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默本想再諷刺鄧芝幾句,卻沒想到對方反而誇讚起他來,這個耿直厚道的男人頓時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鄧芝看到嚴默的樣子,在心中微微歎息一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嘛。害他白白緊張了一番,大清早就急忙跑過來偵探敵情,還以為嚴默舍棄大好前程是要破釜沉舟奪得美人,現在看來嚴默根本就是一隻沒牙的老虎,傷不了人。


    不過,自己喜歡的女子身邊多了一個暗戀者,也不是什麽讓人開心的事,鄧芝微微皺了下眉,思量著是不是不管王爺是否會反悔,幹脆順手推舟當即把婚事辦了,免得夜長夢多。


    可是,他確實在猶豫,他擔心的是霍淳對許櫻到底是什麽態度,而許櫻又是否還在期盼著霍淳迴頭?


    如果他現在真的娶了許櫻,會不會反而不會帶給她幸福,卻替她惹來更多的麻煩和折磨?


    這種種複雜的關係,真是想想都讓人煩不勝煩。


    他隻是一介商人,就算富可敵國,在國家權勢麵前也一樣微不足道,他到底怎麽做才能確保許櫻的安全,確保許櫻會幸福?


    許櫻低頭暗自傷神,嚴默抿嘴暗自賭氣,鄧芝也思慮重重,三個人都不再言語,客廳裏一時有些靜默。


    采蘋覺得這樣冷待新任的總管不好,當然冷待客人更不好,於是在許櫻背後悄悄地拉了拉她的衣服。


    許櫻迴頭,看到采蘋拚命對她眨眼睛,她這才猛然驚醒,正要開口說話,前院的小廝又匆匆來報,這次他跑得有點急,額頭上都見了汗,說:「小姐,國舅爺來訪!皇宮裏的嶽姑姑來訪!」


    許櫻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國舅爺應該是指的現在的小皇帝霍英的親舅舅,也就是現任皇太後衛敏的親哥哥衛斂。


    至於皇宮裏的嶽姑姑,嗯,這是什麽品級?女官嗎?


    這是怎麽了?怎麽她才搬家第二天,一堆人全跑到她家裏來了?


    聽到來人是誰時,鄧芝和嚴默極有默契地立刻站起身,嚴默眉宇緊鎖,身體緊繃如張開的弓,鄧芝則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眼底也閃過一絲隱憂。


    許櫻感覺到客廳裏的空氣變得緊張起來,她才後知後覺地想到,衛斂就是害得「許櫻」自殺的罪魁禍首,而皇宮裏的嶽姑姑,大概是皇太後衛敏身邊的女官吧?


    都是對她很不利的人物。


    許櫻頓時也緊張起來,她跟著站起身,捏緊了手中的繡柏,同時不由自主地轉頭看了看鄧芝,鄧芝也正看向她,對她輕輕一笑,說:「別怕,有我在呢。既然貴客登門,就請他們進來吧。」


    看到他的笑容,許櫻不知為何便悄悄鬆了口氣,連忙點頭,對小廝說:「快請貴客進來吧。」


    反正她是出身貴族的千金小姐,不用親自到大門口迎接客人,哪怕對方身分尊貴如國舅爺。


    衛斂倒沒有一堆仆傭前唿後擁,是自己一個人走進客廳的,不過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身材略微豐滿的二十多歲女子,兩人之間剛才似乎有點口舌之爭,讓衛斂的臉色很不好看。


