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將軍謬讚了!”


    樓彧淡淡一笑,對於曾經的戰績,他並沒有太過的在意。


    再高的榮耀,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且,這點子功績,還是無法跟聖人相提並論。


    這個時代,已經有了近乎傳說的戰神上將,更有著諸多戰將,他們燦若星辰。


    後起之秀們,若是想要仰望,也該仰望他們。


    “我大虞戰星雲集,更有聖人這般天賜上將,攻無不克、戰功彪炳。”


    “與他們耀眼的功績比起來,彧不過是瑩瑩之火。”


    樓彧不是過度謙遜,事實就是如此。


    聖人以及他的功臣們,打下了大虞的江山,統一了南北,將來還會力克眾外敵。


    他們,注定會立下不世之戰功,震驚世人,留名史冊。


    “齊國公說的是,阿舅以及諸多將軍們,確實戰功赫赫,其光芒,若豔陽,如皓月。”


    提到無比神勇、如同傳說的親舅舅,陸玨眼底充滿了孺慕、崇拜。


    隻從他這近乎狂熱的眼神,就能看出,舅父於他,不隻是親人,更是偶像。


    “可惜我年幼,當年舅父出征的時候,隻能跟在後麵的軍帳裏。”


    生不逢時啊。


    但凡年長幾歲,他即便做不成阿舅的急先鋒,也能跟在阿舅身邊當個小兵卒。


    親曆戰場,建功立業,用自己的雙手,掙出一份前程。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隻能躲在阿舅的羽翼之下,隻能當個有名無實的“陸將軍”。


    樓彧與陸玨客氣了兩句,便開始慢慢的進入正題。


    “陸將軍年少英才,被聖人委以重任,河道之事,繁雜卻重要。”


    樓彧知道陸玨是新上任的河道總管,接替樓讓,繼續統管幾段河道的修繕。


    他更知道,運河的重要性。


    之前他因著楊睿被“排擠”,摘果子的人又是自己的宿敵,便利用了河工。


    樓彧沒有煽動、攛掇,卻也明知道有隱患,而選擇了“縱容”。


    河道行營發生了民變,影響到了整個運河的開鑿。


    雖然事情很快平息下來,樓彧卻始終記得這份教訓。


    繼任的河道總管,這位十七歲的大虞頂級“紈絝”,樓彧與他隻是初交。


    但,事關運河,且現在沒有了所謂的齊王、楚王之爭。


    陸玨要做的事,利國利民,更是聖人繼位後,需要做出成效的大工程,樓彧於公於私都該幫襯一把。


    樓彧沒有藏私,直接把楊睿在沂州的時候,製定的規矩、日常的供給,以及諸多“供貨商”名單等,都交給了陸玨。


    厚厚的一打資料,白紙上,字體剛勁有力,墨跡早已幹涸。


    陸玨接過來,垂眸一瞥,便知道,樓彧不是倉促拿出來的,而是提前就準備好的。


    他交出這些寶貴資料,並不是為了陸玨。


    陸玨忍不住猜測,接管運河事宜的,哪怕不是他陸玨這個長公主之子,而是隨便一個官員,樓彧都會拿出來。


    “……這位齊國公,倒是有幾分‘至公無私’的做派。”


    行事光明磊落,為人風光霽月。


    不愧是大兄教養出來的人兒,與大兄一樣,都是謙謙君子、玉潔冰清。


    陸玨雖然慕強,可他到底沒有跟樓彧打過交道。


    且,驍勇善戰、能打勝仗,並不意味著品行高潔。


    陸玨初次獨當一麵的當差,表麵看著驕縱、恣意,甚至不喜,隻想著騎射、打仗,事實上,陸玨來到沂州後,一直都在默默的觀察。


    他隻是看著“紈絝”,心裏卻十分認真。


    修河,確實不如領兵打仗來得刺激,更能彰顯他的才幹。


    可他不是不知好歹,阿舅派他來修河,自是有阿舅的道理。


    阿舅斷不會害他。


    “多謝齊國公!”


