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將軍,且慢些動手!”


    王廩故作氣喘籲籲的模樣,白皙俊美的臉上帶著焦急。


    他不住的衝著樓謹揮手:“誤會!此事定是誤會!”


    唿喊間,王廩趕到了近前,他用力拉住韁繩,馬穩穩的停了下來。


    “誤會?”


    樓謹深邃的雙眼閃過一抹暗芒:“王縣令,你說誤會?”


    “王家的事兒,另有隱情?”


    樓謹作為樓大郎的父親,自然不想冤枉了兒子,更不想毀了兒子的名聲。


    他隱約猜到了王廩的來意,他也猜到,王廩這人最善鑽營,無利不起早。


    王廩在河東,更是需要他樓謹的幫助。


    一直以來,樓謹看不上王廩的人品、行事,又防備他的算計、城府,但,關乎兒子,樓謹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希冀。


    樓謹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對王廩說話的時候,語氣裏帶著些許迫切。


    王廩卻敏銳的覺察到了。


    他壓製著想要上揚的嘴角:賭對了!這份人情,樓謹欠定了!


    “王縣令,我知道,你大概是覺得這豎子年紀小,犯了錯,也不忍苛責!”


    樓謹雖然想要包庇兒子,卻不能做得太過。


    他故意幫著王廩辯解,期間,還不忘狠狠的瞪了樓大郎一眼,“然則,事有輕重,此事關乎尊府血脈,定不能輕易饒了這豎子!”


    “樓將軍,切莫生氣,請先聽我一言!”


    “我說誤會,並不是因為小郎君年幼,不忍心而故意包庇,實則是事情還沒有查清楚。”


    王廩端坐在馬背上,一臉正色的說道。


    “難道不是這豎子故意使壞,害得尊府女君受驚摔倒,繼而小產?”


    樓謹知道自家兒子野性難馴,事實上,樓大郎會這般熊,主要也是樓謹的縱容。


    沒辦法,他真的很難狠下心來教訓大郎。


    樓謹是家主,他的態度決定著樓家上下的態度,哪怕是崔太夫人,內心無比嫌棄樓大郎,也隻敢用捧殺的手段。


    ……這些,樓謹都知道。


    兒子欺負家中的兄弟姐妹,捉弄奴婢侍衛,甚至是鬧市縱馬、欺壓弱小……樓謹也都隻是隨口訓斥兩句,從未真的懲戒。


    但,這一次不同。


    樓大郎“捉弄”的是王家的女君,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


    王家雖然敗落,可還是氏族。


    懷了孕的世家貴婦,卻被樓大郎害得生生流產,事情一旦傳揚出去,樓大郎的名聲也就毀了。


    誠然,樓家可以以樓大郎年紀小,不懂事為由,幫樓大郎開脫。


    可這件事,依然會成為樓大郎人生中的一個汙點。


    將來他長大了,不管是娶妻,還是在朝堂,都可能會因為這件事而生出波瀾。


    倘若、樓謹是說倘若,王廩作為苦主,能夠主動幫樓大郎“澄清”,樓大郎的名聲也就不會受損。


    就算因此要欠下王廩這個奸詐小人一個人情,樓謹也願意!


    “我家娘子並未懷孕!”


    王廩迎著樓謹的目光,緩緩說道,“我作為娘子的夫君,就不曾知道此事。”


    “另外,我家中供奉的府醫,每隔三五日都會給家中女眷診脈,三日前,府醫就曾經給崔氏診過脈,崔氏脈象正常,而我也並未收到府醫的‘恭喜’!”


    王廩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忍不住在想:崔氏,你這算不算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想要隱瞞,連府醫都收買。


    你定是沒想到,我會“將計就計”。


    不對!


    什麽計不計的。


    王廩表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而他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


    沒有說謊,王廩也就愈發的坦然。


    樓謹愣了一下,“尊府女君並未懷孕?那、那,我怎麽來人說,女君流血了?”


    跑來軍營告狀的就是崔家奴婢,那老嫗哭天搶地說崔女君可憐,被霸道的樓家小霸王害得流產。


    血,唿啦啦的流了一地。


    關鍵是,那老嫗雖然哭嚎得讓人心煩,言辭間定也有誇大的成分,但樓謹還是能夠看出,她沒有說謊——崔氏確實被樓大郎害得流產。


    “崔氏確實流血了,但流血不一定就是流產啊!”


    王廩娶過兩個娘子,還有通房、侍妾,對於女子的事兒,他還是比較了解的。


    他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壓低聲音,說道:“婦人嘛,總有些‘按月而至、如潮有信’的症候——”


    在古代,癸水作為女子隱秘的事兒,女子間都不好討論,更遑論兩個大男人。


    樓謹雖然沒有娶妻,卻有了兒子,他更是聰明人。


    王廩說得含糊,樓謹卻瞬間明白。


    “王縣令,你的意思是,尊府女君不是流產,而是月信到了?”樓謹的眼睛陡然一亮。


    “沒錯!樓將軍,府上小郎君雖然沒有鑄成大錯,但終究還是嚇到了我家娘子,雖不至於重罰,可賠禮道歉還是應該的,是也不是?”


    王廩故意強調了“賠禮”二字。


    他主動幫樓大郎開脫,並洗白名聲,就是有所求。


    樓謹定定地看著王廩,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


    都是聰明人,也就無需把話說得太明白,樓謹緩緩點頭,“自然!此次多謝王郎君!”


    樓謹連稱唿都改了,王廩便知道:成了!


    ……


    王姮蹲在院門口,呆呆的看著這一幕。


    阿父和樓將軍的話,她好像聽明白了,卻又不太懂。


    不過,她還是隱約抓住了幾個重點:小產!流血!


    “……所以,樓大郎真的去做壞事了!”


    “他把崔女君嚇得摔倒,然後流血了?”


    王姮還不懂什麽叫小產,但她知道流血啊。


    很可怕的呢。


    “胖丫頭,你偷跑出來,還偷聽?”


    樓大郎不知道什麽時候掙脫了侍衛的束縛,溜到了王姮身邊。


    他伸手捏了捏王姮肉肉的小臉,“你聽得懂嗎!”


    這麽胖,這麽蠢,兩隻眼睛裏都是茫然,樓大郎敢打賭,王姮肯定沒有看明白那兩個老狐狸之間的交鋒。


    “不懂!阿兄,你聽得懂?”


    “當然!我又不像你,這麽、呆!”


    對著王姮那張精致的圓臉,以及清澈得可以映出倒影的大眼睛,“蠢”、“笨”等罵人的字眼兒在他舌尖上轉了一圈,還是變成了一個“呆”。


    “嗯!阿兄聰明!”王姮非但沒有委屈,反而用敬佩的目光看著樓謹。


    樓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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