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喔呃,你認識我們經理?!”她頓時無比驚詫,能輕易向經理借車,可見他們交情匪淺,也難怪他能來這裏耍老大。


    一想起中午他誤解她,差點就向經理說她的不是,她再度心驚了下。


    幸好她及時按掉他的電話,也為自己澄清了清白,還讓他為誤解她而道歉,否則後果也許不堪設想。


    “喂,你可別跟我們經理亂說話喔!”才坐進車內,她忍不住提醒自另一側上車的他。


    “亂說什麽話?”靳子傑奇怪她突然的話。


    “就是……別隨便亂投訴,尤其隻是單方麵猜疑的事。”她強調。隻因認為跟經理交情匪淺的他,說話應該相當有份量。


    “你的意思是認為我是愛密告投訴的‘抓耙子’?”靳子傑不予苟同地反問。


    他微服出巡,確實是暗中觀察渡假村的經營狀況及員工素質,但也不會因探出一些員工不夠盡責就要將對方辭退,頂多讓管理者加強訓練罷了。


    上午是一時真誤以為她從事不法勾當,才令他氣憤下想直接通知經理辭退她。


    “我也不是那意思啦!”倪小瑤想澄清並沒那樣看待他。


    “清者自清。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靳子傑強調。即使他當時真向經理投訴,最後也能還她清白。


    “我沒做過虧心事,可是我怕鬼……”倪小瑤突地小聲道。


    “那你還敢晚上騎車迴去?”話題突地就被轉開了,靳子傑不免好笑地順她的話問。渡假村四周在夜晚非常靜誼且偏僻。


    “不超過十二點就不會怕了。”她認為鬼怪隻可能在半夜十二點過後出沒。


    她顯得有些童稚的思維讓靳子傑再度揚唇淡笑,他內心不禁微詫了下。他並非笑點低的人,也不會輕易就能發笑,可困她緣故,他這幾日不自覺常泛起淡笑,即使隻是輕牽唇角,對他而言已是很放鬆的情緒了。


    盡管前幾日他總是繃著臉刻意刁難她,心底卻莫名有一絲快感,在暗地裏看見她發泄情緒的管道後,更對欺負她感到樂趣。


    意識到這份潛藏的壞心眼,令他此刻感到不解,過去刻意刁難一些員工時,並沒出現這種情緒,雖感疑惑但他也沒再細想了。


    “這座位真的好寬敞,椅子又大又舒服。”倪小瑤不禁讚歎。


    “還有按摩椅。”說著,靳子傑按下開關。


    “哇~好神奇!”她驚唿一聲。這可是她第一次坐到有車內按摩椅的高級車,感覺新鮮無比,而她其實很少有機會坐上私人轎車。


    見她誇張反應,靳子傑不覺又勾起唇角。迴想不久前她在餐廳裏,也是這樣對一道道料理表示驚歎,小臉上笑容滿溢。


    也許,她像沒見過世麵的村姑,可他不認為她無知或俗氣,反倒對她輕易滿足、容易驚喜的單純心態欣賞起來。


    “你是宜蘭人?”靳子傑不禁再度探問起她的私事。


    “不是。”她搖搖頭。“我爸媽是台南人,結婚後便到台北打拚,我爸在我國小四年級就過世了,我媽曾考慮迴台南生活,但那時她的工作還算穩定,於是就繼續留在台北,後來顧慮我的升學問題,也就一直在台北生活。


    “不過台北消費高,我媽後來因工作數年的公司收起來,陸續換了幾份工作,一個比一個更耗勞力,她身體逐漸走下坡,我高中時便開始半工半讀,幫忙家裏負擔,大學畢業後也在台北工作了三、四年。


    “因緣際會下,我在半年多前來到這裏工作,雖住渡假村提供的宿舍,但為方便就近照看身體不好的我媽,於是也讓她搬來這裏生活。過去在台北,我們隻能擠一間小小套房,這裏房租就便宜太多了,不僅能花較少租金還能租到寬敞的一整個樓層來居住哩!我除了休假時間,偶爾晚上也會迴家看我媽。”她一口氣滔滔不絕詳述自己的生長背景,臉上沒因生活困頓顯出一絲沮喪。


