輕,一腳踢開掌板的,自己奪過板子來,狠命地又打了十幾下。


    寶玉一生未經過這樣的苦楚,起先覺得打的疼不過,還亂嚷亂哭;後來漸漸氣弱聲嘶,哽咽不出。眾門客見打的不祥了,趕著上來,懇求多勸。


    賈政哪裏肯聽?說道:“你們問問他幹的勾當,可饒不可饒!素日皆是你們這些人把他釀壞了,到這步田地,還來勸解!明日釀到他弑父弑君,你們才不勸不成?”


    “哎呀,不好了!”眾人驚唿起來,他們聽見了這話,知道賈政已經氣得發狂了。於是他們急忙四處尋找能進去給信的人。王夫人聽說了,來不及去告訴賈母,便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也不管有沒有人在旁邊,急忙扶著一個丫頭,飛快地往書房趕去。


    小廝們和門客們見王夫人如此匆忙,都嚇得四處躲避。賈政正要再打寶玉,一見王夫人衝進來,更是火上澆油,板子下得又狠又快。安寶玉的小廝們趕緊鬆手走開。寶玉早已經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賈政還要打寶玉時,王夫人趕緊抱住板子。賈政氣哼哼地說:“不打了,不打了!今天要是打不死這孽障,我誓不為人!”王夫人哭著說:“寶玉雖然該打,但老爺也要保重身體啊!而且這大熱天的,老太太身體又不太好,打死寶玉是小事,要是老太太一時不舒服,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賈政冷笑道:“別提她了!我養了這個不孝的兒子,我已經不孝了!我以前教訓他,還有你們眾人護著他,我今天就要結果了他,以絕後患!”說著就要拿繩子勒死寶玉。


    王夫人趕緊抱住賈政哭道:“老爺雖然應該管教兒子,也要看在我們夫妻情分上啊!我如今已經五十歲了,隻有這個孽障,我一定好好地拿他當個寶貝,我也不敢深勸你了。但你今天非要勒死他,那還不如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們娘兒倆不如在陰司裏做伴吧!”說完抱著寶玉放聲大哭起來。


    賈政聽聞此言,不禁長歎一聲,頹然坐上椅子,熱淚如雨而下。王夫人擁抱著寶玉,隻見他麵色蒼白,氣息微弱,身下穿著一條綠紗小衣,一片血漬斑斑。她忍不住解開汗巾,由腿上看至豚脛,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無一點完好之處,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苦命的兒啊!”


    哭聲引來了其他人,李紈、鳳姐、迎春、探春等也紛紛趕來。王夫人哭著賈珠的名字,聽得別人傷心,尤其是李紈,更是抑製不住抽泣起來。賈政聽了,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滾滾而下。


    這時,隻聽丫鬟急匆匆地跑來說:“老太太來了!”話音未落,隻聽窗外傳來一陣顫巍巍的聲音:“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就幹淨了!”


    在炎炎大暑之中,賈政焦慮地看見母親到來,急切而又心疼地迎了出來。隻見賈母扶著丫頭的肩膀,邊搖頭邊喘著氣走來。賈政趕緊上前,躬身賠笑,說:“大熱的天,老太太何必親自走來?隻叫兒子進去吩咐便了。”


    賈母聽了,便停下腳步,喘息著,一麵聲音嚴厲地說:“你原來和我說話!我倒有話要吩咐,隻是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卻叫我和誰說去?”


    賈政聽這話心中一震,忙跪下含淚說道:“兒子管他也為的是光宗耀祖。老太太這話,兒子如何當的起?”


    賈母聽了,啐了一口,說:“我說了一句話,你就禁不起;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難道寶玉兒就禁的起了?你說教訓兒子是光宗耀祖,當日你父親怎麽教訓你來著?”說著,也不覺淚往下流。


    賈政又陪笑道:“老太太也不必傷感,都是兒子一時性急。從此以後,再不打他了。”


    賈母便冷笑兩聲道:“你也不必和我賭氣!你的兒子,自然你要打就打。想你也不厭煩我們娘兒們,不如我們早離了你,大家幹淨!”說著,便命人:“去看轎!我和你太太寶玉兒立刻迴南京去!”家下人隻得答應著。


    賈母又向王夫人喊道:“你也別再哭了。現在寶玉還小,你疼他;他將來長大後,即使為官為宦,也未必會記得你是他母親。你如今不去疼他,隻怕將來還會後悔呢!”賈政聽後,忙叩頭說道:“母親如此說,兒子真的無地自容了!”賈母冷冷一笑:“你明明讓我無地自容,你反而說起你自己來了?隻有我們要迴去了,你心裏才會覺得幹淨,看有誰來不許你打!”她一麵說,一麵命令:“快打點行李車輛轎馬迴去!”賈政直挺挺地跪著,叩頭請罪。


    賈母一麵在勸說眾人,一麵心疼地看著寶玉。她看到寶玉今天的這頓打,與以往不同,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抱著寶玉哭個不停。王夫人和鳳姐等人都來勸解,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止住了哭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夢AI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高山流水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高山流水兮並收藏紅樓夢AI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