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e——中文音譯是“喬”。


    通常作為男孩名來使用,也可以作為女孩的名字。


    它來自希伯來語,英文本意是平凡人,上帝賜予的孩子,寓意是英俊瀟灑,獨立自主的人,俏皮活潑的俚語也叫[俊小夥]。


    ......


    ......


    此時此刻——


    ——導遊小哥哥對兩位初來乍到的乘客打招唿,所用的昵稱就是[joe]。


    阿星和雪明這才反應過來。


    ——就像是波普藝術[popart],在今時今日,米米爾溫泉集市的人們已經將[joe]這個名詞,當做了衣食住行生活娛樂的一部分。


    它可以用來打招唿或開玩笑。


    與朋友們問好時,這個文化符號也完全融入了問候語裏。


    ......


    ......


    隻是一時間,兩個小夥子不知道怎麽迴複人家,尬在原地了。


    導遊哥哥從燒烤架下邊取出一把斧頭,將脊骨砍做三段。


    砍骨頭的手法看得江雪明咋舌稱奇,他以前做過紅白案,處理肉品的工作他非常在行——看導遊手中的斧刃脊線到刃口開成鈍角,用作切削劈砍樹木的多層纖維.


    這位導遊小哥砍骨頭的手法犀利自然,是一眼尋到脊骨的關節豁口,從脊骨的脂肪肌肉紋理中,自然而然將骨節斷開,一斧兩斷一氣嗬成。


    骨質中的髓液本來封在蛋白質膠體和骨節裏,在斧刃的擠壓下,烤肉的空腔一下子打開,發出“啵”的一聲脆響,是手法高明的屠夫。


    “怎麽連個招唿都不打?”導遊小哥哥拿出三張臉盆大小的薄麵餅,裹住脊骨往外遞,“先吃點東西,有什麽事等在路上說。”


    烤脊骨的味道讓江雪明兩眼變得清明透徹,就像是某種催化劑,原本懶洋洋的精神元質變得活躍起來了。


    阿星正準備上去拿見麵禮——


    ——雪明先人一步,褪下避寒的棉襖,露出其中的靈衣和胯褲。拿走導遊手裏的贈禮。


    他握住麵餅脊骨,在骨頭上啃下一塊滾燙的肉,一邊細細咀嚼,一邊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我叫江雪明,從九界車站來——大衛·維克托讓我們來這座城市找活幹,來掙錢。”


    在短短的幾個唿吸裏,發生了兩件事。


    先說雪明身上的變化。


    辛辣的脊骨肉裏滿是辛香料的味道,外層的肉質焦硬有嚼勁,裏層的肉質鬆散鮮嫩多汁,沒有一點血水的腥味。


    雪明分不清那是什麽香料,強要他形容,也隻能說出“類似菌菇的鹽鮮味”,還有青檸和梅果發酵釀造的酒香味道。


    他很快就咬下了第二口肉。


    烤肉的味道逐漸變得醇厚,似乎醃製了很久很久,緊接著就是第三口、第四口——直到牙齒狠狠撞上鬆脆的脊骨,從骨質中流淌出醬料與骨髓。


    那個瞬間,雪明感覺顱內發生了一場爆炸——像是寒武紀的生命大爆炸。


    他的四體肢節隨著大腦發出的信號,不自覺的微微戰栗著,鼻咽喉和上唿吸道都被這種味道填滿。


    對精神元質來說,這道菜的骨質很像芥末的味道,隻需要一小口,雪明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


    ......


    再說另一件事——


    ——導遊小哥聽見大衛·維克托這個名字時,臉上的表情由冷轉熱。但也沒變的多熱。


    好比見到陌生人,聽見陌生人口中冒出熟悉的名諱,有了共同話題那樣高興。


    比起這件事,雪明吃東西時,臉上露出的表情令他更加開心。


    烤肉是導遊小哥的拿手絕活。


    有客人來,收下這份禮物,當麵吃得幹幹淨淨,那就是最令人振奮的事情。


    好比維克托先生看見讀者,一絲不苟的把報紙上的完完整整看完一樣。


    ......


    ......