    他聽完不免意外,一直以為她樸實勤檢性格是因出生鄉下,沒料她竟是在台北大都會城市成長的,但她個性與穿著打扮卻沒有半點城市氣息,甚至此鄉下女孩更樸實憨直。


    “在這裏居住應該有許多不方便吧?”對他而言是隻適合短暫渡假的地方。


    “不會。其實比起生活多年的台北,我反而喜歡這裏的環境。”她輕鬆笑說。


    很希望這份工作能長久做下去。“你呢?應該是在台北生活工作吧?怎麽想來這裏渡長假?”先前在餐廳吃飯,兩人閑聊一些瑣事,她卻一直忘了問他個人的事。


    “我在台北生活工作,不過有時北中南都跑。”他簡言道。


    “做業務嗎?不像。”她側望他,逕自猜測,很快便搖頭否認。


    “那像做什麽的?”他反問,倒想聽聽她如何評價他。


    “感覺像高層主管,底下有人可以管……嗯,也可能是自營業,類似個人工作室那種對了!個性龜毛、目中無人的藝術家!”她認真猜想,忽地領悟似地拍起手來。


    靳子傑側望她一眼,挑起一邊眉。“個性龜毛、目中無人的藝術家?”悶聲複述她的話。


    “嗬嗬,”見他似有一絲不悅,她忙堆起笑意,解釋道:“這句話不算罵人喔,你還可以當成是讚賞。”


    “讚賞?”他不置可否地輕哼,倒想聽聽她怎麽硬蝴。


    “你聽我說喔,藝術家就是要夠龜毛、夠挑剔,才能創作出好作品,要能活得目中無人,表示自身能力卓絕,不用費心神去銷售作品,低聲下氣尋求買家,隻要負責創作,自有客人搶著上門要你的東西。”解釋完,她一雙眼不禁打量他,感覺自己的猜測應該錯不了。


    聽完她的解釋,靳子傑倒不知該不該接受她的另類恭維了。


    “你一定是藝術家吧?要不也跟那方麵有關聯,是從事什麽工作?”倪小瑤對他更好奇了。


    靳子傑猶疑了下。“建築設計師。”


    他給了她一個不算完全撒謊的答案,他確實念過建築設計,連鎖渡假村也都由他主導設計概念,不過那非他真正從事的本業,他是個標準的商人、經營者。


    “哇!建築設計師!好厲害!”這答案令倪小瑤無比驚訝,大為讚歎。這才想起在他木屋有看過幾本他自己帶來的建築雜誌,她剛才怎麽完全沒想到這方麵。


    “建築設計師很厲害?”她誇張的反應令靳子傑莞爾,他若掰了另一個職業,不知是否也能看到她輕易驚歎的表情。


    “很厲害耶!而且是了不起的職業。”她繼續點頭稱讚道。


    “怎麽了不起?”又不是醫生能救人。


    “可以替人蓋房子,給人一個漂亮安穩的家,是件很棒、很偉大、很令人感動的事。”她說得篤定,目光燦燦。


    靳子傑倒有些不以為意,他父親從事營造業,他從來沒覺得建房子有多特別了不起。


    真要說感動,大概隻有他親自規畫的渡假村落成的時刻,畢竟過去在父親公司上班,他也參與不少建案,對落成的建築物並沒特別的情感,他所住的房子也非自己所設計。


    “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有自己的房子,而那房子如果能照自己的理想建成就更完美了。不過,要買地建新房子太難,我隻要能買間舊房子,跟我媽能有一個真正安穩的家,就已是遙不可及的奢想了。


    “以前住台北,感覺買房子的夢,除非中樂透否則絕不可能實現,我還因此曾買過兩、三次樂透,幻想作白日夢哩!後來發覺我連發票都很難中了,根本沒有偏財運,也就放棄再買樂透作不切實際的夢了。


