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著他布滿血絲的眸子,她從沒見過他如此著急的模樣,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他會讓她心疼了;但,除了為他難過,她還有自己的傷要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阿鎧,我沒誤會你,我也相信你不會殺人,事實上,我很確定你跟王美晶沒有發生什麽。」是的,她比任何女人都了解自己的男人,她記得在他進門時,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她與他的味道,並沒有別人的。


    「那為什麽要分房?」他不明白,如果她這樣相信他,為什麽不想擁抱他、親吻他呢?


    還有什麽?「我想,我隻是嫉妒心作祟吧。」畢竟她打了那麽多通電話,發了那麽多簡訊,他居然選擇跟王美晶見麵,卻沒有選擇她,「也許我需要的就是靜一靜,好好的想一想。」


    「不是你想的那樣!小今,聽我說。」他想要解釋,「我很害怕,我當然想要迴家,但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她伸手做了一個「停」的動作,「我都知道。」她試看給他一個微笑,「先睡吧,大家都累了。」


    她知道什麽?她連「我們」都不說了,阿鎧又氣又怒,不得不讓她進門,把他關在她的房間外。


    看著她的門板,雖然才剛洗刷冤屈,他卻沒有任何欣喜。


    她到底是怎麽了呢?他又沒有背叛她,他隻是想要知道真相,所以先去見了王美晶而已,為什麽她要生氣呢?


    他想了很久很久,想到稍早前他迴家時,她說過的那些話。


    鎧,我不是今天才認識你,你也不是今天才認識我。


    我是你老婆,當然希望你迴家。


    我好累了,很想先個洗澡,但你知道,我喜歡跟你一起洗。


    弄髒了,洗一洗就好了,放心吧,鎧,我知道你原來的樣子。


    那時的她還好好的吧?就算發生了這樣的事,就算他先前的紀錄差到穀底,媒體把他報導得如此不堪,但他明白真實的狀況又何止如此。他想到她超強的記憶力,她肯定能夠寫出比媒體更張狂的張鍹鎧性愛史……但是,她卻在第一時間迎他進門,在他脆弱得不堪一擊時,毫不猶豫地用自己安慰他。


    他想起她的背景,這幾年她有多抗拒自己對他的愛意,還有他們在夏威夷的種種……


    他在這一刻忽然明白她為何生氣了。


    她就跟她承諾、他要求的一樣,毫無保留地信賴他;而他,卻沒有這樣做。


    即使他一再地保證,即使他明明就知道她內心極度脆弱,但是……他居然……居然沒有遵守他的承諾,難怪她要生氣,難怪她總是認為他不值得信賴。


    阿鎧抿著唇,雙手握拳,指關節傳來一陣疼痛,他好生自己的氣。


    該怎麽做才好?該怎麽讓小今知道,他還是他,隻是太傻?


    他問,他想,他知道自己一定得做到。


    她當然沒睡,誰在這個節骨眼還睡得著?


    小今的行李全被阿鎧收到他的房間裏,她不得不打開先前打包的包裹,拿出自己的衣物。


    洗去全身的髒汙,她換了衣服,躺在左邊右邊堆滿家具的雙人床上,卻怎麽也合不上眼。


    她不知道該怎麽跟阿鎧說明自己的心情,事實上,她也不覺得他會懂。


    她知道因為自己的背景,她對愛情多多少少有些潔癖,好吧,不是多多少少,是「非常嚴重」的潔癖,然而,她也知道,他這一輩子很可能都跟他的輝煌紀錄脫不了關係,他與她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就連對愛情的價值觀都不一樣。


    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吧,他絕對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因為他單獨去找王美晶而生氣。


    太遠了,差得太遠了。


    她想著,歎氣。


    這樣的感情到底能夠持續到什麽時候?


    就算獲得短暫的妥協,她的心底能夠不留下芥蒂嗎?


