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錦繡和方正起的極早。


    秦錦繡盯著傷口上的整齊的小綁帶,心頭一暖,方正果然是貼心的暖男一枚。


    “答應我,下次一定要小心。”方正心疼地拂過秦錦繡及腰的長發。


    “知道了。”秦錦繡拉起了長調。


    “頑皮。”方正燦爛微笑。


    禪房內安靜如初,兩人又開始了每日忙忙碌碌的生活。


    待兩人收拾完畢之後,就馬不停蹄地來到廢棄的小廚房。


    “真奇怪,硯竹怎麽沒來?”秦錦繡一邊帶著最新款式的粉紅米奇口罩和手套,一邊不安分地朝冷清的門口望去。


    “可能是太累了。”方正認真地翻看著秦錦繡帶來的超級專業的仵作取證箱。


    “不錯吧。”秦錦繡微笑地問道。


    “嗯。”方正低沉地迴應,苦澀地說:“或許這世上,也隻有令狐秋才能集合到最好的工匠和材料來做你畫出來的這些工具。”


    “是呀,畢竟如今的生產力水平太過落後了。”秦錦繡抱怨地脫口而出,隨即又急忙解釋,“我的意思,意思是市麵上的能工巧匠太少了。”


    “哦,不過,也是,也不是。”方正凝神片刻,淡淡地迴應,“古往今來,世間最好的工匠自然是在皇宮裏。”


    “哎。”秦錦繡重重歎息,想到自己和方正彼此顛倒乾坤的命運,心中愈加的糾結淩亂,若方正生在信息時代的知識分子家庭,定是有翻作為的,偏偏……


    秦錦繡沉重地低下了頭。


    “錦繡?”方正似乎從秦錦繡的眸光中察覺到絲絲慌亂和疲憊,“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是不是太累了?”


    “呃,我沒事。”秦錦繡抬起頭莞爾一笑,甜美可人。


    “其實,我並沒有其他意思。”方正坦言地解釋,“佛祖言:人各有命,輪迴無常,令狐秋前世一定修行高,今生才會出生在皇族,他雖然貴為小王爺,卻平易近人,富有正義感,比起那些侯門家的紈絝子弟要強上多了。”


    “是呀,他也實屬難得。”秦錦繡緩緩點頭,不動聲色地問道:“我打個比方,隻是假設,比如,有一天,這朗朗乾坤之下,沒有了皇帝,一切由百姓自己說得算,你喜歡嗎?”


    “沒有皇……”方正驚愕地看向秦錦繡,雖然熟讀聖賢書,已經習慣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沒有皇帝,方正連想都不敢想,那日子怎麽過?


    方正忙抓起秦錦繡的手臂,“錦繡,你千萬不要亂講啊,若是讓居心不良的人聽去了,這可是大不敬的重罪。”


    “我隻是一名小小的九品縣令,根本保不住你。”方正麵帶羞澀。


    “沒關係,我自有分寸。”秦錦繡隨即咧開小嘴,柔聲說道:“我隻是胡亂說的。”


    “這種話,是不能說的,最好想都不要想。”方正勸慰,“我從未否認朝代的更迭,這也是輪迴的命運,但若真沒有了皇帝,沒有朝廷的管製,那百姓的日子恐怕更加艱難。”


    秦錦繡沒有迴應,沒有見過現代文明的古人,是難以理解民主思想的,這是兩人之間不可逾越的思想溝壑。


    算了,還是避開這種尷尬又難以產生共鳴的主題,秦錦繡轉而眨動水汪汪的大眼睛,狡黠地說道:“你說,硯竹是不是去找令狐秋了。”


    “或許吧。”方正將放涼的碎屍放在香案上,言語中透出幾分無可奈何。


    “哦?”秦錦繡忙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還惦記硯竹?”


    “沒……”方正連忙擺手,“不是的,硯竹像我的妹妹一樣,我自然關心她。”


    “我知道,看你一副不打自招的樣子。”秦錦繡揶揄地挖苦。


    “你沒生氣吧。”方正輕輕地看著秦錦繡,“你不喜歡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去說的,你要相信我。”


    “我沒生氣,我自然信你,我也信硯竹。”秦錦繡微笑地說:“但你懂硯竹的心嗎?”