    陸玨站起身,躬身行禮。


    樓彧見陸玨受教,便知道這位大虞朝第一紈絝,並非表麵看起來的“喜好軍事”、任性妄為。


    “到底是聖人從小養大的孩子,不是那等驕縱、不明事理的頑劣之徒。”


    樓彧的年齡,雖然不大,隻有十五歲。


    但他做了近十年的家主,又在殘酷的戰場,經曆了火與血、生與死的考驗,他的心性早已比同齡人、甚至年長者更為成熟、穩重。


    在樓彧看來,陸玨這個比他大兩歲的少年郎,就是個初出茅廬的雛鳥。


    還是個孩子呢。


    陸?孩子?玨:……


    樓彧和陸玨,初次見麵,雙方對彼此的印象都不錯。


    樓彧主動示好,陸玨知好歹、懂感恩,兩人竟也生出了幾分惺惺相惜。


    “樓郎此次迴沂州,應該是為了處理沂州的產業吧。”


    少年郎之間的友誼,就這樣誕生,彼此間的話題,慢慢從客氣的公務,延伸到了略顯親近的私人話題。


    陸玨有些關心的詢問,並表示:“雖有些冒昧,但我還是想說一句,“樓郎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但請吩咐。”


    陸玨說這話,倒不是彰顯自己即將製霸沂州的身份,而是真的想要幫忙。


    樓家在沂州經營多年,早已是坐地戶、地頭蛇。


    但,樓彧要進京了,人走茶涼都是好的,更為不堪的現實往往是:人未走,茶已涼。


    沂州刺史陸懷瑾,還是個老狐狸。


    這樣的人,即便要變臉,也不會明著為難。


    暗地裏稍稍設置點兒關卡,都夠樓彧麻煩的。


    當然,陸懷瑾既然是個老狐狸,知道樓彧去京城,是因為有了國公的爵位,是“高升”,自不會為難他。


    但,陸懷瑾的家裏人,可就未必這般聰明了。


    陸玨來沂州這些日子,可不是真的隻知道打獵、遊河,他頂著一張張揚、愛玩兒的紈絝麵具,打聽到了許多沂州的故事。


    比如幾年前的河東縣令陸懷信,就曾經與樓彧為敵。


    陸懷信死了,可他的女兒就被陸懷瑾養在刺史府。


    他那個女兒還很不安分。


    嘖嘖,在嶺南的時候,受不了苦,就想方設法的勾引宇文戰。


    老聖人大赦天下,陸家被赦免,那個女人就立刻拋棄了宇文戰。


    偏偏宇文戰這個傻子,戰場上那般勇猛,平日裏也是精明的。


    可唯獨遇到那個女人後,就、就——


    陸玨拒絕承認,自己是因為對宇文戰的“恨鐵不成鋼”而有些遷怒陸伽藍那個罪魁禍首,繼而不喜陸懷瑾一家。


    如今,見到這般和煦、沉穩的樓彧,陸玨更是心生好感。


    他愈發的討厭陸家人,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們。


    樓彧要走了,不再是沂州的小霸王。


    在他離開的時候,極有可能會受到為難呢。


    兩家有舊怨,陸懷瑾或是他的家人,對樓彧,是否有怨恨,這一點,除了當事人,誰都不敢確定。


    陸玨說這話,就是想告訴樓彧:你走了,我來了!


    這沂州,還輪不到陸懷瑾一家隻手遮天。


    樓彧不動聲色,心裏卻暗暗的記下一筆:陸玨對陸家,非但沒有親近,甚至並無甚好感。


    這,難道是因為陸玨從小養在外家,心底對本家有怨懟?


    樓彧雖是第一次見到陸玨,但陸玨身份貴重,樓彧習慣了行事周全,他要進京,要站在權力中心,自然會提前把京中大小權貴都調查清楚。


    陸玨的資料,早已擺在了他的案頭。


    但,調查來的資料,終究隻是紙上的一行行白字。


    想要更為立體、更為深刻的了解一個人,還需要聽其言、觀其行。


    比如此刻,陸玨對於陸家人的排斥,就打破了之前樓彧對陸玨的猜測——


    當年陸、楊兩家,一定有著不為外人所知的恩怨。


    陸玨對陸家的排斥,不像是不知道真相的疏離,更像是知道了真相而忍不住更加的厭惡。


    “……有意思!這陸玨,倒是個有趣兒的人!”


