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路正是最難走的坡路,張文禮吃力地向前走著。由於山坡上的風大,再加上雪大路滑,他時而停下腳步避避風,時而艱難蹣跚向前行走,終於走到坡頂,來到一棵大鬆樹下。他站在那棵大鬆樹下向四周機警地環視一遍,沒發現異常現象,於是倚著那個大鬆樹的根部蹲下來休息。


    張文禮走得實在是太累了——確切點說,他不光是累,而且還有些後怕,剛才與那隻狼搏鬥的場麵又浮現現在眼前。


    張文禮曾經讀過《水滸傳》,裏麵描寫武鬆打虎的情節曆曆在目,讓人看了驚心動魄……當時武鬆喝了那麽多酒,無形中壯了膽子,再說打虎之前,在心裏還有一定的準備……話又說迴來了,當年武二郎打沒打死過老虎,可能沒有人考證過,隻不過是施耐庵憑借著想象編造出來的,主要是從側麵反映武鬆的英雄形象罷了,而自己這次的的確確打死一隻狼,確實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雖說現在風小了許多,但是雪下得卻越來越大了,地麵上的雪足足有三寸厚。森林中除了“沙沙”降雪的聲音外,顯得非常寂靜,連平時願意“嘰嘰喳喳”叫的山雀,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裏棲息去了。


    張文禮扯開袖子看了看受傷的胳膊,還在疼痛的傷口已經停止了滲血。他順手從撕破的夾襖裏子中掏出一些棉絮來放到傷口處,然後撕一條夾襖裏子上的布又包紮了一層。


    ——張文禮是怕傷口被凍壞,日後不願愈合,耽誤自己要辦的大事。


    張文禮抬頭望一望前邊白茫茫的林海,又看看眼前那些大樹,各個像身披白婚紗的新娘子一樣,紋絲不動地等待攝影師留下這美麗壯觀的倩影。實在是可惜呀,由於他當時傷口疼痛,沒有心情去欣賞這大自然給人類帶來的美景。


    就在張文禮要把目光收迴來的時候,看見一隻黃『毛』狐狸悠閑自得地從一塊大石頭縫裏走出來,低著頭往他這個方向邊走邊覓食,根本沒發現它前邊那棵大鬆樹下還有一個大活人蹲在那裏休息。他扶著那棵大鬆樹站了起來,沒想到把那隻狐狸嚇了一跳,便敏捷地掉轉頭撒丫子跑了,緊接著穿過森林翻越山崗逃之夭夭,一會兒就無影無蹤了。


    張文禮望著那隻狐狸逃跑的樣子微微一笑,並且自言自語地說:“狐狸可比狼精明多啦!見到人掉頭逃之,不像那隻狼自個兒找死。


    ——常聽說某某人比狐狸還精,現在張文禮有了親身體驗。


    張文禮摘下兔皮棉帽,撣了撣身上的雪,習慣用胳膊抿了抿夾襖,然後大踏步往山下走去,想趕快迴到家裏,好讓妻子高榮麗給傷口敷上『藥』,使傷口快些愈合,省得耽誤特派員大個子交給自己的任務。


    與此同時,高榮麗抱完了足夠的燒火柴以後迴到屋裏,正在跟大姐張迎春坐在炕上聊天呢,絕不會想到張文禮正走在迴家的山路上。


    “不早了,我得迴家做飯去啦。”張迎春說。


    “大姐,吃完晚飯再迴去吧?”高榮麗問道。


    “不行,家裏還有那三口人呢,我不迴去,不知你大姐夫他在家能不能做飯。”張迎春邊迴答邊去穿鞋。


    “我送送你。”高榮麗說。


    就在她倆剛打開房門,還沒來得及欣賞今冬第一場大雪這美麗的景致時,就發現大門口走進來一個“雪人”,由於雪下的忒大,再加上從屋子裏剛出來,眼睛對外邊這銀白『色』的世界還沒適應,根本分辯不出走過來的人是誰。


    還是張文禮認出她倆來了,於是趕忙先開口喊道:“大姐……榮麗……我迴來啦!”


    “文禮……是你……”她倆異口同聲地說。


    “到家了,見到親人啦!”張文禮心裏異常高興。他用力抬高大腿,想快走幾步,可是腿好像不是長在自己身上似的,就是不聽使喚,欲速而不達。也許是雪大路滑,也許是路途遠走得急、精疲力竭了,也許是到了家心情高興,也許是傷口疼得厲害,也許……要不然的話,他不會倒在院子當中。


    張迎春和高榮麗看到這種情景,忙不迭地跑過去。她倆邊跑邊喊:“文禮,你……你怎麽啦……”她倆跑到他身邊,不由分說,一邊一個駕起他就往屋子裏的方向走。


    到了屋子裏,張迎春扶著張文禮,高榮麗拿起笤帚就給他打掃帽子和身上的雪……突然他“哎喲”一聲,高榮麗不知道因為什麽,趕忙問道:“文禮,你怎麽啦?”


