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迴來了!”


    “大丫!如何?貴人可還滿意?”


    “……可有賞錢?這次全家都跟著一起忙,總要比上次的神仙豆腐,更珍貴些吧——”賞錢應該也更多。


    王棉坐著王家給安排的馬車,迴到家,剛剛跳下馬車,一群人就從破舊的院子裏衝了出來。


    他們七嘴八舌,他們各有盤算。


    王棉:……嗯嗯,穿越農家女的必備,極品家人。


    她沒有先理睬這些人,而是轉過身,對著車夫客氣的道謝:“有勞阿叔了!”


    車夫矜持的點頭,權當迴禮。


    他是王家的世仆,平日裏根本不會把這些田舍奴放在眼裏。


    不過,王棉能夠哄得九娘開心,車夫也就稍稍高看兩眼,有個迴應。


    他點完頭,看都不看王棉的家人,便勒緊韁繩,調轉馬頭,徑直離開。


    “哎呀,這是王家的馬車?”


    “大丫出息了,都能坐馬車了呢。我這個做叔叔的還從未坐過馬車……”


    “大丫,你怎麽不請貴人進門吃杯茶?”


    眾人見馬車漸漸遠去,又恢複了剛才的聒噪。


    他們圍著王棉,嘰嘰喳喳,有人羨慕嫉妒,有人“好意”規勸。


    王棉目光掠過眾人,最後落在那位暗搓搓“內涵”王棉沒規矩、不懂待客之道的婦人,也就是王棉的大伯母身上。


    她淡淡的說了句,“伯母,要不,我這就把人家請迴來?由您來招待?”


    王家大伯母娘家姓李,三十來歲的年紀,穿著還算新的粗布襦裙。


    聽到王棉的話,她先是一愣,接著就不好意思的連連擺手:“哎呀,我又不是什麽牌麵上的人,我、我哪裏懂得招待貴人?”


    人家貴人知道她是什麽阿貓阿狗,怎麽會理睬她?


    李氏作為王家的長媳,一進門就一口氣給王家生了三個孫子,總是以功臣自居。


    她在王家頗有體麵,也就習慣了在二房麵前高高在上。


    二房,也就是王棉的父母,生了三個孩子,卻是二女一子。


    前兩個孩子都是女兒,又有個好生養的大嫂作對比,可以想象,王棉的便宜娘趙氏,過去幾年是何等的著急、擔憂與憋屈。


    幸好去年,趙氏終於生了個兒子,這才稍稍挺直了腰杆子。


    但,幾年的對照組生活,還是讓趙氏習慣性的在大嫂李氏麵低聲下氣。


    李氏在王家,依然是兒媳第一人。


    大房也依然壓二房一頭。


    直到半年前,李氏的大女兒生了一場病,醒來後,就說自己遇到了神仙。


    神仙救了她,還教了她許多神仙秘法……


    對於王棉編造的故事,王家上下半信半疑。


    而對於王棉的種種折騰,王家眾人也都冷眼看著。


    長輩們是不信的,也不支持。


    王棉拿出前世老板畫餅的本事,以及自己知道的許多名著故事,將家裏的孩子們全都忽悠了來。


    幫她打下手,和她一起折騰。


    然後,有了神仙豆腐。


    雖然一開始沒能賣出錢,卻也為家裏弄出一種吃食——


    神仙樹葉就長在野外,簡直跟白撿的一樣啊。


    長輩們吃著順滑爽口的神仙豆腐,這才略略信了王棉的話。


    雖然依然不太支持,卻也不會明著反對。


    再然後,王棉去了官道,不但得了賞錢,還領迴了貴人家的奴婢。


    王家上下都被驚呆了。


    尤其是看到那位據說在王家隻是末等丫鬟的奴婢,卻衣飾鮮亮、舉止高貴,王家再一次對於豪門有了深深的敬畏。


    對於王棉,王家眾人也變了態度。


    這丫頭可是真的攀上了貴人啊。


    以後他們王家,可能就要指望她了。


    所以,王棉今日從莊子迴來,隻除了一個暗自不甘心的大伯母,王家所有人都對王棉很是拘謹。


    就是大伯母,這會兒被王棉懟了一句,也不敢像往常一樣非打即罵,而是訕訕的笑著。


    王棉:……還好,雖然家裏極品出沒,卻都不是蠢貨,能夠拎得清。


    不怕有極品,就怕人犯蠢啊。


    “哎呀,大丫,不是我說你,我確實不是什麽台麵上的人,可咱們家也有讀書人啊!”