    樓彧默默的記了下來。


    樓彧提前調查了陸玨,被聖人當成親兒子教養長大的陸玨,自也不會是真紈絝。


    對於樓彧這個新晉的齊國公,與自己年齡相近,卻有了耀眼的戰功。


    陸玨自然要仔細了解。


    他還有著身份上的便利:聖人是他的親舅舅,對他百般疼愛、萬般看重。


    聖人還是齊王的時候,就知道許多官員的“底細”。


    比如樓家的秘事。


    陸玨甚至知道,樓彧與獨孤氏的真實關係——


    咳咳,樓謹娶妻獨孤氏,本身就是老聖人一手促成的。


    陸玨都不用刻意打聽,他隻要在長輩們商量事情的時候,躲在角落裏,就能偷聽到“秘密”。


    “他倒也是個可憐人,親娘不要,親爹偏心。本該父母雙全,卻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所幸他本身天分高、能力強,又有大兄悉心教導,這才長成了今日這般驚才絕豔的模樣。”


    知道了樓彧的身世,陸玨忍不住的同情、歎息。


    陸玨還知道,樓彧雖沒有父母親緣,卻有名士先生,以及鄰居妹妹。


    想到這裏,陸玨腦海裏禁不住浮現出一個頭戴羃籬、身姿窈窕的絕美少女。


    她就是王九啊。


    薑貴妃的女兒,樓彧的“阿妹”。


    原本,陸玨還以為,樓彧已經與這位鄰居妹妹定了婚事。


    但,來都沂州後才知道,兩人依然隻是“兄妹”。


    沒有見到王姮之前,陸玨並不在意樓彧與我王姮的真實關係。


    然而,官道旁的驚鴻一瞥,陸玨的心,怦然而動。


    年少慕艾。


    絕美少女就該配少年將軍。


    “……樓郎君,就算你是我要追趕的目標,我也不會拱手相讓。”


    “唔,咱們還是各憑本事,看看最終誰能贏得美人兒心。”


    陸玨沒有因為慕強,就把樓彧當成了不可冒犯的神邸,他反而升起了勃勃鬥誌——


    追逐、超越、戰勝樓彧……不隻是表現在戰場上,其他方麵,若是勝出,亦是他的本事呢!


    樓彧並不知道,與自己談笑宴宴的某少年郎,已經歡快的舉起了小鋤頭,賣力的挖他的牆角。


    ……


    “如意!快來,如意!”


    王姮拿著一根王棉複製的“逗貓棒”,歡快的逗弄某隻肉嘟嘟的小橘貓。


    小奶貓兒已經出了滿月,它被照顧得極好。


    一身的橘色虎斑,蓬鬆、柔軟,油光水滑。


    一身的小肉肉,小短腿兒在地上撲騰的時候,小肚肚幾乎要貼到地麵。


    有億點兒胖啊。


    王姮自己做過胖子,知道肥胖不隻關乎美醜、靈活與否,還關係到身體健康。


    樓家供奉的府醫,就曾經提醒過她:不可再胖了,過於肥胖,迴會她的身體造成負擔。


    王棉也數次明裏暗裏的規勸:太胖的人,很容易得一些諸如脂肪肝、高血壓的病。


    雖然這些病名,王姮從未聽過。


    但她相信阿棉啊,知道她不會為了哄騙自己就編造出一些莫須有的疾病。


    且,王棉從來都不隻是嘴上說說。


    她還從沂州等各地找來了一些胖子,讓他們自己說出自己身體的不適,並讓府醫診脈。


    王棉、府醫等,用一個個的案例證明:肥胖不是福氣,而是病!


    王姮會減肥,除了解了心結、想要恢複美貌外,也有身體上的原因。


    她可以接受不美,卻不能變成病秧子。


    在謝太夫人、王廩病床前侍奉了幾個月,王姮太清楚疾病的危害。


    不隻是身體受罪,還很容易受製於人。


    王姮知道了肥胖的害處,眼見自己的小狸奴,愈發的像個球兒,也開始擔心它,並想要幫它減肥。


    王姮自己減過肥,明白減肥的核心:少吃!多動!


    讓小如意少吃?


    呃,不太好吧,小貓崽兒還小呢,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每次看到如意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對著她奶聲奶氣的喵嗚喵嗚,王姮的心都要化了,哪裏還舍得克扣她的口糧。


    無法做到節食,那就隻能多活動了。


    王姮的想法,王棉十分讚同。


    她親手做了一個逗貓棒:一根竹竿,係上細繩,繩索的另一端吊著幾根顏色鮮豔的羽毛。


    紅色、黃色、綠色、藍色等羽毛,輕飄飄、顫巍巍,隨著竹竿的晃動,愈發的活躍。


    引得小貓崽揮著爪子,左撲右跳。


    王姮看到這麽活潑的如意,也享受到了逗貓的樂趣。


    自己開心,如意還能減肥,簡直就是一舉兩得。


    王姮愈發喜歡這項活動,所以,當陸玨前來拜訪的時候,王姮就在王家莊子的花園裏逗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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