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蘭若有所思地看了文智軒一眼。黃三娘突然說不出話來,一定是他做了類似點穴之類的手腳。


    他從軍這幾年,或許有什麽不同尋常的遭遇也不一定。這家夥深藏不露,以後可要多防著點兒!


    李建蘭想事情入了神,文子辰怯生生地叫了她一聲,“三嬸。”


    李建蘭轉身,望著一臉委屈的小家夥,才恍然想起,他幫了自己,該是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她蹲下,摸了摸他的頭,“子辰好乖,今天幫了嬸嬸的大忙了,嬸嬸說了要好好謝謝你的。你在這兒等一會兒,嬸嬸去拿錢。”


    小家夥歡唿雀躍,拍著手掌喊,“三嬸真好。”這個年代物質匱乏,小孩子的願望最容易滿足了。


    李建蘭不自覺地溢出笑容來,摸了摸小家夥的頭,轉身迴房。


    可是,一陣翻箱倒櫃後,一個子兒都找不著。


    環顧四周一圈後,她忍不住歎氣。


    窮!


    真是太窮了!


    不但是自己,還有整個家。


    屋子四麵透風,牆是泥巴混合植物打的,滿是窟窿眼兒,蟑螂和壁虎等小蟲時常在裏邊居住。屋內除了一個被蟲蛀得滿是小洞的衣櫃,和一張缺了半邊角的小矮櫃、兩張漆黑的小板凳,再也其他家具物什。


    想想也是,這個家庭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前幾年為了給公公治病,不但將家底掏空,還賣了一大部分田地,一家十幾口人,就守著那幾畝薄田過活,沒餓死算好的了,哪還有能力改善生活條件?


    可眼下沒有錢,她又作出了承諾,怎麽辦?


    李建蘭從房內出來,一籌莫展。


    文智軒背著手慢悠悠晃蕩過來,拿眼睛橫她,“你今日兩次濕了身,又洗了那麽多衣物,不迴房歇著,杵在這兒幹嘛?”


    李建蘭心不在焉應了聲,“嗯,我知道了。”


    文智軒見她低眉順眼的樣子,心裏十分受用,“那還不走?”


    明明關心自己,還裝作兇巴巴的樣子,這真是個麵冷心善的家夥!


    李建蘭笑了笑,“我沒事,真的。”


    李建蘭性情暴躁,天天打雞罵狗。自從文智軒迴來,更是整天黑著一張臉,對誰都沒好臉色。她眼下一笑,雙眼彎彎似月牙,倒還挺可愛!


    文智軒愣了愣,腦袋抽風了似的來了句,“不知道你瘦下來會是個什麽樣子?”


    李建蘭神色尷尬,“我會很快瘦下來的。”


    文智軒捕捉到她眼裏一閃而過的難堪,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大耳刮子。輕咳一聲,“那什麽,我先去殺魚了啊!”


    “嗯,我去下鋪子,迴來再幫忙。”


    去鋪子?


    方才她說要帶子辰吃糖……


    “啊,我想起夥房沒鹽了,一起去好了。”文智軒說著率先往前走。


    李建蘭有些奇怪,沒鹽讓她買不行嗎,非得要自己走一趟?是不放心把錢交給她嗎?


    想想也是,以原主的性格,如果有了錢,一定是拿去買好吃的了。文智軒防備她,她理解,隻是,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還不快走?”文智軒在前麵催促。


    李建蘭收拾起失落的心情,連忙拉著子辰小碎步跟上。


    即便是傍晚,外麵的陽光依舊炙熱,不過涼風習習,風中夾雜著濃鬱的稻香,讓人心中說不出的愜意。


    不過,李建蘭眼下沒心情去欣賞這些。她內心在激烈地天人交戰著。


    猶豫再猶豫,她撇下子辰,一鼓作氣地跑到他前麵,期期艾艾地道,“那個……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文智軒一挑眉頭,臉上看不到表情,眸光諱莫如深。


    半天才來一句,“你是不是真心要和我過下去?”


    李建蘭低頭認真想了想,她的名聲已盡毀,離了文家,她什麽都不是。即便,文智軒於她而言,仍然是陌生的存在,可為人還算周正,跟著他,倒也不虧。


    她抬起眸來,目光萬分真摯,“你放心,從前是我不懂事,我以後定會踏踏實實做人,不再給你惹事。”


    文智軒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既然如此,以後就不要說借錢之類的話!”


    許是他參過軍,氣勢比一般人強大,李建蘭不自覺後退兩步,聲音幾分局促,“我知道了。”心裏卻有些發苦,她長這麽大,第一次借錢且被拒,對方還是自己名義上的丈夫,真是……有些受傷呢!


    文智軒這幾日見慣了她的兇悍,此時見她難得流露出小女兒的柔弱神色,便起了促狹之心,朝前走了幾步,“你知道什麽了?”


    這人明知故問!


    李建蘭低著頭,並未見著他帶笑的眉眼,隻是覺得他又步步相逼,心中有些氣惱,不理他,轉身拖著侄子就走。


    不借就不借吧,大不了她厚著臉皮賒一迴賬!


    到了鋪子,文智軒買了一袋子鹽和幾顆麥芽糖給子辰,想了想,又買了一柄小梳子,才付了錢。


    迴到村口,他把小梳子遞給李建蘭,“妻子問丈夫拿錢,天經地義,以後要用錢了,問我拿,知道嗎?”


    原來他方才說的不借錢,是這個意思……


    雖然他也沒錢,可他這句話聽著讓李建蘭的心一暖,麵上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略帶羞澀的笑,應道,“嗯。”


    接過小梳子又有些發窘,原主太懶,亂糟糟頭發不怎麽打理,隨意用手抓一抓挽在頭頂,雞窩似的。而唐笑今日苦於找不到梳子,也是效仿原主的……在他眼裏,她還是那個又懶又蠢的女人吧?


    文智軒不知她心裏的百轉千迴,送出梳子讓他心情莫名變好,聲音也變得分外柔和,“你和子辰走慢一點,我先趕迴去殺魚。”


    李建蘭太胖,走路基本用挪的,隻好尷尬地點點頭。


    等她迴到文家,天已全黑了下來。


    文智軒已經把魚殺好了,李建蘭挽起衣袖,“我來燒菜吧。”


    文智軒有些意外,卻也點點頭,很配合地給她添柴火。


    前世她愛好美食,時常自己動手做,所以,她自信廚藝不錯。然而,家中除了鹽以外,沒有任何調料。


    她隻能盡量將魚做得多樣化。既有紅燒,又有清蒸,還有一道魚湯。


    當屋內香味滿溢,李建蘭以為大家會高興。可隻有子辰和二哥的女兒文清荷吸溜著口水外,其他人都瞪直了眼瞧她。


    從地裏迴來的公公伸長脖子往鍋裏看了又看,皺了皺眉,雖然沒有說什麽,可從他的歎氣聲中,李建蘭明白,大家怪她油放多了。


    也是,野生的河魚,本來就鮮味十足,隻要放多點油煎至兩麵金黃,味道就很好了,誰都可以做的。這油呢,可是金貴的很,隻有逢年過節做菜,做才舍得用一點的。平時煮的野菜,都是直接用水煮一下了事,根本不放油。


    可李建蘭這一用就是兩大勺,油罐子裏已見了底……也難怪家人這麽吃驚。


    李建蘭後悔自己的自以為是,一再道歉,“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麽浪費了。”


    文家除了大房媳婦這幾日迴了娘家的陳氏,說話有些刻薄外,其他的人都是十分好相處的。見李建蘭不但主動做起了家務,還學會了以禮待人,便不再計較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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