    “你合該把貴人留下,然後讓你阿兄他們好好跟貴人——”


    李氏作為王棉認定的極品,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她臉上的訕訕一閃而過,很快就換上了滿滿的算計,她確實是個沒見識的村婦,可她兒子讀了書,識文斷字的,定能跟貴人好好相處。


    那可是王家啊,不說祖上的輝煌,隻說現在的家主,就是河東的父母官。


    若是能夠得了王郎君的青眼,讓兒子在縣衙當個小吏,也是極好的呀!


    “對啊!大丫,你伯母不懂得待客之道,你阿叔我,可是讀書人!”


    剛才那個抱怨自己還沒有坐過馬車的人,也就是王棉的便宜小叔王五福,直接湊了上來。


    李氏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她所說的讀書人,可不是這個被公婆偏心的小叔子,而是她的兒子。


    哼,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讀書人,讀了好幾年,費了家裏不知道多少的錢米,卻連個書吏都考不上。


    也就是公婆偏心又好騙,繼續傻傻的以為這豎子能夠有出息。


    王棉挑眉,哦豁,極品二號上線!


    就是不知道,這極品大伯母vs極品小叔,到底誰更勝一籌。


    “五弟,原來你是讀書人啊,那為何上個月縣衙招考書吏,你沒有考中?”


    “阿嫂,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嘲笑我?”


    沒有辜負王棉的期待,李氏和王五福果然吵了起來。


    王棉直接越過兩人,來到了祖父麵前。


    “阿翁,王家女郎君很滿意我這次做的美食,賞了我一塊銀餅子!”


    “……這些錢,我想用來置辦些東西。”


    去了一趟王家莊子,王棉徹底認清了現實,穿越真的不是萬能的。


    她掌握的那些“秘方”,也不能讓她唿風喚雨、改變世界。


    還是腳踏實地,從……最簡單的生意做起吧。


    “阿翁,阿爹,我們做豆腐吧。”


    這個不需要太高的技術含量,也不需要太多、太難得的原材料。


    但,受眾很多,或許無法攫取暴利,卻能細水長流,慢慢的累積資本!


    ……


    經過半日的商談,王廩與樓謹達成了諸多協議。


    樓謹會借兵給王廩,王廩也會從稅賦中分出一部分給樓家。


    崔氏的事兒,是誤會。


    樓謹代兒子道了歉,王廩也代表崔氏原諒。


    樓、王兩家愈發親近。


    樓大郎也就能夠名正言順的跑來莊子玩兒。


    這日,樓大郎一早就騎馬來到了莊子,他熟門熟路的爬上了院牆。


    騎在牆頭,高高在上,對著院子裏的王姮大聲喊道:“胖丫頭!耶耶來啦!”


    王姮蹲在海棠樹下,正圍著一隻胖橘貓摸啊摸。


    樓大郎一聲大喊,一人一貓都被嚇了一跳。


    嗖!


    一道橘紅色的身影,如同胖胖的閃電,迅速閃過。


    “……狸奴!”


    王姮胖胖的小手懸在半空中,嗚嗚,貓兒又跑了。


    那麽軟的毛毛,那麽多的肉肉……她好不容易用肉幹才哄來的胖狸奴,就、就這麽被嚇跑了?


    王姮低著頭,牆上的樓大郎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表情。


    樓大郎不知道,王姮正緊抿著小嘴兒,大眼睛裏也都是委屈。


    他隻知道,“嘿!胖丫頭!耶耶叫你呢!”


    隨手在牆頭撿了一塊石子,樓大郎瞄準王姮就丟了下去。


    啪!


    石頭砸在王姮的腳邊,激起了些許泥土。


    王姮胖胖的小手,用力握了一下。


    樓大郎能夠在王家莊子如此囂張,王家的奴婢、侍衛卻沒有一個攔阻,足以證明,他的言行是得到了王廩的允許,甚至是縱容。


    王姮牢牢記著阿母被送走前對她說的話:“阿玖,你還小,在還沒有長大、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之前,千萬不要任性!”


    “要乖!要聽話!即便知道是不對的,也不要跟對方爭執。”


    “阿娘隻要你能活著、能夠長大。不要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而讓自己受到傷害。”


    不哭、不生氣、不反抗……親娘不在,親爹靠不住,王姮所能做的,就是忍、就是慫。


    深吸一口氣,緊握的小拳頭鬆開了。


    王姮抬起了頭,肉肉的小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阿兄!”


    “胖丫頭,我已經把信送去沂州了,還親手交到了你阿母手上!”


    “想不想知道,你阿母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想你?對你說了什麽話?”


    樓大郎見王姮被欺負了,還是笑嗬嗬的嬌憨模樣,便息了再欺負她的想法。


    他一個縱身,竟直接從牆上跳了下來。


    王姮下意識的捂住嘴,這才沒有驚唿出聲。


    唰!


