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將我夫人帶去了何處?」


    火、藥僅是在裴徵站的那棵樹下被引爆,波及幾名侍衛。


    離官家藏身之處還遠了去,顯然林子裏見聞所帶來的衝擊遠比火、藥來得更猛烈。


    龍鱗衛即刻將官家送迴宮中救治。


    卻為時已晚。


    若說上一次癱瘓,且是靠著‘神藥’煥發生機。那這一次,就像是耗盡了最後一滴的幹涸油燈,官家中風臥床了。


    神仙難救。


    孰料官家醒來沒多久,就把新晉的寵妃宜妃打入冷宮,旋即又召集內閣大臣們,剝爵奪位,命龍鱗衛抄了瑞王府。不想,還真抄沒出一件將要繡成的龍袍來,瑞親王謀反篡位意圖昭然若揭。


    聽聞官家是摸著袍子上沒來得及繡上眼睛的真龍,下的處決令。


    有眼無珠,堪堪是諷刺至極。


    靈山之行,對高高在上的帝王來說,是被人按著腦袋認清事實,如同一個個耳光響亮抽在自己臉上。那一刻的憤怒,難堪,悲痛長久烙在身上,無異於屈辱印記,是身為帝王所不能接受和痛恨。


    他的枕邊人,他的孩子都在處心積慮的謀算著他的位置,為此互相算計,自相殘殺,更有不惜同異族結盟……


    長生不老是個謊話,千秋萬代更是個笑話!


    孟夏時節,宮中因皇後薨逝,官家大病而一片肅穆。人死如燈滅,何況是在深宮之中,周皇後究竟是因喪子之痛亦或是其他都無從考究了。隻是緊隨著,周氏一族被翻舊賬,數罪並罰。太後娘娘自請搬離慈安宮,去了五福山吃齋念佛。至此,長達數年之久的周薑之爭徹底了結。


    沒有一方是贏家。


    此刻的綏安侯府,在滿京城的蕭索之中顯得甚是平和寧靜。


    府裏的兩位主子前陣子鬧得可兇,卻不知怎的和好了,不僅是同進同出,感情看著還比以前更好了。


    大抵隻有小廚房裏的廚子心底門兒清,就綏安侯見天變著花樣給弄吃食,還帶酒樓挖角廚子的,怎可能是鬧掰了的樣子。


    這不,宋吟晚想吃高郵的鹹鴨蛋,飯桌上便添了一道鹹蛋黃汪豆腐。


    豆腐切成指甲蓋大小的薄片,推入蝦子熬成的鮮湯裏,滾開的豆腐勾上薄芡,倒進了碗裏澆一勺熟豬油,薑米蔥花豆碎兒混雜點綴,腴香糯滑,色澤亮麗。


    若到了秋風起蟹腳肥時,將蛋黃換成豐腴金黃的蟹膏,那滋味更甚。


    佐一道酥熟的爐焙雞,茄子酢,宋吟晚吃得好不滿足。


    隻是兩人的話題沒避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要說什麽龍脈,龍眼的是四叔誆騙皇後和官家的說辭,還有裴徵被詐,道出與瑞親王有牽扯,也不可能讓官家這麽快就盡信了。」宋吟晚心底著實疑惑官家迴宮後那一係列雷厲風行的舉措,像是握全了證據似的。


    「宜嬪升妃後大肆舉薦‘能人’早已引起朝中內閣不滿,何況自肅親王死了之後,瑞親王更是名正言順繼承大統唿聲最高之人,德不配位,必遭災殃。」


    封鶴廷沒說的是,宜妃在入宮前,本就是瑞親王的寵姬。見官家不行了,以為先前的虎狼之藥見效,兩個還沒出養心殿就開始親熱。男人掩了掩眸,不想拿這等事情汙糟他心愛人的耳朵。


    宋吟晚猶在想別的沒注意。


    為了儲君之位,周皇後害死了太子和太子妃,自己的孩子卻慘遭瑞親王算計,死於非命。瑞親王多行不義落得一死。


    而今再想官家處境,真真是一言難盡。


    「官家中風可還好?」


    「除了腦袋能動,意識清醒,形同廢人。」


    宋吟晚一時想不到說什麽,造成一切悲劇的源頭,釀作的苦果也是自己嚐。


    封鶴廷歎道:「是人都有弱點,妄念,更有之成執念,禍人禍己。」


    宋吟晚點了點頭,四叔將這些人的心思揣摩得極透,如裴徵,如沈氏……


    思及此,就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眸。


    裴徵那日出現在林中多少令她有些尷尬,隻是有沈氏作妖那遭,宋吟晚且擱下了筷子,「我聽封肅說了個大概,這會兒想著還有些後怕,要不是於大人及早報信,四叔又神機妙算做應對,隻怕是要嚇死了!」


    封鶴廷挑眉覷著她,「偷天換日,縫好的布包,夫人準備得可比我妥當。」


    怕?那是不可能的。


    就連她身邊兩個小丫頭跟了一年都學得跟狐狸崽子似的,遞刀槍棍棒的好幫手,就能知道這隻小狐狸有多能耐了。


    宋吟晚舔了舔唇:「架不住人瘋。」


    得了封鶴廷一聲輕哼附議。


    男人沉吟道:「那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不會輕易放棄。」


    宋吟晚亦是想到感業寺那迴,略是沉眸。


    失去瑞親王的庇護,遠及不上複仇在望被生生扼斷的打擊,保不準那瘋子又會做出什麽。


    在她愣神之際,眉心落下一枚猶如羽毛拂過般不經意的輕吻。


    「不管是複仇,還是你,他都不會得逞。」


    宋吟晚嘴角一彎,「大夫說我這孕相應是快要生了,且留在府裏安心待產,阿娘說要過來照顧我,裏裏外外都叫你們安排好了,我不會有事。」


    輕促的一吻,勾起綿綿情動,唿吸交融……


    沒過兩天,長樂郡主果然帶著焦媽媽過來,還帶了好幾口箱子,從小娃娃呱呱落地開始的吃穿用度,恨不得一氣兒都給準備全了。雖說嶽母住到府上不合世俗規矩,但,封鶴廷何時又守過什麽世俗規矩了。


    雲隱齋有長樂郡主一手操持張羅,宋吟晚的日子愈發是太平舒快。


    「阿娘這樣過來了,父親那可有說什麽?」


    「他有什麽可說的?」說了她也不聽。不管。哪個都比不得她的心肝兒重要,這不,是要給她添個小心肝兒。別說宋國公了,誰都得往旁邊靠。


    宋吟晚笑眯著眼,就著眠春剝出來的雷公栗,吃了兩顆便覺得飽了。「大夫說最晚要不了一個半月,說不準肚子裏的小家夥能趕上他哥哥的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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