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清奴奴亭中坐,雨打碧紗窗……草青青幾枝秋海棠……陰雨痛心傷……」


    許是那詞太悲,亦或是林蔭近寒,叫人心底陡然生起一股透徹涼意。


    「這裏是……」


    「長信宮。」迴話森然響起,「我姐姐入宮,淳妃失寵,便想毒害我姐姐,行跡敗露後受不住就瘋了,這兒便成了冷宮。」


    宋吟晚甫一迴眸,便迎上一雙怨毒眼眸。


    「薑姑娘何時入宮給人當起了奴才?」


    薑玉珠叫那一抹淡然譏笑刺激,猛地擒住她手腕迫近,「曾有個相貌好的宮婢送飯,都叫她生生抓破了臉。我若你把送進去與她作伴,你猜,你會是個什麽結果?」


    宋吟晚在掙不開那手勁時蹙起眉,下一刻,就被人從冷宮那道門那狠狠推了進去。


    ‘咯啦’的落鎖聲急促,等宋吟晚去拉門已是來不及。


    門外腳步聲倏爾遠去。


    宋吟晚拉了拉門又徒勞鬆開,凝著那道門湧起思緒萬千。她和這位薑姑娘無仇無怨,忽然惹出這遭,莫不是出自薑貴妃授意?那傳召是真是假?目的又是……


    四叔?


    她眼神微黯。猛然間想到了四叔那句‘傳喚一聲’的意,那名在慈安宮當值的宮婢腕子上所佩同於三娘一模一樣。若自己受貴妃傳召久而未歸,必然會通知。


    四叔會來救自己的。


    心念陡轉,無端安了幾分。無論如何,先保全了自己總是沒錯。


    宋吟晚迴過身,隻見滿院枯枝殘荷,殿前雜草叢生無人除,透的是荒蕪淒冷。明明是正午的豔陽高照,隨著偶然一陣的陰風,莫名的森寒從腳底蔓延遍全身。


    ‘哢嗒’。


    方挪動步子,底下驟然響的聲兒放大幾許。


    宋吟晚鬆開腳,隻見一隻巴掌大小的鎏金葵瓣蓋盒在那躺著,與這冷宮格格不入。她從地上拾起,似有感應般猛然抬首,同窗後窺視的陰鷙眼眸對了視線。


    「啊——」


    ——


    驪華宮內,薑貴妃換了一身雀金團花華服,鬢發低垂斜插兩支掐金絲鏤空金簪,明麗端莊,香氣浮於殿內,又添風情。


    隻是眉眼間染上隱隱不耐,「既已從慈安宮出來,為何還不見人影?」


    「我看是姐姐真心待人,但有人未必肯真心迴報。」薑玉珠坐在下首閑涼話道。


    薑貴妃冷冷掃過去了眼,後者便閉上了口。


    「再去人瞧瞧。」


    薑玉珠不置可否地捧起茶,茶蓋子豎著掩去了她眼裏的得逞笑意。等宋吟晚,且等著她在冷宮被發現是何等慘烈罷。


    她將將吃了口茶,方才被薑貴妃派出去的宮婢便進來複稟,「稟娘娘,綏安侯夫人到。」


    話音落的同時,薑玉珠猛地嗆住了茶水劇烈咳嗽了起來。


    惹得薑貴妃不滿掃了過去。


    薑玉珠卻是漲紅著臉,見著從門口進來的女子,完好無損且還是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如見了鬼一般。


    「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宋吟晚從薑玉珠的麵前施施然走過,給上首的薑貴妃行了禮。


    「你——」


    「玉珠。」薑貴妃雖從妹妹神情中覺出些許不對,但這樣失態卻是不容,便低低喝斥了聲。


    「小妹性子毛躁,讓綏安侯夫人見笑了。」


    宋吟晚淺笑應對,「薑姑娘性情‘可愛’,頗是難得。」即時的反應騙不了人,單從這看,將她鎖在冷宮的行徑更像是薑玉珠擅自而為,卻如何都想不起是如何招惹的。


    薑玉珠竭力穩住了心神,惴惴坐在椅子上,怕下一刻就被抖露了實情,已做好咬死不承認的準備。


    卻聽她繼續道,「方才路上走迷繞了些路所以來遲,還望娘娘莫怪。」


    「可是引路的不盡責?」薑貴妃擰眉。


    薑玉珠也隨之吊起了心。


    宋吟晚瞟了眼過去才道,「芳黛姑姑很是盡責。隻是受病拖累,常胸悶難忍,需得靜坐片刻才能緩過來。」


    「本宮也是聽聞了,不過瞧著就是個福澤深厚的,想來仔細將養就好。」薑貴妃笑了笑,也不知是信了幾分。


    隨後便叫人取來了禮。黑漆金絲雕花的扁長方盒開了蓋兒,仔細放置著一支根須完整的千年人參,百年靈芝,俱是滋補的聖品。


    「世上要多長久眷侶,那必是互相扶持,攜手白頭的。綏安侯賢名在外,可到底後宅還需得婦人操持,相輔相成,亦作夫唱婦隨,免得是後顧之憂。可有時也能將反著來,婦唱夫隨不也是美事一樁,凡事且能變通才好。」


    宋吟晚聽得‘一頭霧水’,作勢跟著點了點頭。


    「侯夫人可是真明白了本宮的意思?」薑貴妃凝向她的目光霎時諱莫如深。


    「娘娘教誨的是夫妻相處之道,臣婦明白。」宋吟晚則誠意道。


    然那作態卻無法讓人信服。她是真明白還是糊塗應事。


    ‘宋吟晚’的愚笨遠近皆知,要不然也不會由著一個姨娘和庶出的耍得團團轉。


    可要是說她真蠢,她卻能應對得妯娌算計,接應掌家,將乞巧宴席辦得風光漂亮。又能哄得封鶴廷這樣的人物甘心情願。


    薑貴妃睨著她,一時默了聲。


    「隻是侯爺說過,無功不受祿,臣婦謝過娘娘厚愛,這禮卻是不得收的。」宋吟晚頂著那視線壓力,妥帖地站在了綏安侯的意。


    「區區薄禮,不過是本宮一點愛惜晚輩的心意。還是說侯夫人想是在太後娘娘那見識多了,看不上本宮這點東西。」


    「臣婦絕無此意!」宋吟晚饒是再‘蠢’也不敢繼續拂逆,雙手承了宮婢遞來的禮,謝過恩賞。


    「綏安侯為元亓殫精竭慮,攘外平內,本宮照拂內眷也屬應當。合著,也是為的陛下,為的賀氏天下。」


    末之四字,方是關鍵。


    宋吟晚垂首連連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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