    當衛斂看到客廳中的鄧芝和嚴默時,他的臉色就越發難看了,其實他和攝政王霍淳一樣,都極端厭惡看到許櫻身邊存在任何男人。


    衛斂頓時也眼如飛刀地射向廳中的兩位雄性生物。


    鄧芝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躬身見禮,「歡迎國舅爺大駕光臨。」


    礙於身分尊卑,嚴默也對衛斂行了禮,卻是沉默著,沒有開口說話。


    許櫻同樣沒有開口說話。麵對著這個害得「許櫻」本尊芳魂渺渺,甚至可能已經消散的罪魁禍首,許櫻除了害怕,就是深深的反感,她也不願意說話。


    衛斂徑直走到許櫻麵前,想伸手扶起她,卻不料有人動作更快,突然一隻手擋在了他前麵,攔住了他的手,同時將許櫻擋在了身後。


    衛斂的臉色一寒,問:「鄧芝,你這是何意?」


    鄧芝依然微笑著,「國舅爺快請上坐。」然後他迴頭對釆蘋說:「沒看見貴客登門了嗎?快去上好茶!」


    釆蘋愣了一下,忙屈了屈膝向外跑去。


    衛斂恨恨地瞪了鄧芝一眼,轉身不甘地坐下。


    鄧芝又迴頭對一直冷眼旁觀的女子說:「嶽姑姑也請坐,地方清寒,還請不要嫌棄。」


    嶽姑姑名叫嶽芷貞,是衛敏身邊最得力的掌印女官,衛敏從一進宮就由當時還是小宮女的嶽芷貞伺候,兩人之間的情分相當深厚。


    嶽芷貞同樣笑得溫婉得體,客氣地坐下,目光在鄧芝和許櫻之間來迴轉了幾次,才笑說:「太後聽說表小姐從王府搬了出來,念著昔日的姊妹情分,特地吩咐奴婢過來問候一番,看看表小姐是否缺少什麽,隻管跟奴婢說,太後一力承擔了。如果表小姐要嫁人了,太後也已經特地準備好了一份添妝大禮相送呢。」


    衛斂嗆聲:「哪裏需要她多事,衛家當然要好好照顧櫻兒,再怎麽說都還有我呢!」


    許櫻暗自皺眉,她記憶裏的衛敏已經跟「許櫻」徹底翻臉,自從霍淳明確表示要迎娶「許櫻」為正妃之後,衛敏根本就恨死了「許櫻」。


    衛敏自幼就以為自己長大會嫁給霍淳,哪裏知道自己家的表妹會突然冒出來擋路?


    許櫻猜測,八成是因為現在的她被霍淳趕出了王府,所以衛敏才特地派了自己身邊的女官來看看她到底有多落魄,順便再賞點施舍?


    鄧芝沉默了一下,抬頭仔細看了一眼許櫻,見她眉頭輕鎖,不由暗自歎了口氣,離開了攝政王的庇護,這個女人的前途更加難測啊。


    他微笑著走到許櫻身邊,在她訝異的注視下輕輕挽起了她的手,說:「承蒙許小姐青睞,在下已決定娶她為妻,所以她日後的一切生活所需就由在下承擔,不必勞煩太後掛念了。」


    他又迴頭看著衛斂,「也不必勞煩國舅爺照顧了。我雖然出身平凡,但供養自家娘子衣食無憂,還是沒有問題的。」


    衛斂霍然站起,怒道:「你說什麽?!鄧芝,誰給你的狗膽,就憑你這個市澮庸商也想娶我的櫻兒?」


    鄧芝臉上的笑容依舊,「國舅爺,在下確實膽子不大,但是為了自己的女人,就是得罪所有人也不會怕的。」


    衛斂勃然大怒,立即衝上前想去揍鄧芝,隻見鄧芝輕輕閃身,眾人眼前一花,鄧芝已經站在衛斂身後,而衛斂揚起的手也已經被反鎖到了背後,疼得他大叫。


    「鄧芝,你找死嗎?」衛斂氣急敗壞。「你不要以為王爺在你背後撐腰就敢這樣放肆,誰不知道你是靠男色去迷惑王爺——」


    「啪」的一聲脆響,衛斂臉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耳光。


    眾人都愣住了。


    許櫻也有點害怕地收迴自己隱隱作痛的小手,倒退兩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憤怒無比,在自己還沒意識到做了什麽時,已經本能地甩了衛斂一耳光。


    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眼睛裏浮現出隱隱的淚光,她昂起頭,怒視著衛斂說:「衛斂,鄧芝將是我的丈夫,你罵他就是罵我,辱他就是辱我,我不會讓你欺負他的!」


    誰怕誰啊?!


    「許櫻」曾經為了不受辱而自盡,難道她會比「許櫻」本尊差嗎?


    簡兮再怎麽說也是父母捧在手裏疼愛長大的孩子,哪受過這種氣?


    她才不怕了這封建王朝的什麽王爺和混蛋國舅爺呢!


    反正最壞不過再死一次嘛!


    鄧芝聽了她的話渾身一震,目光癡癡地落在許櫻的身上,再也收不迴來。


    衛斂萬萬沒想到他一心癡癡念念的美人會揮掌打他。


    他愣愣地站在那裏,目光直盯著許櫻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許櫻看得都有些心虛了,他才突然眼眶一紅,坐迴椅子上掉起了眼淚。


    這下子滿屋子的人全傻眼了。


    許櫻偷偷看了鄧芝一眼,鄧芝也正一臉不可思議,他以為衛斂還要蠻橫下去,誰知道他會突然流起眼淚打苦情牌?


    難道想靠這招打動許櫻?


    衛斂用手胡亂搓了下臉頰上的淚,倒有些委屈地說:「櫻兒,我知道當年是我一時魯莽傷了你,可是我自問對你的心意多年未變,你怎麽能這樣對我?當年為了霍淳,現在又為了這個小白臉,在你心裏,隻要是男人都比我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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