    原來,高榮麗在給丈夫打掃身上雪的時候,拍打到張文禮被那隻狼咬傷的左胳膊的傷口處,他頓時疼痛難忍,但他怕妻子和大姐知道內情心裏難受,於是強忍著疼痛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並且迴答道:“沒什麽,真的沒什麽。”


    張迎春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她看到弟弟的麵部表情異常,斷定有事瞞著她倆,便拉起弟弟的左胳膊一看嚇了一跳,胳膊上出的血把傷口處的夾襖袖子染透了,於是帶著驚訝和心痛的心情連連問道:“文禮,你的胳膊怎麽啦?怎麽……怎麽讓誰給打了嗎?讓誰給打成這個樣子啦……快告訴大姐呀?”


    張文禮帶著疲憊和痛苦的眼神,看著大姐和妻子的麵部表情,然後苦笑著迴答道:“沒人打過我,真的,大姐……”


    “沒人打過你,那是怎麽弄成這個樣子的,快告訴我們?”沒等弟弟將話說完,張迎春著急打斷了弟弟的話問道。


    “沒人打我,是在路上被狼咬了一口,沒什麽……”張文禮依舊忍著疼痛苦笑著迴答道。


    “什麽?”張迎春好像沒聽清楚似地問道。


    “你說什麽?”高榮麗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我在往家走的路上,對了,就是老爺嶺南側嶺下,遇到了一隻狼,結果被狼咬了一口。”張文禮盡力用最簡短的語言迴答道。


    “這有多危險呐……”張迎春一聽有些後怕地說。


    “那隻狼呢?”高榮麗覺得丈夫沒被狼害死,而且還活著迴來了,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因此想知道那隻狼是在什麽情況下逃跑的,於是問了這麽一句。


    “被我打死了。”張文禮一本正經地迴答道。


    “你說什麽?”高榮麗壓根就不相信丈夫說的話。


    “真的……真的被我打死了……我跟你倆還能玄乎嗎?”張文禮認真地說。


    “文禮,你傷的厲害嗎?”張迎春急於想知道弟弟傷的程度。


    “沒什麽,隻是被那隻狼咬掉了一塊肉,沒傷到筋骨,不礙大事。”張文禮盡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迴答道。


    張迎春和高榮麗趕忙給張文禮脫去夾襖,然後打算揭掉傷口處的包布。高榮麗怕丈夫凍著,忙去自己的房間拿出那件新棉襖。就在高榮麗給新棉襖披在丈夫身上的時候,張迎春揭完了張文禮傷口處的布條……這時她倆愣愣地看著那深深的、塌陷的、紅紅的、還在滲血的傷口——由於剛才張迎春在揭傷口處的布條時,盡管倍加小心,但對傷口的創傷麵還是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因為布條與傷口處的肉粘到一起了——她倆看到這種情形著實嚇了一跳,心想:“傷的這麽重,還說沒事呢……”


    “家裏有沒有外傷『藥』?”張迎春看著高榮麗問道。


    “有。”高榮麗迴答道。“雲南白『藥』。”


    “快去拿來。”張迎春焦急地說。“別忘了拿點新棉花。”


    本來喝多了酒已經睡了大半天的張寶發和高長福,被他們這一陣子鬧騰的,此時醒過來了。他倆聽屋子裏有人說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起來下地看看,結果看到張文禮那紅鮮鮮的傷口也嚇了一大跳。張寶發的雙手有些顫抖了。


    “這是怎麽搞的……怎麽傷的這麽厲害?”張寶發看著兒子心痛地問道。


    張文禮微微一笑,沒有迴答,還是張迎春告訴了實情。


    “把燒酒拿來,先給傷口消消毒,省得日後感染。”高長福說。


    張迎春像外科醫生似的,用酒消毒敷『藥』,很麻利地包紮完傷口,然後看著弟弟問道:“現在傷口痛得還那麽厲害嗎?”


    張文禮點點頭,沒有言語。


    “這還用問,能不疼嗎?就是手劃破個口子都感到難受,何況胳膊上傷的這麽嚴重呢!”停頓了一會兒,高長福繼續說:“這裏冷,快進裏屋去,本來身上就有傷,身子骨抵抗能力差,凍感冒了那可就是雪上加霜啦!快,趕緊進裏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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