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牽馬的卻從馬奴換成了封鶴廷。


    男人高大英俊和矮馬怎看怎不相襯,偏他沒有自覺般動作如常,眼裏隻顧得馬上的女子。


    宋吟晚頗是不好意思地喚了一聲「四叔」,想勸阻。


    封鶴廷替她調整好馬鐙和韁繩,「我陪著你。」他抬眸,笑意清淺,「我來教你。」


    宋吟晚一愣,不知怎的想起那時初入國子監,也是這人手把手教……過去的交集短暫而酸澀,她抿了下唇角,忽然歪了身子就湊到了他臉頰,如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當下想那麽做便大著膽子做了,後才自欺欺人地想不會有太多人瞧見,隻是連耳朵根都燒紅了。


    「快點練,我想騎‘棗棗’。」


    封鶴廷摸了摸臉側,漾開笑意,「好。」


    雖說馬場遼闊,間隔稍遠,但兩人出色樣貌早已吸引了一眾注意,自然也沒錯漏這溫馨甜蜜的一幕。


    在旁人看來,如傳聞裏恩愛。


    獨獨一人,目光裏流露出稍許深意,踢了踢垮下的駿馬,跑起來的當下卻是衝著宋吟晚的方向疾馳而去。


    「噠噠噠」的馬蹄聲急促逼近,如密鼓緊鑼,驚了一片眾人嗚唿!


    宋吟晚也是跟著心頭一顫,緊緊攥住了韁繩,手心微汗。「四叔!」


    「我在,莫怕。」


    隻這低沉有力的一聲安慰,宋吟晚瞬間就安定下來,在瞧清楚馬背上那人時,這份鎮定中又落了幾分冷色。


    兩人的默契,在封鶴廷伸手那刻,宋吟晚已然將手放在他手心上,重心側傾,叫男人輕而易舉就繞過了半圈直徑,半個身子已然迅速擋在她身側,避過了來人囂張的衝擊。


    彼此間的信任是最堅實的默契。


    宋吟晚安然坐在馬背上,看著那駿馬在靠近那刹屈了雙膝,直直將背上的人甩了出去。


    隻可惜,那人狼狽踉蹌了兩步穩住了。


    如欣賞一出,可惜結局不盡如人意。宋吟晚表現得太過明顯,以至於裴徵在承受膝蓋曲折那痛楚時,仍不由好笑咧了嘴角。


    「隻是打個招唿而已,何必這樣傷感情呢。」


    「無從談起。」迴應的是封鶴廷,神情不冷不淡,渾若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當然如果這人想繼續試探或做點什麽,就另說了。


    宋吟晚瞥見了封鶴廷那姿態,一雙烏黑瑩亮的杏眸彎成一刻的月牙兒,好喜歡四叔這高傲孤冷的樣子呀!


    裴徵再次被忽視,嘴角彎起的戲謔弧度僵了片刻。


    這隱藏著火藥味的一幕,令周遭的人都沸騰起,探著腦袋朝這邊騷亂地帶望去,想一瞧究竟。


    這般膽大衝撞新封的國公爺和國公夫人的,到底是何人?


    很快便有人認出來,「那不是洪春班班主,裴徵麽。」


    「哦,是他呀,我知道,相爺義子,汴京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了。」


    「薑相爺與封鶴廷在朝上針鋒相對,分庭抗禮,偏這兩人這會杠上了,不簡單,有好戲看嘍。」


    知情的兒郎們私下交換意見,揣測紛紛。


    然朝堂上再風雲變換,血雨腥風,女眷們可不大關心,她們隻愛瞧哪家新出了胭脂水粉更旖旎婀娜,哪家製衣的新款穿上可豔壓裙芳。就是提及裴徵,想到的也是近來惹了無數少女哀怨哭泣的《南蠻令》結局。


    「那戲園子說封就封了,也不知是得罪哪家了,得虧我早去了,要不然錯過沒了可不得撓心撓肺的難受呢。」說話的少女是隨著家裏哥哥來的元嫮,說到了結局還不由捂著胸口一陣陣心悸。


    「我就沒來得及去瞧,前麵每一出沒落下,都到結局了誰想家裏事兒多給耽擱了。那秋三娘和魏生如何了?雙宿雙飛可過得美滿麽?」


    元嫮聞言一陣惱怒,恨恨啐了一口,「呸,就是個負心漢,秋三娘在西闕寺沒等到魏生,後來生子慘死時都在喚那廝,結果那廝卻和原配在家中畫眉傳情,諷刺極了。」


    在旁聽的幾位少女不由的唉聲歎氣,情緒低落,道若自己是秋三娘該是如何……能讓戲文有此影響力,可見洪春班功力不淺。


    「秋三娘無辜,那原配就不無辜了?」一道脆生生嬌俏的聲兒響起,兀自不滿,「我若是秋三娘,在那男人選擇迴到原配身邊時就走了,怎還能信呢?」


    護不住就是護不住,護不了秋三娘更護不住她肚子裏頭的孩子,孩子才是最無辜的。


    哼,最好再放隻蠱蟲,折磨下讓她不痛快的人。


    宋姐姐和公主阿娘都不讓她提蠱蟲,她隻能憋在心底裏。


    女眷們聽完頓時瞠目結舌,不由瞧著這個言語奇特卻直白的少女,見她衣著華貴,一身月白銀絲彩雲領的長袍,腰上係繁花束帶,長褲下是隻有宮廷裏才供給的鹿皮嵌寶石長靴。


    「衡陽公主!」女眷中似是有人反應過來叫一聲,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問安行禮。


    衡陽最不喜歡中原繁瑣的禮節,虛虛應了幾個就逃一般的離開,她還是去找宋姐姐要緊。


    隻是往那邊一望,發現更是熱鬧。


    這廂,三人間實則氣氛僵冷。


    裴徵從地上拾起了一枚玉玨,遞向封鶴廷,受傷的馬由趕過來的馬奴牽著了。他看了眼,毫不意外封鶴廷有這等實力,畢竟是交手幾次都沒占到便宜的對手。


    他垂了垂眸,同馬奴耳語兩句,等人去了之後才將注意力放迴了封鶴廷身上。


    「小公爺眼下還能這樣清閑著實叫人羨慕呢。」


    「裴老板的園子都封了,有這閑情雅致也屬難得。」封鶴廷目光漠然投向裴徵。


    裴徵笑吟吟的,似乎並沒有因為園子的事影響心情,「彼此彼此,也確實無聊了。」


    不等多久,馬奴牽了一匹通體峻黑,毛發油亮的高頭大馬迴到了裴徵身邊。馬兒嘶鳴一聲,馬蹄踏了幾下,鼻子裏噴出了長長的白氣,他細長的手指一下一下穿梭在駿馬的鬢毛裏撫摸。


    「都說馬場裏馳風最厲害,想是還不知道你的實力,一會兒就讓你馳騁個痛快。」他雖然跟馬在自說自話,可目光卻斜睨在封鶴廷身上,黑眸神色詭變。


    他一抬眸,「可要賽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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