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門子聽見‘中原道按察使’幾個字,微微一怔。


    隨即,臉上露出崇敬之色,忙不迭的低下了頭,道:“原來是方大人,方大人稍候片刻,小的這便進去通報......”


    方休並沒有迴話,隻是點了點頭。


    這周府的宅邸並不算華貴,即便是在這臨澤府也稱不上是頂級,從某種層麵上,也可以說明這個周閣老並不是那種愛慕榮華富貴之人。


    當然,這樣的人,窮其一生也是不可能做到內閣首輔這個位置上的。


    要知道,內閣首輔得到的不僅僅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敬和權傾朝野的權勢,更多的還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勞累。


    比如這一代,全天下這麽多的州府,這麽多的事情,哪個地方下了暴雨,哪個地方又鬧了旱災。


    再或者,哪個地方莊稼歉收,哪個地方莊稼豐收,甚至於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呈給內閣。


    而且,這些事情,內閣的大學士們還必須過目。


    別說是整個楚國,就是方府的那些賬目,方休看了都覺得煩悶,更何況是內閣這些大學士,僅僅三個人,要處理全天下的事情。


    也正是因為如此,方休才會想著給這個周閣老一些麵子,上門跟他把這件事情說清楚。


    若是這個周閣老像顏莊一樣,還算是通曉事理,那麽這件事情,他自然不會有太多的反對。


    若是他聽了這件事情的始末和緣由,還是堅持要保下這臨澤府的知府,不論這周閣老和那臨澤府的知府是什麽關係。


    誰都不可能阻擋方休......


    隻是......


    千算萬算,他沒有想到的是,站在這周府的門前等了兩三炷香的時間,卻聽到那門子上前說了一句:“方大人,實在抱歉,老爺今日身體欠佳,見不得客,要不......您明天再來?”


    方休聽見這話,頓時火冒三丈。


    除了老皇帝,從來都是他等別人,何曾有過像今日這般自己站在門前等別人?


    而且這一等還是兩三炷香的時間,到頭來一句‘身體欠佳、見不得客’就想把自己打發走了?


    怕是在做夢!


    方休強忍著怒火,看著那門子,道:“本官到這周府,並不是要拜訪你們老爺,而是府衙有事要請教你們老爺。”


    請教兩個字,特意加了重音。


    那門子聽了以後,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道:“可是我家老爺身體欠佳,今日實在是見不了客......”


    方休冷哼了一聲,看著他,問道:“告訴你家老爺,本官早年跟著太醫署的嚴禦醫學過一些針灸之法。


    他有什麽病,本官可以為他診治一番!”


    “這......”


    那門子聽見這話,怔了怔,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看著一副不進府門,誓不罷休的方休,已經開始有些懷疑人生了。


    難道自己說的還不夠明確嗎?


    老爺明顯是不想見你啊......


    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要硬闖?


    按察使在這中原道雖是位高權重,可也之算得上是朝廷特使,即便是相比於節度使,權柄都是欠了幾分,更何況是跟自己老爺相比。


    自家老爺不管怎麽說,那都是前朝閣老,六部之內,遍地都是老爺的門生。


    這個方大人的膽子再如何大,應該也不敢硬闖吧?


    那門子這麽想著,正要措辭怎麽委婉的勸說這位方大人離開,突然聽到他說了一句:“罷了,本官雖然沒有見過你家老爺,可也聽說過你家老爺的一些事情。


    這麽一個良善之人,本官怎麽忍心見他受病痛的折磨。


    你去布莊給本官尋一些針線來,今日,無論如何,本官也要為你家老爺診治一番!”


    說完,還沒等那門子反應過來,就帶著白小純推門走了進去。


    “大人,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大人莫要為難小的,大人,大人?”


    那門子站在後麵,眼睜睜的看著方休和白小純闖進府門,真正的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片刻之後,他一臉的迷茫的站在門前,細細的想了想這位方大人之前說的話。


    針灸之法......


    去布莊尋些針線......


    布莊......


    針線......


    怎麽聽都覺得太不靠譜了啊!


    方休卻是懶得管一個門子怎麽想的,進到周府以後,就攔下來一個小丫鬟,問道:“你家老爺在什麽地方?”


    那小丫鬟哪裏知道竟然有人敢硬闖周府,還以為是自家老爺邀請的客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便在前麵領路了。


    “這位大人,我家老爺還在休息,您先在這裏歇息片刻,等我家老爺醒了,奴婢便會稟告老爺......”


    小丫鬟把方休領到了正堂,上了瓜果糕點,看了茶以後,端正的道。


    畢竟是上一任內閣首輔的府邸,無論是門子,雜役和小丫鬟都是彬彬有禮的模樣,極有規矩。


    “知道了,你下去吧。”


    方休擺了擺手,把小丫鬟打發走了,就坐在這太師椅上,不緊不慢的品起了茶,嚐起了點心。


    白小純則是站在他的身後,一臉警惕的望向四周,防止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


    距離正堂不遠處的一個房間。


    ‘身體欠佳’的周閣老卻是端坐在椅子,正在臨摹一副行書。


    旁邊,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正在研磨。


    一邊研磨,一邊道:“老爺,範如已經被關在地牢兩天了,聽說是李敬那個莽夫親自派人看守,再這麽關下去,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已經頭發花白的周閣老聽見這話,眉頭微微一皺,卻是並沒有停下手裏的筆,用滄桑的聲音道:“若不是他自己做了那些事情,又怎麽會惹出這些事端。”


    那四五十歲的女人聽了以後,小聲的道:“妾身知道,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是......


    老爺,您就算不念著周正這麽多年對您還算是孝敬,也要為芷兒想一想......


    她可是還懷著孩子,那也是您的重外孫,若是因為周正出了事情......”


    “好了,你莫要再說,這件事情,我已經讓老三去尋李敬,最多晌午便有結果......”


    周閣老放下了筆,看了一眼窗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歎息了一聲,道:“當年......哎......”


    說到這裏,卻又停住了,最終又是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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