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阿母!!”


    鞭子開道,阿蠻護衛,王姮一路衝了進來。


    越過層層的賊人,來到幾輛馬車近前。


    她不確定薑側妃在哪輛馬車裏,便高聲的唿喊著。


    “阿玖!”


    薑側妃聽到聲音,在車窗裏探出頭來,並揚聲迴應:“阿母在這兒!”


    王姮循著聲音,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絕美芙蓉麵。


    阿、母?


    幾年不見,她似乎還是記憶裏的模樣。


    那麽的年輕,那麽的傾國傾城。


    王姮抓緊韁繩,瞅準方向,驅馬趕了過來。


    “……”


    王姮騎著馬,停在了馬車旁,隔著車窗,與薑側妃四目相對。


    剛才還能大聲的喊著阿母,可走到近前,兩人麵對麵,王姮的嗓子裏卻仿佛被塞了東西。


    她張了張小嘴,竟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薑側妃也在滿眼貪婪的打量著王姮。


    這孩子,長大了。


    高了,也、胖了!


    這幾年,薑側妃一直與王姮保持著定期的、直接的聯係。


    薑側妃送給王姮的奴婢等,每隔一段時間,也會有選擇的向薑側妃匯報王姮的身體、生活、學習等等方麵的情況。


    所以,薑側妃知道,自家女兒有些圓潤。


    但,聽聞與親見終究不一樣。


    此刻,薑側妃清楚的、直觀地見到了長大的女兒,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


    四周,王姮帶來的護衛,還在與王府護衛一起,裏外夾擊、合力絞殺“賊匪”。


    馬蹄聲、打鬥聲、嘶吼聲……交織在一起。


    薑側妃卻仿佛聽不到,她隻能看到眼前的女兒。


    慢慢的,薑側妃從車窗裏伸出了一隻手。


    雪白、纖細,宛若春蔥的柔荑,微微有些發顫。


    想要撫上那張肉肉的、可愛的小臉,卻又帶著遲疑。


    近“人”情怯啊。


    明明那般牽腸掛肚,忽然來到眼前,卻又不敢親近。


    薑側妃眼底浮現淚光,當年的離開,非她所願。


    可失去母親庇護、沒有母親教導的人兒,是阿玖。


    她、可憐啊!


    “……傻孩子!”


    所有的思念、疼愛、愧疚等情緒交織在一起,薑側妃隻輕輕的吐出這三個字。


    旁人或許不理解,王姮為何會這般“癡肥”。


    就連王廩,估計也認定是王姮不夠自律,不會克製口腹之欲,憨吃憨玩,這才讓自己變得如此模樣。


    親身體會過被當做玩物的薑側妃,在看到王姮的第一眼,就猜到了真相——


    阿玖是故意的!


    她怕重蹈阿母的覆轍,淪為王廩往上爬的工具,便自毀形象。


    “我走的時候,阿玖才六歲啊!”


    “那麽小,又什麽都不懂。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自救的辦法,就是傷害自己!”


    一想到自己離開後,女兒是何等的惶惶,薑側妃的心,就仿佛被針紮一般,密密麻麻的、鈍鈍的疼!


    ……


    “殺!一個不留!”


    就在母女倆隔窗相望的時候,樓彧也帶著樓家軍趕了過來。


    他麵容溫和、淡然,吐出的話語,卻仿佛帶著冰碴子。


    “是!”


    幾百人馬齊齊應聲,聲勢十分浩大。


    剛才還囂張、得意的“賊匪”們,全都陷入了絕望。


    王姮的三百護衛,已經殺得他們節節敗退。


    如今,又加上了幾百鐵騎,直接將整個戰場包圍起來。


    想要逃出去,根本就不可能!


    樓彧帶領著樓家軍,一步步的逼近眾“賊匪”。


    馬蹄踏踏,刀鋒凜冽。


    手起刀落,鮮血四濺。


    樓彧根本就不留活口,即便需要“證據”,屍體、兵器,甚至是衣飾,都可以。


    並不需要留個隨時可能改口的“人證”。


    左右,很多時候,要的隻是一個“證據”,而非是非曲直。


    樓彧的人馬,比王姮的更為彪悍,甚至是兇殘。


    他們麵無表情的收割著,砍人如同砍瓜切菜。


    不到一刻鍾,“戰場”上,便再無一個活著的匪人。


    樓彧將打掃戰場的任務交給下屬,自己策馬來到了馬車前。


    他翻身下馬,躬身行禮:“彧請伯母安。”


    不是齊王側妃,而是伯母。


    薑側妃已經悄然抹去淚水,她看向樓彧,眼底閃過一抹異色——


    好個玉麵小郎君。


    雖還帶著稚氣,聲音也宛若破羅,卻依然掩蓋不住他的俊美容顏。


    樓彧最引人注目的,不隻是他的容貌,還有那種渾然天生的高貴,以及溫文儒雅的文氣。


    是個耀眼奪目的翩翩少年郎。


    若是作為女婿,倒也合格。


    薑側妃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樓彧,心裏已經開始評估。


    不過,薑側妃沒有表露出來,事關女兒的終身,她還需要繼續觀察、仔細考慮。


    “樓小郎君無需多禮!”


