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對付比自己更強大的人,牙犬龍次郎從不打怵。


    一個殘暴的人,殺心起時,也同時暴露了他的人性之惡,而隻要他還是一個人的種類,惡的循環便也是氣機之虛。


    他能夠總是保持旺盛的戰鬥力,就是源於他的氣和中正。


    他邊走邊抬起了長針,雙手握針,這根針,在他們古老的武道係統裏,稱之為杖。


    杖道,即是東瀛神道夢想流之術。


    牙犬龍次郎手中這根針看上去簡簡單單,與別人手中的長針並沒有什麽不同,卻被他賦予了嶄新的生命力,他融合和了居合道,劍道和禪宗密詣。


    任何一個修煉的人,無論是修心,還是修身修武,都會探究一下更為深層的東西,有人悟性高,則超凡脫俗,與眾不同。


    顯然,牙犬龍次郎就是那最出類拔萃的一個。


    既然在尋求武道,那麽,沒有點道性,如何去思考,沒有思考,哪裏來的融合。


    他本身的修行可是從來沒有停止過的,而在這個過程中,必然融合百家所長。


    他緩緩地舉起了他的長針:天地雖寬,一杖量之。


    二


    最高超的技藝都是化繁為簡的,簡單到如同古人砸向野獸的石頭。


    看到他輕描淡寫的這一式,野池賀大叫一聲,全身的黑氣如火焰般燃燒,旺盛而劇烈。


    他暴跳而起,手中刀橫掃而出,如平流的煙雲,扯動著一片黑幛。


    牙犬龍次郎前滑一步,手中杖一敲,依然簡簡單單,卻直接敲碎了一麵水鏡,鏡麵層層破裂,環形波紋一道環著一道,一層疊加著一層,帷幕一樣展開來,而在水麵之下,受驚的遊魚身體猛然一震。


    正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在相同的領域,長針必然要盛那短刀一籌。


    野池賀沒有躲避這一針,因為在距離上他是安全的,在他收住腳步的一瞬間,他依然不認為那一針會對他造成什麽樣的威脅。


    隻是他根本沒有料到,牙犬龍次郎這平淡無奇的一擊竟然有如此大的震懾力,隻是隔著一層氣幛,他的腦袋就幾乎被敲蒙了,而他的暗幛隻攪動了一半,那一刀更是斬了個寂寞。


    可是他手中的戰刀卻依然紋絲不動地指向了牙犬龍次郎的額頭。


    牙犬龍次郎腳步不停,再進一步,手中長針穩穩後撩,仿佛船槳劃過微波蕩漾的水麵,又仿佛拉滿長弓。


    這第二刀,他似乎在思考。


    野池賀的眼珠子突然撐開一倍,一片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迎麵而來,在眼前這短短的三步距離之內,仿佛是神明打開的一片生靈禁寂之地,而神佛亦不可入。


    野池賀似乎能夠深深的感知到,此時,他隻能後退,牙犬龍次郎雖然空門大開,而他不可能有任何機會,甚至還會喪命。


    他的身體猛得瞬移開來,仿佛在他被籠罩的那片暗幛裏,他的身影可以出現在任何位置一樣。


    他的移動速度之快,幾乎讓現場所有的人都無可把握。


    牙犬龍次郎一針拍下,接著又是一針,他一步一針,針杖的前端敲擊在那暗幛之上轟然作響,連連發出巨大而沉悶的嘭嘭之聲。


    野池賀狂魔一般的暗幛猶如一個保護罩,而他在裏麵被轟擊一下就變換一次身位,側變,橫變,後變,讓牙犬龍次郎針針落空。


    牙犬龍次郎也不認為野池賀可以被他輕易殺死,這個時候,思考是沒有用的,他依然一步一敲。


    野池賀狂暴的氣機始終止於一步範圍之內,那暗幛裹著他的身體,像一個沉重的炭球一樣跟著牙犬龍次郎的腳步陣陣後移。


    突然,野池賀大吼一聲,手中戰刀飛旋而出,像暗幛裏甩出的一道繩索,卷向牙犬龍次郎。


    牙犬龍次郎腳步微頓,身體也微微後仰,那把刀便繞著他的長針旋轉兩周半,再次迴到了野池賀的手中。


    野池賀再次大吼一聲,暗幛翻騰,他身影暴起,一刀斬下,以無人可以看清楚的速度連斬兩刀,第二刀,斜著斬向牙犬龍次郎的腦袋。


    牙犬龍次郎似乎早有預判,不退反進,上步轉體三百六,一杖橫掃半空。


    招式大開大合。


    卻不想,那團讓人琢磨不透的暗幛突然下墜,野池賀的戰刀再次直接改變角度,斬向牙犬龍次郎的腰間。


    跟野池賀的速度比,牙犬龍次郎的動作似乎慢到了讓人窒息的地步,仿佛任何人上去都能夠輕鬆剁下他的腦袋,即使他的出手瞬間也是讓人難以看清楚。


    他繼續向前邁出一步,堪堪躲過了那一刀,兩個人身位互換。


    墜地之後,野池賀就開始發飆,那團暗幛裹成了一道旋風,旋風中霹靂聲響,刀影閃過,隻在空中留下幾道如同黑色絲線般的痕跡。


    那痕跡全部是幾何形狀,一個方形剛剛消失,另一個三角形便馬上出現,甚至還出現了一個複雜的多邊棱形和看上去難度更大的梯形。


    如果是別人,早就按照那形狀被大卸八塊了。


    誰也沒有看清楚牙犬龍次郎是如何脫身的,隻有天上的巴豆看到,在那狂暴的戰刀斬過之時,一根銀針總是不經意間抵在了野池賀身前一尺的位置。


    如果與牙犬龍次郎再前進一步,則一針穿心。


    然而,牙犬龍次郎卻是在步步後退,最後,他躍上了一處岩石山,而那個山上正站著野池壽三郎。


    看到牙犬龍次郎奔著自己的方位而來,野池壽三郎驚慌之中便欲跳下去,可是眼前身影一閃,牙犬龍次郎已經飛身而走,隻是在他的身影閃過之後,一團黑影忽然籠罩而下。


    一刀,野池壽三郎被劈成了兩半。


    野池賀的刀尖停在了壽三郎的兩股之間,整個人似乎也愣了一下,這一刀收是收住了,但是顯然,收得不是地方。


    在他的麵前,野池壽三郎的兩半身體嘩啦一聲散了架,半邊腦袋從岩石上滾落,啪得一聲摔在地上。


    “很遺憾。”牙犬龍次郎站在地麵對荒塚明秀說道:“我今天殺不了他,他已經被我激發出了幾乎不可抵抗的力量,想必你已經看到了,在這股力量的操控之下,他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理性可言了。”


    他又轉向挑著穴千代頭顱的龜四郎說道:“你們也要小心,既然他已經殺了你們一個人,那點僅存的愧疚之心在這殺親的至暗時刻也會很快分崩離析的。”


    野池賀緩緩地轉過頭來,身形凝固,冷漠的目光逐漸空洞起來。


    “他已經完全亂了神誌,心魔即生,人心即死,心魔的力量不是什麽人都能夠掌控的。”說完,牙犬龍次郎一下子衝到了荒塚明秀的身旁。


    他的速度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麽快過,快到連野池賀都沒有捕捉到他的身影,目光隻是停留在他留下的一道殘影身上。


    下一刻,無數身影從這一片地域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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