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福田帶著三本五郎交給的使命,光明大道他不走,沿著山間的羊腸小路,趟著積雪,翻山越嶺,在大年初四的晚上,迴到了高家大院的角門旁,順著門縫往自家大院裏觀察。


    此時此刻,高家大院裏一片漆黑,隻有高家少爺那間屋子裏發出微弱的燈光,窗前有個人影在不時地晃動。


    高福田看著那個人影心想:“那個人影多半是大侄子高東彬的身影……是大侄子,一定是大侄子,千真萬確,就是大侄子。他為什麽這麽晚了還沒睡呢?難道是出什麽事了嗎?咳,瞎想些什麽呢!看身影動彈的樣子,不像是出什麽事了,八成是自個兒沒迴家過年,大侄子等急了吧,還真是一個孝心的孩子呀!”


    高福田站在角門旁從門縫往裏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往遠處望了望,一是觀察一下四周有沒有異常現象,二是側耳傾聽遠處有沒有異常聲音……


    ——那個樣子很像一個鬼鬼祟祟的盜墓賊。


    高福田可能是站得時間久了,再加上白天在積雪裏行走那麽遠的路程,棉鞋早已濕透了,腳凍得像貓咬似的難受,若不是為了完成三本五郎交給他的任務,他才不會在這個時候像小偷一樣迴到高家大院的角門旁呢。


    在城裏,在這個時間裏,高福田基本上都是在春香樓裏享受,不是摟著姑娘打情罵俏,就是親親吻吻,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樂趣。


    就在高福田聚精會神注視著遠處的時候,他家的那隻大花貓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角門旁,一眼看見了主人,便‘咪咪咪’地叫著跑到了主人跟前。


    高福田剛看見大花貓時先是一驚,而後又是一喜。驚的是怕有異常現象,喜的是這隻大花貓這麽長時間還沒忘了主人,在主人有困難的時候能主動出來迎接,難能可貴啊。


    高福田彎腰抱起這隻很溫順的大花貓,不留心『摸』到了它的肚子,感覺它的肚子幹癟癟的。他心裏有些納悶:這隻貓為什麽餓成這個樣子呢,難道我不在家他們就不給這隻大花貓食吃啦?這時他怪罪起侄兒高東彬來,這小子也太粗心了,在平時吃飯的時候喂它幾口,也不至於餓成這個樣子啊,這大冷的天也不至於跑到外邊來呀。


    那隻大花貓可能是見到了主人的緣故,用它那發澀的舌頭殷勤地『舔』著高福田的下巴頦,對主人表示親昵。


    高福田的手腳凍得已經發僵了,盡管他在原地不時地搓手跺腳,但是還沒有緩解多少。他又從角門的縫隙往裏看,看見侄兒的影子還在窗旁晃動,心裏頓時像失去什麽東西似的,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急得抓耳撓腮,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此刻,高福田心想:“自個兒從來不帶角門鑰匙,這怪不得別人呢,沒辦法,隻能從大門進去了。”可是一『摸』兜壞了,因為他離開高家大院的時候忘帶大門鑰匙了。他不敢到大門前敲門,那樣怕響動太大讓外人聽見之後知道他迴到了高家大院。倘若外人知道了他迴到高家大院的話,那麽到天堂山救國大隊裏去報了信,說不定會惹出什麽麻煩來來呢,弄不好會掉腦袋的。他隻好在角門旁不時地跺腳轉圈,如果不動彈就有些支撐不住了。他使勁兒拍著角門,就是沒人出來給他開門。他幹脆喊了起來,還是沒人出來。


    高福田無可奈何地對那隻大花貓說:“大花貓啊大花貓,隻有你去抓撓亮著燈的那扇房門,裏邊的人才能出來給我開門,要不然的話……我八成要凍死在這裏啦!”


    高福田說完之後,將大花貓從角門上扔到院子裏。


    看來這隻貓通人『性』,聽懂了高福田的話,就像懂事的孩子一樣,走到那扇亮著燈的房門下,用爪子狠勁撓起門來,將門弄得“嘎嘎”直響。


    高家少爺高東彬聽到響聲之後推開房門,一眼便看見了大花貓,於是喚了幾聲,意思是讓它進屋避寒,可是大花貓隻是一個勁兒“喵喵喵”地叫喚著,就是不進屋裏。


    高東彬看著大花貓的樣子,心裏有些來氣地大聲喊道:“你進不進來……你要是不進來的話,我可把門關上啦?”


    高福田聽到侄兒的聲音欣喜若狂,趕忙大聲喊道:“東彬……別關門……你叔叔我迴來了,快給我拿角門的鑰匙……開門……”


    外邊的風很大,高東彬沒聽出來是誰的聲音,於是走出了房門,側耳細聽,才聽清楚是叔叔高福田的聲音。


    高東彬急步來到角門旁,說:“叔叔,是你呀!”