    “貿然前來,多有打擾,還請小郎君勿怪!”


    薑側妃這話的意思,是表明,她不想大張旗鼓。


    甚至於,薑側妃都不會去齊王在齊地的王府。


    原因很簡單:


    齊王側妃是迴鄉省親,她此刻,應該在涇州。


    她卻忽然出現在沂州,很容易引人懷疑,或是被人抓住把柄,繼而攻訐齊王。


    還是低調些,於齊王、於自己、於樓彧等,都是好事。


    樓彧和王姮都是聰明人,立刻聽懂了薑側妃的意思。


    樓彧趕忙恭敬的說道:“伯母客氣了,您願來塢堡做客,乃彧之榮幸,何談打擾?”


    樓彧本就有心把薑側妃當成長輩,而非什麽齊王側妃。


    薑側妃不願張揚的想法,樓彧不但配合,還十分積極。


    他隻字不提什麽側妃、貴人,而是真的把薑側妃當成了未婚妻的母親,自家長輩。


    至於十一娘和小三郎,也是長輩帶來的弟弟妹妹,他會好好照顧,卻不會刻意的討好。


    十一娘眨巴著圓圓的大眼睛,看看王姮,再看看樓彧,小小人兒,無比歡喜於這種頂級的視覺盛宴。


    隻能說,顏狗哪怕是個還不知道是非的幼崽,卻還是能夠本能的喜歡美人兒。


    還有那個剛滿周歲的小三郎,見到俊美、和煦的樓彧,也是非常“自來熟”的朝著他伸出了小胖手。


    “耶耶,抱抱!”


    奶唿唿的小嗓音兒,吐字並不清晰,眾人卻還是聽懂了。


    薑側妃、乳母等:(⊙﹏⊙)


    樓彧挑眉,雖然他喜歡讓人叫耶耶,可並沒有隨便認兒子的習慣。


    尤其是現在,他長大了,才發現幼時的自己,真真頑劣、可笑。


    還是王姮,隱約猜到真相,笑著問了句:“這位小郎君,可是大兄的兒子?”


    薑側妃微怔,但很快就明白王姮所說的“大兄”,指的應該是齊王世子楊睿。


    阿玖與楊睿似乎關係不錯啊!


    薑側妃暗暗記在心上,準備抽空好好與阿玖談一談。


    至於王姮的問題,薑側妃卻沒有直接迴答。


    十一娘、小三郎的身份特殊,不能輕易暴露。


    薑側妃自是相信王姮,但該謹慎的時候,還是要謹慎。


    他們的身份,薑側妃、王姮、樓彧等心知肚明就好,沒必要戳破。


    薑側妃的沉默,就是迴答。


    王姮見狀,便又笑著說道:“大兄將阿兄待在身邊三四年,言傳身教,阿兄身上自然有大兄的影子。”


    所以,作為大兄的兒子,小三郎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很容易把樓彧當成了“耶耶”。


    薑側妃聽了這話,看向樓彧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審視、探究。


    樓彧作為樓謹的“侄子”,竟然與齊王世子關係如此親密?


    言傳身教?


    楊睿之於樓彧,是亦師亦友、亦父亦兄的存在?


    薑側妃暗暗忖度著,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


    相互見了禮,還鬧了個小烏龍,雙方人馬總算“順利會師”。


    樓彧親自帶路,引著薑側妃等人前往樓氏塢堡。


    至於官道及兩側地地麵上的“狼藉”,則繼續由樓家軍處理。


    屍體拖走,兵器拿走,地上的血汙等,則直接挖來黃土,直接掩埋。


    不到一個時辰,慘烈的戰場徹底消失,重新恢複了官道的平整、幹淨。


    除了空氣中還殘存的些許血腥味兒,再無一絲痕跡,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薑側妃坐在馬車裏,通過車窗,掃了眼被甩在身後的景象。


    她沒有說什麽,心底對於樓彧的能力,愈發的肯定——


    麾下訓練有素,行止有度,能夠統領這些強兵的樓彧,必定是個能力出眾的悍將。


    “難怪楊睿會對樓彧這般青睞,以世子之尊,卻願意將一個少年帶在身邊‘言傳身教’。”


    楊睿確實溫和、儒雅,宛若品行高潔的君子。


    但實際上,他是上位者。


    他沒有那麽的好為人師,也沒有那麽多的空閑去教導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禮法關係的人。


    他會教導樓彧,隻能是樓彧值得!