    一道人影閃過,在半空中,穩穩的接住了樓大郎。


    他輕輕的落在地麵上,放下樓大郎,又一個閃身,瞬間消失。


    王姮:……雖然知道有暗衛保護樓大郎,但還是會被這位小霸王嚇一跳。


    樓大郎沒能自己跳下來,多少有些氣惱。


    不過,抬眼看到王姮被嚇白的小臉,以及眼底的擔憂,心情又飛揚起來。


    他三兩步竄到王姮近前,伸手捏住她的臉蛋兒,“胖丫頭,你擔心我?哈哈,放心吧,你耶耶我厲害著呢!”


    “阿兄!疼!”


    “好好好!知道了,不捏你了!哼,還是這麽嬌氣!”


    “阿兄,信!”


    王姮軟糯糯的小奶音兒,如同羽毛般輕輕拂過樓大郎。


    樓大郎眼底閃爍著壞笑,繼續逗弄:“先叫一聲耶耶!”


    王姮緊抿小嘴兒,甜美的笑容消失了。


    她不說話,也不看樓大郎。


    “怎麽?生氣了?嘿!新鮮啊,胖丫頭,原來你也會生氣?”


    不想被逗弄,不想再叫他耶耶?


    樓大郎隻覺得新鮮。


    原來這胖丫頭不是隻有憨傻的一麵,她也有小脾氣啊。


    樓大郎再次伸出“黑手”,揪住了王姮的小揪揪。


    他用力扯了一下,“胖丫頭,說話!還有,不許不看我!”


    小霸王開始展現霸道的一麵。


    王姮卻倔強的轉過頭,寧肯被扯得頭皮疼,也堅決不屈服。


    阿娘還說了:“有的時候,也不能一味的忍讓。稍稍反抗一下,讓人知道,你不是任人揉搓的麵團兒……阿玖,你像阿娘,生的好看,而好看的人,偶爾發個脾氣,是能夠被容忍的!”


    雖然王姮不想像阿娘一樣,成為大美人,繼而淪為“貢品”。


    但,事實就是,即便胖了一圈,王姮也是最可愛、最漂亮的小女郎。


    她若發脾氣,五官不會扭曲、猙獰,而是有著另一種美麗。


    樓大郎追著王姮的臉,看到她鼓起的腮幫子,明媚的大眼閃爍著委屈與倔強,心頭竄起來的惡趣味,竟瞬間消失。


    樓大郎自己都沒有察覺,他揪著王姮頭發的手,力道變輕了。


    王姮感受到了,她牢記阿娘的教導:有些人愛麵子,即便知道自己錯了、心軟了,也不肯主動承認、退讓。


    王姮抿著小嘴兒,可憐兮兮的說了句:“阿兄,阿玖疼!”


    聽到王姮開口求饒,樓大郎僅剩的惡趣味得到了滿足。


    他利索的順著王姮搭建的台階走下來,鬆開了手,唯有嘴還是硬的:“哼!知道疼就好,以後不許跟我耍脾氣,知道了嗎?”


    “嗯!”王姮乖乖答應著。


    但,剛才沒哭,此刻卻有大顆大顆的淚珠悄然滑落。


    樓大郎有些無措,“欸,我都鬆手了,你怎麽還哭?”


    王姮吸了吸鼻子,“阿兄,信!”


    樓大郎捉起袖子,粗魯的給王姮擦了擦臉:“你個胖丫頭,不止愛吃,還愛哭!哼,以後叫你小哭包好了!”


    “阿兄~~~”


    “好!好!知道了,我告訴你,我都告訴你!你阿娘挺好的,她是大將軍最寵愛的女人,就連將軍夫人都喜歡她!”


    “對了,她還說,她為你尋了個傅母,過些日子就會送到莊子上。她還說,甘蔗的事兒,她會想辦法幫你弄……”


    樓大郎滿臉的不耐煩,卻還是幫王姮擦幹淨臉,並將薑氏的話,一五一十都轉述給王姮。


    “謝謝阿兄!”


    王姮站直了身子,恭敬的屈膝行禮。


    “哼!”樓大郎不滿意,誰要這些虛情假意?


    王姮又趕忙從自己的零食筐裏,取出一塊肉幹,送到樓大郎嘴邊:“阿兄,請你吃肉幹!”


    哦豁,不錯喲,能夠讓貪吃的胖丫頭分出美食,足見她的誠意。


    樓大郎滿意的張開嘴,啊嗚一口,將肉幹吃了下去。


    樓大郎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有滿意,有興奮,也就他沒有長尾巴,否則,那尾巴一定歡快的搖啊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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