    “是我,是我……侄兒,快給我開門……”高福田說話的聲音在顫抖。


    “你怎麽不從大門迴家,怎麽在角門這兒站著呢?”高東彬不解地問道。


    “出門時忘帶大門的鑰匙了,角門這兒不是離你的房間近嗎,我不用大聲喊你,你就能聽見我的喊聲啦。”高福田迴答道。


    高東彬急忙掏出角門鑰匙打開鎖頭,完後說:“叔叔,鎖頭打開了,你進來吧。”


    由於角門很長時候沒人打開了,門底部結了厚厚一層冰,再加上上麵覆蓋一層厚厚的積雪,爺倆弄了很長時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開。


    走進院子裏,高福田深深地喘了一口粗氣感歎道:“咳,我在外邊已經喊了老半天了,就是沒人出來,要是再呆一會兒的話,就有可能將我這把老骨頭給凍成冰棍啦!”


    “要不是聽到大花貓抓撓我那扇房門的聲音,我根本聽不到你的喊聲。”高東彬解釋道。


    “謝天謝地,我真的感謝咱們家這隻大花貓啊,要不然的話,真不敢想象其後果是個什麽樣子的。東彬呐,不是我說你,我不在家,看你把咱們家這隻大花貓餓成什麽樣子了,肚子癟掐掐的,一會兒讓咱們家的家丁給它弄點好嚼穀吃,謝謝它替我辦了一件大好事。”


    “家丁?”高東彬大笑起來。“這四合大院裏除了我,還有那位劉媽,她還在生病,再沒有別的人啦!”


    高福田聽到這話心裏一怔,趕忙問道:“這是怎迴事?”


    “怎麽迴事,難道你不清楚嗎?”高東彬不高興地反問道。


    聽到侄兒這句話,高福田腦袋裏“嗡”一下,認為家裏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要不然的話,家丁們是不會離開他們高家的,於是問道:“咱們家到底發生什麽事啦?”


    “沒發生什麽事,不過,除了劉媽沒地方去之外,其餘的人該迴家過年的就迴家過年去了,不該迴家過年的也走人了。”高東彬滿腹牢『騷』地迴答道。


    “沒經過我允許,誰讓他們走的?”高福田氣不打一處來地問道。


    “那你問問他們去吧?”高東彬反問道。


    高福田的猴臉連凍帶氣有些發紫了,上牙齒和下牙齒時不時地在打架,聽到高東彬的話,心裏不高興地說:“這些狗奴才,簡直是黑瞎子打立正——無法無天啦!”


    “這不能怨他們……”


    “你說什麽?”


    “這不能怨他們,要是怨的話隻能怨你自個兒。”


    “怨我自個兒?”高福田追問道:“這話怎麽講?”


    “怎麽講?一句兩句話是說不清楚的。”


    “說不清楚現在就別說了,反正我凍得受不了了,迴屋暖和暖和再說。”


    “屋子裏的溫度跟外邊的溫度沒有多大的差別。”高東彬聽到剛才叔叔的話來氣地說。


    “你說什麽?”高福田沒聽明白這話裏的意思便追問道。


    高東彬沒有閑心跟叔叔再說下去了,隻好抬腿向屋裏走去。


    爺倆迴到了亮燈的房間,雖說屋子裏幾天沒燒過炕了,現在有零下好幾度,但是對高福田而言,倒是感覺比外邊暖和多了。


    高福田坐在炕沿邊,掏出一支煙,點燃之後吸了幾大口,完後對侄子用商量的口吻問道:“我說東彬呐,咱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快細細跟叔叔說說好嗎?”


    高東彬哆哆嗦嗦地站在屋地上一邊跺腳一邊不停地搓手,就是沒正眼看高福田一眼,還在生氣地說:“自從頭年那次你領著小鼻子到咱們三家子來,把張迎美弄走了之後,那些家丁們就從心裏不高興。你在家的時候他們不敢說你什麽,你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就在背地裏議論,說什麽,你怎麽能跟那些小鼻子勾搭到一起呢,小鼻子不是什麽好鳥,是侵略者,跟他們勾搭在一起的人就是華夏的漢『奸』,就是華夏的賣國賊,咱們是華夏人,不能當亡國奴。他們還說,華夏人自個兒欺負自個兒就夠嗆了,再讓小鼻子來欺負,那是萬萬不能容忍的,這是其中一個方麵的原因;其二嘛,到年底了,你也不給他們發工錢……除了春節該迴家過年的之外,不該迴去過年的也都迴去了,隻有劉媽沒地方去才留了下來,否則,她也不會在這個家裏呆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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