    這也從另一個方麵,證明了樓彧的優秀,或者說“潛力巨大”。


    “……楊睿都看好的少年,招來做女婿,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薑側妃暗暗忖度著。


    當然,薑側妃也沒有忽略樓彧、王姮這兩小隻的互動。


    他們的言行舉止也沒有太過的親密,可他們隻需一個眼神,就能彼此心領神會,這般默契,讓外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讚歎——


    好一對金童玉女。


    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若是能夠結成夫妻,想來也會成為佳偶。


    ……


    來到樓氏塢堡,樓彧已經命人將主院騰了出來。


    不管是齊王側妃,還是王姮之母,樓彧都當對薑氏尊之、敬之。


    更不用說,還有十一娘、小三郎兩個小貴人呢。


    樓彧早已上了齊王的大船,對於王府的小主子們,自然也會禮讓、恭敬。


    讓出主院,並抽調心腹奴婢前來服侍。


    還有衣食用等等方麵,也都提供最高的規格。


    薑側妃剛剛進門,熱水就已經準備妥當。


    薑側妃、十一娘、小三郎等主子們,便先沐浴。


    洗去了一身的風塵,也洗去了剛才的驚魂與恐懼。


    換上樓彧命繡娘送來的簇新衣衫,薑側妃這才有種重迴富貴錦繡的感覺。


    飯食已經準備妥當。


    咳,有王姮這麽一個吃貨,哪怕樓彧並不重口腹之欲,樓家也養了十幾個庖廚。


    大小廚房若幹,廚房的奴婢、雜役亦有五六十號人。


    樓彧或是王姮一聲令下,都不用動用所有的廚房,隻一個大廚房,就能在最短時間內弄出豐盛的席麵。


    看到麵前食案上,擺得滿滿當當的飯菜,薑側妃的嘴角抽了抽——


    所以,阿玖就是這麽一口一口的吃胖的?


    十一娘和小三郎年紀小,想得沒有這麽多,他們單純的餓了,又單純的被美食所吸引。


    他們身邊的乳母、奴婢等,看到小主子們兩眼放光,便趕忙服侍。


    夾菜、喂飯。


    十一娘、小三郎則大大的張著嘴,宛若鳥巢裏嗷嗷待哺的雛鳥。


    奔逃了大半日,又驚又怕又累,當危機解除,薑側妃也感受到了腹中空空。


    她壓下心底的思緒,開始專心的用膳。


    薑側妃高居主位,王姮和樓彧分別在下首的左右。


    兩人也是一人一案,慢慢的吃著。


    食不言。


    偌大的堂屋,幾個主子用飯,卻連半點聲響都沒有。


    就連年紀最小的小三郎,尿或許控製不住,卻已經懂得吃飯的時候不會發出聲音。


    吃完了飯,十一娘、小三郎開始打哈欠。


    薑側妃便吩咐奴婢們將兩位小主子送迴房間休息。


    樓彧更加周全,“伯母,要不要讓府醫過來診個脈?”


    薑側妃等三個主子,沒有受傷,但,一路奔波,難免受驚受涼。


    診個平安脈,防患於未然,總好過病忽然發出來,讓人猝不及防、手足無措。


    “好!還是小郎君思慮周到!”


    薑側妃默默的在心裏,又給樓彧加了一分。


    樓彧不知道薑側妃在給自己評分,或許他猜到了,卻沒有絲毫的表露。


    聽到薑側妃稱讚,他溫文爾雅的麵容中,難得的浮現出一絲羞赧。


    仿佛一個靦腆的少年,被自己敬愛的長輩誇獎了,高興、驕傲,卻又有些不好意思。


    薑側妃眸光閃爍,心情愈發好了。


    所以,等樓彧親自下去安排,隻留薑側妃和王姮母女單獨相處的時候,薑側妃直接問向王姮:


    “阿玖,你屬意他?”


    王姮沒有想到阿母會這般簡單直接。


    不過,她也沒有太過震驚。


    她與阿母雖然幾年不見,可到底是嫡親的母女。


    親母女之間,無需說些客套的、委婉的話。


    有話直說,仿佛幾年的分離並不存在。


    王姮便點了點頭,“……若要嫁人,阿兄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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