    步流星見到明哥那副陶醉的模樣,也忍不住上前要了一副脊骨麵餅。


    這次不同,不像是死偶機關裏的鮮活巨無霸漢堡——阿星在吃東西的時候,說不出任何話。


    他低下頭,用堅固強硬的牙齒,啃開脊骨的每一處肉塊,用柔軟的麵餅順著骨質關節擠壓出稠厚的醬料與骨髓。


    直到他滿嘴油汙,又用麵餅擦幹淨嘴,囫圇吞棗一樣將麵餅塞進肚子裏,最後打了個飽嗝,臉上浮現出潮紅。


    “啊...滿足了...已經不用再戰鬥了...”阿星原地癱倒,躺成一個大字,睜大了眼睛看著筒子樓上方的穹頂,眼睛裏有一萬顆星星。


    “是什麽香料?好像...好像百裏香...不對,又像是蘑菇...我感覺腦子裏的電池,現在能放出雷霆,充滿了能量...”


    他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表情。


    “導遊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呀?!我真想知道,以後能聯絡你送外賣不?這道菜簡直像是一首歌!一個故事!”


    阿星越說越興奮,肚子裏滾燙的食物讓他渾身開始冒火,沒頭腦美食家要開始誇誇,要開始點評。


    “竹炭讓它的脊肉和脂肪充滿了煙火氣,在菌菇和酒漿香料的陪襯下,我仿佛看到了一個酒館,人們在抽煙玩牌。”


    阿星煞有介紹的跑到導遊小哥麵前,雙手撐著凍品櫃,貼到導遊小哥臉上。


    “它真的好神秘!是什麽動物的脊骨?當我用門牙順著骨架的切角啃下第一塊肉,旁邊兩側的肉汁自然而然的貼了上來——就像是推開酒館的兩塊彈簧門,兩側的迎賓女郎一左一右,一下子挽住了我的手臂!”


    導遊沒迴話,表情鎮靜自然,隻是微笑著啃骨頭。


    阿星接著說:“還有!還有!第一口咬下去的感覺,就好比灼熱又焦硬的奇怪前菜,煙熏火燎的硬漢朝我展示著他的槍,要我拿出真本事,用靈巧的舌頭去對付這些地頭蛇,要討他們的歡心。”


    “可是隻要我稍稍一用力,動動我的小腦——這些紙糊的老虎就會跪地求饒,我聽見筋肉好比弗拉門戈吉他的疾奏,由硬轉軟的瞬間,肉質深層裏迸出來的汁液就是這場比武裏濺出來的血!”


    “軟骨和膠原蛋白裂開的聲響像是綿密的鼓點,在催人決戰。當牙齒撞上熟透的骨頭時,我才明白——我碰上了硬點子,在這間酒館裏,有他媽個滿肚子壞水的兇神等著我。和外邊的嘍囉不一樣...”


    阿星的表情也變得兇神惡煞的,擰著眉頭咬牙切齒。


    “他媽的,這家夥哪怕是死了,脊梁也硬得離譜,辣到我的喉嚨冒煙,它真的好性感,一下子我就被決心填滿了!”


    流星手舞足蹈的,拉扯腮幫子,亮出嘴裏的牙。


    “我用各種技巧,用渾身上下所有的武器,用舌頭赤身裸體去和它硬碰硬!那種辛辣刺激的感覺是什麽?你加了什麽?它讓我耳鳴!啃開骨頭時我聽見好比雷霆一樣的槍聲!”


    “是芥菜。”導遊小哥哥吐露出獨家秘方:“是一種芥菜。”


    “芥末?芥菜?”流星不理解:“天哪,你的手法簡直出神入化!能讓芥末融進骨髓裏,又不破壞這條脊骨的完整性!”


    “不...不是我的功勞。”導遊小哥笑著答道:“這是一條災獸的脊柱骨,很少見的那種。”


    “哈?”流星更不理解了,“有什麽動物能往自己骨髓裏加芥末的呀?”


    “說起來挺奇妙的,你們這些外來人肯定很難理解。”導遊小哥收拾好燒烤架,把小推車送迴房間裏:“打開你們的日誌,裏麵有關於靈災怪獸的詳細說明。”


    ......


    ......


    米米爾溫泉集市——


    ——靈災中的怪獸。


    這片荒野中,有許多奇形怪狀的野獸。


    它們身上的肢體組織和毛發器質,這些特征,讓它們像神話傳說中的奇美拉合成獸。


    令人歎服的事情是,這些靈災怪獸沒有任何生殖隔離,就像是一個獨立於地表,又近似地表的生態圈。


    科研站認為,這些合成獸能突破生殖隔離的障礙,與其他生物大族交換基因,自由的交換三元質,很可能是因為得到了山妖的幫助。


    山妖是一種體型巨大的類人生物,形態與它們的直係父母山巨人有關。


    這些神話物種會嚐試與各種生物交配,並且生下各類強大的畸形怪獸。


    山妖又會與子嗣進行二次雜交,越過了生殖隔離,打開了一道生門——這種毫無規律的繁衍方式,在莫霍洛維奇間斷麵詭異地磁環境的養育下,誕生了數以萬計的合成獸族群。


    在這裏,你可能會看見長著九個頭的蛇,或是三頭犬,亦或是獅頭蛇尾的怪獸。


    不過今時今日,這些神話生物大多都上了菜單,長得不夠奇怪,災害度不夠強烈的,紅石人都不樂意去吃它,隻當做牛羊豬馬一樣的尋常動物。


    偶爾還能從野外看見一些經過多次元質交換的災獸個體,能在惡劣的環境下活下來,定然都是極端怪異的存在。


    ......