    “來這裏之後,我突然對擁有房子燃起希望,如果是這裏,我也許有可能憑一己之力買到房子,當然不是輕輕鬆鬆,也得背個二十年貸款,但至少有可能繳得起頭期款,我想等在這裏工作兩、三年穩定後,也許就能開始找想買的房子也說不定。”她不禁說得起勁。


    聽完她的心願,他對她感到一抹敬佩,像她這種年紀的女孩不是想打扮自己、享受生活,就是忙著談戀愛,等著嫁好老公,她竟一心一意隻想買房子,跟母親有個安定的家。


    “你理想的房子長什麽樣?”他好奇地繼續探問。


    “呃?”她側望他,意外他會發問。


    “說說看。”他鼓勵她幻想。其實她想住什麽房子跟他毫無關係,可他不自覺就是想知道。


    “我還以為會被笑哩!”她自己輕笑了下。以為隻是個服務生的她,說出想買房子的大夢,會被他給取笑。


    “這是很正麵、很踏實的夢想,有什麽好笑的?”他正經道。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以前其實沒有太清晰的畫麵,不過自從第一次來這裏的渡假村,看到那些獨棟木屋,我就感覺無比興奮,那就是我夢想中最最理想完美的住宅了!”她雙手並攏貼在下巴前,說得非常開心。


    即使現實裏無法實現住那種房子的夢想,但能天天出入打掃那些木屋,她已覺得很高興,隻除了他這個龜毛客人讓她幾度積累一些怨念罷了。


    靳子傑聞言,心怔了下。


    她理想的房子竟是出自他之手!


    這座渡假村內的木屋,雖以美式木屋型態為主要風格,卻融入許多他的設計理念,是幾座連鎖渡假村中,不同的木屋風格裏,他最喜歡的一處,也因此難得的長假,他才選擇來這裏度過。


    兩人在車內閑聊,不多久便到達倪母的住處了。


    倪小瑤拎著裝餐盒的大提袋下車,一度猶豫是否該邀他進屋喝杯茶,想想又覺唐突,更怕被母親誤會,隻好作罷。


    “非常謝謝你載我迴家。”她朝車窗內的他彎腰九十度,誠意十足地道謝,接著柔聲叮嚀著。“迴去認得路吧?開車小心點。還有,明後天我排休,會換其他人負責打掃,你可以奴役別人。”她開玩笑的說完後向他揮手道再見,轉身走往大不知今晚相處過後,他是否還會再像之前對她百般刁難找麻煩,迴想起來,今晚兩人的相處令她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竟讓她將他當好人看待了。


    坐在車內的靳子傑,一雙深眸目送她轉身進崖,對自己今晚異常的言行再度感到詫異,他竟特地借車送她迴家,還能跟她閑聊那麽多。


    她雖非美女,卻莫名地令他注目,跟她相處時讓人覺得很舒服、很自在,她的笑容也滿可愛的。


    忽地,他一怔,難道他對她有什麽其他想法?


    靳子傑搖搖頭,立即否認。他隻是難得好心,才不嫌麻煩地送她一程罷了。


    轉動方向盤,他駛離她住處,返迴渡假村。


    星期六早上,倪小瑤返迴工作崗位,照例先為靳子傑這位特殊客人送早餐。


    “早,斬先生。”一見開門的靳子傑,她神清氣爽地問候。


    她麵容上流露一貫的親切笑意,不同的是麵對他的心情比之前輕鬆自在,內心對他再沒有半分怨愈不滿了。


    靳子傑乍見她粉臉上爽朗的笑容,心無端怔了下。


    過去四、五天,他天天可以看到她數固,而她不過休假兩天,他竟覺這兩日有說不出的怪異。


    也不是說替代她來整理環境的服務生不認真,但他就是無法苛求對方,像先前大刺刺奴役她那般理直氣吐,更沒了刁難對方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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