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心中此刻隻剩下這一個念頭。


    這方家公子莫不是患了失心瘋?


    轉念一想,坊間傳言,此人似乎確實患有腦疾......


    想到這,眾人對他剛才那番義憤填膺的言論,反而多了幾分理解。


    這人是個瘋子,做出什麽事情就都不奇怪了。


    幾名禁軍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前方,仿佛什麽都沒有聽見,也什麽都沒有看見。


    吳毅還處在懵逼地狀態,到現在也沒有明白,發生了什麽。


    而張文......則是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怔了許久,才哭道:“方大公子,您就饒了咱吧......若您實在有氣,就再打咱一次,咱絕不還手,讓方公子打的心裏舒坦了。”


    再......再打一次......


    方休以前還動手打過這位欽使?


    吳毅此刻覺得,自己才是最該瘋的一位。


    原本以為自己中了乙榜第七。便已是莫大的榮耀。


    喜滋滋地跑來方府炫耀,還擺了一次兄長的架子。


    沒成想......


    人家竟是甲榜第一,還被陛下敕為羽林衛左中郎將,剛好是自己的頂頭上官。


    想起剛才說的那番話,他都覺得臉發燙。


    實在丟人。


    偏偏正羞愧難當的時候,又發生了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


    傳旨的欽使給接旨之人送禮,接旨之人不收,還堂而皇之地破口大罵。


    欽使竟也不惱,反而哭天喊地,隻差跪在地上給接旨之人謝罪。


    這...…


    莫不是我在做夢?


    吳毅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抬頭看向方休,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疼。


    不是夢。


    方休冷笑,看著一臉哭喪的小宦官,問道:“張公公,賄賂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張文的臉擰在一起,支支吾吾道:“這......”


    他心中鬱悶。


    本來是奉了幹爹的命令,向這方家公子賠禮謝罪,化解恩怨,卻沒想到會成這樣。


    咱雖然隻是奴婢,那也是陛下身邊的奴婢。


    出宮傳旨,還是第一次擺出如此低的姿態,這方家公子竟然一點都不領情。


    若非不通人情世故,便是這方家公子實在小心眼,還記恨第一次傳旨時,咱沒給他好臉色看。


    不過……這世上當真有如此小心眼之人嗎?


    “你不知道?”


    方休冷哼一聲,淡淡地道:“那本公子告訴你,按照大楚律例,賄賂朝廷命官,當以死罪!”


    這時,吳毅終於看不下去了,走近兩步,勸道:“張公公也隻是一片好意,想請你吃酒,並沒有賄賂的意思......”


    他說著,看向張文,問道:“是不是,張公公?”


    張文見有人幫自己解圍,投去感激的目光,忙不迭道:“是是,這位公子說的對,咱隻是想請方公子吃酒,可沒有一丁點賄賂的意思……”


    方休知道再鬧下去,怕會無法收場。


    上次受的氣......其實並沒有受什麽氣,反而是張文被自己打了一拳。


    但他一看到這張臉,就想起當初陰陽怪調的那句‘進了天牢’,忍不住的來氣。


    此刻,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方休抬眸,瞥了小宦官一眼,語重心長地道:“既是請客,便說清楚,別讓人誤解,你不說,本公子如何知道,你是想請客吃酒,而不是賄賂命官?”


    “是是......”


    小宦官心中無比鬱悶,麵上卻還是一副受教的樣子,連連點頭:“方公子教訓的是,咱以後一定注意,絕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吳毅聽見這話,表現得沒有方才那麽震驚。


    他已經麻木了。


    無論方休說什麽,欽使說什麽,他都不奇怪......


    這世上,還有什麽比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高中校閱頭名,更奇怪的嗎?


    “這便對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聖人也有犯錯的時候,更何況是我們普通人呢......是吧?”


    方休一副語重心長地樣子。


    小宦官本想說,聖人豈會犯錯,可想想,還是罷了。


    現在,他隻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一刻也不想多待。


    這人......根本就是個瘋子!


    之後,無論方休說什麽,小宦官都隻是一句話:方公子教訓的是、方公子說的對......


    方休說了一陣,隻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便停了下來。


    小宦官聽耳邊許久沒傳來什麽,忐忑不安地抬頭,看了方休一眼,小心問道:“方公子,咱可以迴去了嗎?”


    得,欽使迴宮還要征求接旨之人的意見。


    吳毅已經徹底麻木了。


    “嗯?”


    方休則是一臉詫異,問道:“你不是要請本公子吃酒嗎?”


    小宦官想死。


    臉漲得通紅,許久,才道:“方公子,咱還要先迴宮交差,吃酒之事,下次,下次吧......”


    聽見這話,方休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冷聲道:“本公子平生最厭惡的,便是出爾反爾之人。”


    小宦官覺得自己要瘋,支支吾吾道:“要,要不......咱先將吃酒的銀子給方公子墊上?”


    方休皺著眉頭:“這樣似乎不妥......”


    小宦官幾乎瞬間便讀懂了方休的意思,環顧四周,看了幾名禁軍一眼,便湊到方休身邊,小聲道:“方公子,咱們出去談?”


    方休一臉正直,大聲道:“本公子正大光明,為何要出去談!”


    說完之後,抿了抿嘴:“說了那麽多,嘴有些幹了,出去喝杯茶,迴來再說。”


    說著,便走出了正堂。


    小宦官忙不迭跟了上去。


    幾名禁軍杵在原地,仿佛一座座雕塑,並沒有任何反應。


    兩人喝完茶迴到正堂,已經是一炷香之後。


    小宦官一臉痛苦之色,隱約間,可以看到眼眶中有淚水打轉,強忍著,才沒有落下。


    方休……則是無比淡然,眉目間有淡淡地笑意。


    小宦官走了,帶著痛苦、鬱悶、乃至絕望,離開了方府。


    方府正堂隻剩下方休和吳毅二人。


    方休看著吳毅,吳毅看著方休,兩隻眼睛互相對視,大眼瞪小眼了許久。


    方休想起了什麽,突然問道:“你剛才想說什麽來著?”


    “......”


    吳毅一臉鬱悶,顫聲道:“沒,沒事,我先迴府了,明天再見。”


    說完,飛也似的逃了,背影竟說不出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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