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親的!”


    王棉默默的在心底說著:“這是我異父異母、情比金堅的親閨蜜!是我為自己挑選的家人!”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九娘去作死。


    王棉左右看了看,這裏依然是她們相聚的老地方——


    王家莊子的海棠院。


    海棠樹下,粉嫩、嬌豔的花兒早已褪去,枝丫上冒出一個個黃綠色的小果子。


    估計再有一個月,海棠果就能成熟,紅紅的,宛若迷你小蘋果。


    隻是,海棠果口感比較酸。


    每年成熟後,王姮和王棉都會親自采摘,由王棉釀成好喝的海棠果酒。


    等等!


    王棉趕忙拉住發散的思維,她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九娘什麽時候搬出了樓氏塢堡,迴到了王家莊子?


    是一個月前?


    還是半個月前?


    那時,九娘好像收到了京中的消息,知道自己要被封為公主?


    ……所以,九娘從那個時候,就搬迴了王家,決定要與樓彧疏遠?


    王棉越想越不安,她之前還隻是懷疑,聯想了這麽多,她愈發篤定:九娘,真在作死!


    她在小變態那條底線的邊緣反複橫跳。


    她、她——


    王棉終於認識到,表麵乖巧、情緒穩定的王姮,其實就是個熊孩子。


    她的所有好脾氣,不是天生如此,而是不得已的偽裝。


    如今,成了公主,有了底牌,她就不準備再忍了。


    她甚至要跟小變態撇清關係。


    啊啊啊,九娘,不要啊!


    你越是這樣“原形畢露”,越是在逼樓彧“變態”啊。


    深吸一口氣,王棉湊到王姮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輕輕的問了句:“九娘,你不想嫁給樓彧了?”


    王姮眸光一閃。


    她知道,阿棉不是要幹涉她的選擇,是在關心她。


    王姮更知道,阿棉聰明、敏銳,不會被輕易糊弄。


    王姮也不想糊弄她。


    “阿兄極好!我若是成親,他是我最好的選擇。”


    王姮沒有直接迴答“想與不想”。


    她的意思,王棉卻瞬間明白——


    樓彧是王姮最好的成親對象,前提是,她不得不結婚!


    如今,王姮多了一個選擇,她可以不結婚。


    成了公主,有了尊貴的身份,她就能像大虞、以及前朝的許多皇家貴女一般,不必受困於婚姻。


    或許,不能明著做個單身貴族,必須假借出家等名義。


    但,實際上,就是自由的、恣意的。


    在古代,尋常女子,也能選擇出家,卻必須真正的遠離紅塵、恪守清規戒律。


    當個枯守青燈、清心寡欲的尼姑、女冠,這還是好的。


    一個弄不好,還可能淪為暗娼。


    公主等皇家貴女,就不在此列。


    她們隻是披著“出家人”的外皮,卻還能享受尊貴、奢靡的生活,更不會淪為某些人的玩物。


    王棉的大腦快速的運轉,她已經猜到了王姮的打算,也知道了王姮有如此打算的底氣。


    王棉非常能夠理解王姮——


    若她有公主的身份、寵妃的親娘,她應該也會這麽做。


    結什麽婚啊。


    一紙婚書,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哪怕是文明的現代,因為多了一層夫妻關係,故意傷害都能成為家暴。


    在古代,丈夫更是妻子的“天”!


    權貴,可以獻妻媚上。


    貧苦百姓,可以典妻、賣妻。


    再結合王姮的親身經曆,本就能夠理解王姮的王棉,愈發的、深深的共情著王姮。


    九娘,這是怕了!


    美人兒親娘被當成“貢品”,是九娘的童年陰影,更是影響她一生的心魔。


    可、可——


    王棉確實理解,並共情王姮。


    但她更了解瘋批、偏執狂這種生物啊。


    王姮這種把樓彧當成“備胎”的做法,絕對能夠逼得這位溫潤君子當場變態!


    若樓彧被刺激得原形畢露,受苦受傷的,隻有王姮啊。


    王棉腦海裏已經閃現出二十萬字的虐文小說,什麽囚禁啦,什麽強製啦……


    當然,王姮是公主,尊貴、顯赫。


    可正常人會顧忌這些,小變態就不好說嘍。


    忍了又忍,王棉終究沒忍住。


    她努力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的提醒:“九娘,我懂你的意思。隻是、隻是樓彧他——”太可怕了。


    樓彧並沒有對王棉做什麽,可王棉就是本能的畏懼他、忌憚他。


    那是一種來自於小動物天然的直覺:趨利避害!


    王棉感受到了樓彧那隱藏的陰暗、狠戾。


    舔了舔嘴唇,王棉再次組織語言,“樓彧的性子,你應該有所了解,對吧!”