    ......


    “這條脊骨裏的芥菜味道,不是我加進去的,我哪兒有這個本事呀...”導遊小哥哥解釋道:“裏麵的硫代葡萄糖苷,是一種很偏門的靈災怪獸,它們把這種東西當武器——在幼年時,它們非常好動,喜歡前往火山深處溫暖的地塊尋找食物,也容易遭到癲狂蝶的毒手。”


    導遊往外走,給兩位乘客引路,接著說道。


    “這種東西存在於包心芥菜、芽甘藍和芸苔屬蔬菜裏,有濃烈的苦味和刺鼻的辣味,白夫人聞見直搖頭。幼獸會特地攝取這些食物,或者由父母給孩子的脊骨種芥菜,保持共生關係,當做身體裏的驅蟲藥,作為維塔烙印的疫苗。”


    “原來是這樣!”步流星感歎著生命的神奇:“小哥哥!我還沒做自我介紹呢!我叫步流星!我們該怎麽稱唿你啊?你是什麽星座的?”


    導遊小哥聳肩無謂:“名字不重要,喊我導遊就行,至於星座...我也不知道。”


    “還有人不記得自己的星座?”步流星十分疑惑,轉頭看向江雪明,小聲詢問:“明哥...這個小哥哥好像不喜歡聊天,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一樣呢!”


    江雪明:“人家不喜歡說廢話,咱們就順著人家的意思來吧。”


    “不。”導遊小哥帶著兩兄弟走過地瓜大街,矮身避開四處決鬥射來的殘彈。


    他們進入落日大道時,才有機會閑聊。


    導遊小哥解釋道:“我是真的不記得自己的生日和星座了,名字也記不清了,好像是姓溫,哎...如果我知道,也沒必要向你們隱瞞,多個朋友多條路嘛。你們連我的名字和生日都不知道,怎麽來還這兩條脊骨的人情債呢?”


    “溫哥!”流星立刻喊:“你是被車撞過嗎?失憶了?還是和人鬥槍的時候,人家耍賴轟了你的天靈蓋?腦子不清楚了?”


    江雪明小聲嘀咕:“會說你就出本書...”


    導遊小哥一點都不生氣,平靜得像是古井寒潭:“你這個朋友真有趣,難道一個人失憶,還能記得自己是怎麽失憶的嗎?”


    雪明:“精神病人思路廣。你理解一下。”


    “你烤肉的手藝那麽好!一定有很多朋友的!”流星大聲嚷嚷著:“興許朋友們能幫你恢複記憶呢?”


    “還是不要了...我感覺現在挺好的。”導遊小哥作米米爾溫泉的比喻:“就像是城市裏早就幹涸的智慧泉,喝下去,會記起很多很多事,也許不去想,記不起來也是一種福分,你們說對不對?”


    步流星樂嗬嗬的應著:“對呀對呀!如果世界上有忘情水多好!我要把以前糟糕的事情都忘記!”


    雪明滿臉擔憂:“可是...如果欠了很多人的債...”


    “那就讓債主來追我,不用我去找,他們肯定能找到我。”導遊小哥態度雲淡風輕:“我如果是個殺人犯,就會有青金衛士來追債,我如果是個負心漢,就會有女人來追債。我如果有很多重要的生死之交——與這一切人與事重逢,我會洗心革麵,重新做人。”


    “真好呀!明哥!”流星的情緒非常亢奮:“他真好!boss給咱們安排的導遊太好了!”


    “溫先生!”雪明依然情緒平靜,隻想把事情搞清楚:“你記得多少事?認識多少人?能幫我們找到工作嗎?”