    不,她一向不是個寬容的人。


    尤其是他的事,她總是拿著顯微鏡,一件一件、裏裏外外瞧。


    她會如此平靜,隻是因為她太習慣他的所作所為。


    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傷害他。


    果然不該答應的,她想,我要離開這裏,我不想再繼續下去,我不要跟阿鎧變成怨偶。


    她想了很久很久,簡單地打包了必需品,再次換上外出服。


    沒有辦法帶走的,就算了吧,反正,她也不在意了。


    然而,這樣打算的她,一打開門就見到他跪在客廳的大門前。


    她瞧見地上排放整齊、等待著被組合擺放的模型和手繪草圖;而他,全身髒兮兮的,連衣服都還沒有換。


    她看了一下時鍾,下午兩點了呢,怎麽會連一個人都沒有?她想了想,意識到今天是星期六,為了連日的辛勞,阿鎧刻意要他們待在家裏休息,那他自己呢?


    從接到火災電話到現在他連合眼都沒有,就要開始工作了嗎?


    她抿著唇,站在那裏,不知道該開口數落他,還是該轉身迴房裏去,當他抬頭,正好瞧見她錯愕的模樣。


    阿鎧不得不承認,小今手裏鼓鼓的背袋讓他好受傷。


    他就知道,如果他不刻意守在這裏,她肯定會選擇離開,逃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顫著手將模型放在它該放置的地方,阿鎧開口:「你要去哪裏?」


    小今沒迴答,反問:「為什麽不休息?」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說。


    「你不怕爆肝嗎?」她擔心地說,「什麽工作那麽趕?為什麽不找阿咪他們來幫忙?」


    「這是我的事,誰也幫不了我。」


    小今為他的任性生氣,「好,隨你,讓我過去。」雖然火大,卻怎麽樣也狠不下心踩爛他的模型。


    「不要!小今……」阿鎧急著起身擋住門,差一點就被地上的東西絆倒,他在她擔心的目光中開口:「再一下下就好了,小今,你不能再等一下下嗎?」


    他那雙紅得驚人的眸子裏蘊著懇求,那是她一直卷戀的男人,她知道,自己根本拒絕不了他。


    他從她無奈的表情知道她同意了,嘴角微微揚起,趕忙低頭繼續未竟的工作。


    她立在那裏,瞧著他將那一片片的紙版嵌合,時光仿佛退迴到她初臨暄凱的那一天一一那一天,他也是這樣,跪在地上,卷著袖子,又疲又累地做著模型;那時的他,雙眼發紅,頭發散亂,一樣認真的神情,一樣的笑容。


    她想起,他曾經問過的問題一一你頭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有什麽感覺?


    她忽然發現,在自己的內心深處,那感覺不但深刻,還依然強烈……也許不管發生什麽事,它,永遠都在,如此的意念讓她手裏的背包落下,猶如起伏不定的心終於有了定論。


    我怎麽走得了?我怎麽可以不給他機會?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慌亂……他並沒有那麽不堪……再說,我比誰都清楚,他是那麽努力地想要為我改變……他是那麽愛我……


    阿鎧在擺放完最後一個模型時抬頭,對上小今因為了悟而通透的眼。


    「我做好了。」他笑笑地說著,努力張著即將合上的眸子,伸手將她拉下來,布滿血絲的眸子在解說中閃閃發亮,「小今,你看,花園洋房耶!」


    模型做得很好,是她喜歡的樣子,她早知道,他一直是個高手,但那又怎麽樣?


    她聽見他說:「還記得我們的三個目標嗎?你知不知道接下來的是什麽?」她咬唇,沒有接話,他隻得自顧自地開口:「……目標四:我要跟柴小今結婚。」她在他的指引下輕喃,呆望著紙板的一角,那是一對正在舉行婚禮的新人,新郎抱著新娘,笑得好開心。


    阿鎧繼續說:「目標五:我要為柴小今蓋一棟房子。」她順著他的手指,看向一個有著大大花園的漂亮洋房,三層樓的洋房,有著偌大的露台、猶如空中庭園的天台……


    「目標六:我要永遠陪在柴小今的身邊。」


    聽著他的聲音,看著花園裏長椅上兩個小人正在低語……天台上的那兩人仰望天空,空白的臉上畫了彎彎的嘴角……


    「小今,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阿鎧說著,握著她的小手,緊緊不放。


    賴皮鬼,她想,每次都這樣,分明不給她機會說不,卻還故意說出這樣的話。


    阿鎧知道她就要哭了,她是不是覺得他很難纏?他抱著她,急切地搖頭,「小今,不要不說話,我知道我錯了,你可以生我的氣,但是你不要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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