    王棉心裏忌憚,哪怕四周沒人,提及樓彧的真麵目,也十分隱晦。


    王姮卻明白她的意思,輕輕點頭,說了句:“阿兄,有些霸道!”


    就是因為樓彧的霸道、強勢,王姮才會猶豫,如今更是不想再嫁給他。


    過去她無依無靠,根本不敢拒絕。


    現在,她有了身份、有了阿母,自然也就無需隱忍退讓、委曲求全。


    幸虧王棉聽不到王姮的心聲,否則都要為樓彧掬一把同情的眼淚:九娘這話,略沒良心啊。


    樓彧確實霸道,可他對王姮的好、對她的庇護,卻是真的,百分百的。


    王姮卻……隻能說,這丫頭果然是個任性、自私的熊孩子。


    “何止是‘有些霸道’?他分明就是——”瘋批!變態!


    王棉隻能聽到王姮說出口的話,然而隻這一句,就讓王棉有些破防。


    脫口喊出心裏的吐槽,很快,王棉反應過來,說到一半,又強行咽了迴去。


    在樓彧看來,她王棉與王姮是不同的。


    王姮是他看重、偏愛的胖丫頭。


    而王棉隻是個附屬於王姮的賤丫頭、醜丫頭。


    樓彧對王姮便隻是“霸道”,而對王棉就是高高在上、冷漠殘忍。


    所以,王姮與王棉對樓彧的感覺就有所不同。


    王棉意識到了這一點,她張張嘴,竟不知該如何說。


    她無法告訴王姮:九娘,你的阿兄,不隻是有點兒霸道,他還狠戾、冷酷,甚至是嗜血。


    樓彧能夠成為沂州的小霸王,靠的不隻是樓家的威勢,亦有他自身的殺伐決斷。


    慈不掌兵!


    樓彧豢養私兵,以剿匪的名義練兵。


    沂州各方勢力,不敢說聞“樓”色變,卻也都對樓彧十分忌憚。


    小霸王之名,是樓彧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這些,都被樓彧完美的隱藏在了溫潤、和煦的笑容之下。


    他在王姮麵前不曾展露分毫。


    王姮才會單純的認為,她的阿兄隻是霸道,絕非變態。


    王棉因為做生意,會跟形形色色、不同勢力的人打交道,隱約窺探到了樓彧的真麵目。


    隻是,成長後的樓彧手段太高明,從不留下破綻。


    即便做,也是幹幹淨淨,甚至是“陽謀”。


    就像樓讓之死,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樓彧的手筆。


    可所有人又都找不到證據,繼而揭發樓彧的罪行。


    王棉此刻,就是這種無奈的狀態:她知道樓彧的陰暗,卻無法向王姮證明。


    太多的話在舌尖繞來繞去,王棉最終還是說不出口。


    她隻能再次提醒,“九娘,樓彧確實霸道,如今更是有了爵位、深受至尊父子的器重,他正是誌得意滿、春風得意的時候,你、你就算是要拒絕,也盡量委婉些。”


    至少不要表露出“我是公主,我不再需要你”的意思。


    王棉擔心,樓彧會因此而徹底發瘋!


    ……


    樓彧一路疾馳,日夜兼程。


    一千四五百裏的路程,他隻用了七八天。


    傍晚時分,通往樓氏塢堡的官道上,一隊騎兵卷著飛塵,唿嘯而過。


    噠噠噠,一行幾十人,來到了塢堡的護城河邊。


    此時,護城河上的吊橋已經升起,隻留下了寬寬的河麵。


    樓彧身後的某個親衛,從衣襟裏掏出一個竹筒。


    擰開蓋子,拉動引線。


    嗖!


    竹筒裏竄出一道亮光,行至半空,炸裂開來。


    這是專屬於樓彧的煙花彈。


    塢堡城牆上的守衛,看到熟悉的信號,趕忙拿出三角旗,站在火把前,打出了確認身份的旗語。


    那個發出信號的親衛,也抽出旗子,用規定好的旗語迴答對方。


    雙方都在確認身份。


    成功確認,沒有問題,守城的護衛放下了吊橋、打開了城門。


    樓彧用力一磕馬鐙,嘴裏喊了聲“駕”,胯下的紅馬,再度奔跑起來。


    噠噠、噠噠噠!


    樓彧騎馬進入城門,一路朝著核心院落而去。


    他歸心似箭,他無比期盼。


    他以為,隻要自己迴到家,甚至都無需進門,就能看到迎出來的胖丫頭。


    但——


    “人呢?”