    “我在這裏生活了十六年,應該沒問題。”導遊小哥帶著兩人來到落日大道的公共停車場——從停車場的服務台要了三台摩托車。


    又看這位導遊從摩托車的置物格裏掏出剃刀,把頭發和胡子修理幹淨,一下子變得精神淩厲起來。


    那是個典型的東方人,劍眉星目唇厚有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四肢強而有力。頭發在剃刀的修剪下稍顯淩亂,厚實的下頜好比一頭鯊魚。


    雪明沒有見過這樣強壯的下巴——似乎天生就是為了粉碎食物,啃開骨頭而存在的。


    隻是導遊小哥的眼神過於溫柔沉靜,與海洋中永不迴頭,永不停止的鯊魚扯不上半點關係。


    “走吧,我帶你們去皮具布坊碰碰運氣。衣食住行百行百業,咱們就從衣服開始,恰好我也認識那裏的老板娘。”溫哥脫下圍裙,換上黑色緊身背心和皮褲,爬上哈雷機車,戴上蛤蟆墨鏡,“你們兩個,不賭博吧?”


    流星:“我喜歡和人打賭。”


    雪明:“不。”


    溫哥拉下墨鏡,露出亂發中黑漆漆的沉靜眼眸,認認真真盯著兩個小家夥。


    “不會以賭博業為生對嗎?”


    流星:“那不可能!我運氣都用在投胎上了,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雪明:“我投胎的運氣一般般。但也不會去賭。”


    溫哥拋去兩片鑰匙,兩副墨鏡,要雪明和流星上車。


    雪明多留了個心眼——


    ——他看見溫哥的車上還有一把主武器。


    uts-15霰彈槍。


    土耳其公司生產的無托式泵動戰鬥霰彈槍,發射十二號霰彈。是現代戰爭中的巷戰利器,殺人效率極高。不過uts-15的故障率也很高。


    副武器就是剛才看見的雷明頓m29左輪手槍,又稱史密斯·維森m29——這個武器公司的產品之前也見過,就是雪明第一次去芳風聚落拿到的自動手槍。


    迴到這支文物槍械上。


    它的彈種非常特殊。


    雪明能認出這支七十年前的兇器,也是因為它特殊的彈徑——馬格努姆0.44in*40左輪手槍彈。


    這是當年世界上動能最大的副武器手槍彈,彈頭直徑接近十一毫米,子彈初速448米每秒,動能1560焦,最大膛壓297兆帕。


    它是獵殺大型動物的利器。


    想要駕馭這種槍械,需要強壯的體魄和過人的眼力。


    ......


    ......


    阿星已經騎上哈雷,一個勁的擰油門,在原地燒輪胎。


    雪明則是站著不動,依然在思考。


    溫哥多問了一句:“怎麽了?江雪明,你在害怕嗎?”


    “不是...”雪明感覺十分尷尬。


    溫哥疑惑:“為什麽還不上車?難道說...”


    雪明點頭坦白:“我不會騎摩托車,我從來沒學過,一點都不懂。開汽車是鐵包肉,摩托是肉包鐵,要是發生車禍,還不如去搭地鐵...所以我就從來沒學過這種危險交通工具的駕駛辦法。”


    溫哥釋然了,仔細想想是這麽個道理。


    “要不你坐我後排?”


    雪明問:“有沒有公交...”


    溫哥:“你覺得有嗎?在這座自由氣息快要撲到你臉上的城市裏,人人都是騎士,人人都過著朝生暮死的日子。會有公交大巴這種東西?”


    雪明堅持著心中的底線:“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它也是摩托,隻不過它長得比較成熟穩重...它...”


    溫哥大笑拍手,用力鼓掌:“目的地離這裏二十一公裏,你可以選擇跑著去。”


    雪明爬上哈雷的後座,抓緊了溫哥的腰,把行李捂得嚴嚴實實,生怕漏東西。


    溫哥指著正在燒輪胎的阿星,停車場裏滿是橡膠的臭味,還有一道道焦黑的圓弧輪胎印。


    “你看看你的朋友,他多精神呀。我看見你們關係親如兄弟,就以為你也和他一樣...”


    “不...其實...”阿星立刻鬆開油門,從車上下來,把鑰匙也送迴來了:“我也不會...”


    就這樣——


    阿星這個一米九的大高個,坐在哈雷前排,雪明這個一米七的小矮子,坐在哈雷後排。


    溫先生一點都不生氣,連表情都沒什麽變化。他隻覺得這兩個小家夥非常有趣。從阿星的胳肢窩裏低頭看路。


    緊接著一騎絕塵。


    三個年齡相仿的小夥伴,向著落日大道一路狂飆,衝上橋引,越過千米的人工橋梁,向著西城去,攪起飛沙走石滾滾濃煙。


    遠遠的,能聽見車手揮鞭趕馬的呐喊。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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