    樓彧在門前,翻鞍下馬,將韁繩、馬鞭等全都丟給迎上來的門房。


    大步流星的穿過前庭、二門,來到中軸線的主院。


    空空如也!


    哦不,不能說沒人,畢竟院子裏來來去去伺候的奴婢、仆婦等有十幾個。


    但,沒有樓彧心心念念的人兒!


    樓彧冷著臉,俊美溫潤的麵容,讓他即便是生氣,也隻是高冷,而非陰鷙。


    幽深的雙眼,掃視一圈,還是沒能看到王姮,急於趕路,身體快要累散架的樓彧,幾乎快要壓製不住內心的暴戾。


    “郎、郎君?”


    迴應樓彧的,不是甜糯糯的“阿兄”,而是鄭十三的顫音兒。


    鄭十三本就敬畏樓彧這個表兄,此刻的樓彧,看著還是溫和、儒雅的,可她就是莫名的恐懼。


    仿佛眼前這人,隨時會撕破溫煦的假麵,露出嗜血的獠牙。


    或許,他不會變身,但他依然會如謙謙君子般,溫柔的讓人去死。


    嗚嗚嗚!


    怎麽迴事,今日的表兄,為何如此駭人?


    他的宛若春風呢?


    心肝兒發顫,鄭十三手腳便有些軟。


    明明怕得要死,卻還不能不迴答樓彧的問題。


    雖然樓彧沒有明說他要找的人是誰,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放眼整個樓氏塢堡,除了王姮王九娘,樓彧還會把誰掛在嘴邊、放在心裏?


    “九、九娘迴、迴王家莊子了!”


    哆哆嗦嗦,鄭十三總算說出了完整的句子。


    “迴?”


    迴什麽迴?


    樓氏塢堡才是胖丫頭的家!


    樓彧的胸中,開始燃起熊熊怒火。


    在京城,他就壓抑著憤怒。


    沒想到迴到沂州,沒有驚喜,反而撲了個空!


    一絲絲的黑氣,悄然冒了出來。


    樓彧沒有跟鄭十三計較,無關緊要的人,若不是胖丫頭喜歡,他根本就不會理睬。


    如今,樓彧更是沒有心思關注。


    樓彧直接轉身,快步的走了出去。


    “……王郎君醒了,九娘要侍奉湯藥,便搬迴了王家莊子!”


    鄭十三娘後半句的解釋,直接被樓彧拋在了身後。


    鄭十三望著樓彧快速離開的背影,恐懼的同時,又忍不住擔心:


    樓郎君這是生氣了?


    他在怪九娘?


    那他、他跑去王家莊子,是不是要問罪?責罰?


    “應該不會吧!樓郎君那般喜歡、看重九娘,定不舍得罰她?”


    “可是,郎君看著真的很生氣,明明看著還是和煦、溫潤的君子,卻就是讓人忍不住的害怕!”


    這樣壓抑怒火、依然平靜的模樣,甚至比直接發作、歇斯底裏更讓人恐懼。


    鄭十三本就楚楚可憐的小臉上,全無血色,一片慘然。


    偏偏,她太害怕了,連跟過去看一看的勇氣都沒有。


    她隻能抖著身子,默默的為王姮祈禱: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


    “阿父,您今天的氣色,看著又好多了呢!”


    “過些日子,朝廷的天使就會來沂州,宣讀聖旨。女兒是公主了,您高不高興?”


    王姮守在王廩的榻前,對於這個昏迷了一兩個月,卻還能醒來的渣爹,十分“孝順”。


    她耐心的給王廩喂藥,擦臉擦手,嘴裏還不停地說著好消息。


    王廩醒是醒了,整個人還是虛弱的。


    他倒沒有癱瘓,卻也暫時無法行動。


    被喂了藥,會被伺候得十分盡心,就連這“好消息”,對於他來說,亦不是刺激。


    公主?


    公主好哇!


    他王廩,成了公主之父呢!


    不得不說,王廩的心理就是比謝太夫人更為強大。


    他沒有被王姮的好消息氣到,反而真的生出了歡喜。


    王姮:……果然啊,人至賤則無敵。


    沒能刺激王廩,王姮略失望,也就沒有繼續留在王廩跟前扮演“孝女”。


    “阿父,您且安寢,我明日再來!”


    隨意的說了句,王姮便起身。


    她將主院讓給王廩、謝太夫人母子,自己又迴到了海棠院。


    迴到房間,還不等叫來丫鬟洗漱、更衣,就有個黑影從窗戶跳了進來。


    “阿兄?”


    王姮吃了一驚!


    而樓彧更為驚訝:“胖、丫、頭!”居然不胖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攀金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薩琳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薩琳娜並收藏攀金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