    “硯竹自幼聰慧、溫婉,是難得的好女子。”方正也戴上米奇口罩,“但她有些膽小,不像你性情開朗。”


    “你也看出來她對令狐秋的心了?”秦錦繡拿起了尖頭鑷子夾起一小塊骨頭。


    “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今日,你既然問我,我索性就直說了。”方正眸光低沉,“令狐秋畢竟是襄陽王的獨子,身份高貴,而硯竹身份卑微,他們中間隔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絕非是良緣。”


    “是呀。”秦錦繡讚同地點點頭,原來方正早就知曉顧硯竹的心意,隻是隱藏在心中而已。


    “錦繡。”方正鄭重其事地看向秦錦繡,“我對你心天地可鑒,也感謝你對我的理解和信任,硯竹如同我的妹妹一般,我自然對她也是在意的。”


    “需要我做什麽?”秦錦繡從方正的目光中看出了祈求。


    “你和硯竹情同姐妹。”方正直言,“空暇時,你找她聊聊,側麵的勸慰一下,畢竟她和令狐秋認識尚淺,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待日後,遇到溫潤如玉的陌上公子,再喜結良緣,豈不更好。”


    “好。”秦錦繡一口應下,“不過,我覺得此事不會這般容易,硯竹看起來柔弱,但性情十分執著,我怕她對令狐秋的情誼已經深入骨髓,很難放手。”


    “哎!”方正不停的歎息搖頭。


    秦錦繡心情抑鬱,對感情執著堅持的人,情路總是充滿了坎坷崎嶇,自己如此,方正如此,顧硯竹也如此。


    秦錦繡無聲地將一塊塊碎屍撿起,拚湊起完整的屍身。


    可是,總感覺雙手被什麽東西蟄了一樣,隱隱作痛。


    “咦。”秦錦繡仔細看著用紗布縫製的小手套。


    “碰到傷口了?”方正心疼地問道。


    “不會呀。”秦錦繡摘下小手套,看到原本已經愈合的傷口果然又紅紅的。


    “還是我來吧。”方正向前一步,霸道地說:“在傷口沒有好之前,你不許做任何事情,每日我給你給你洗臉梳頭。”


    “沒那麽金貴。”秦錦繡清了清嗓子,“隻是皮肉傷而已。”


    “那也不行,女子的手必須要愛護。”方正不理會秦錦繡。


    “知道了。”秦錦繡雖然滿臉不情願,但心裏還是美滋滋的,盯著綿白的屍骨,擺弄著小手,露出嬌柔的笑容。


    突然,秦錦繡腦中靈光一現,輕輕舔了舔傷口,大驚失色。


    “怎麽了?”方正不解地問道。


    “是鹽,昨日蒸煮屍骨的水裏加了鹽。”秦錦繡篤定地走到鍋灶前,緊緊盯著鍋裏的水,“就是因為屍骨中有鹽,所以我手指上的傷口才會變紅。”


    “那屍骨?”方正依然滿頭霧水。


    秦錦繡仔細解釋,“若是加了鹽,屍骨蒸煮後,顏色就會變得綿白,遮蓋住所有的證據。”


    秦錦繡拿起夾子輕輕攪動鍋裏的水,“不對呀,鍋裏水並沒有鹽。”


    “莫非有人將鹽撒到屍骨上?”方正震驚地盯著殘缺不全的碎屍,神色凜然。


    “有這種可能。”秦錦繡又重新帶著手套,“我來。”


    秦錦繡和方正又將屍骨重新倒在清水中洗淨,放入鍋內,燃起灶火。


    一頓折騰之後,秦錦繡和方正緊緊盯著泛起青色的幾塊屍骨,目瞪口呆。


    “曹將軍中過毒?”方正拿起一小塊兒碎骨,反複地看著。


    “若是中毒,為何其他的骨骸沒有變色,唯獨這幾塊變了色?”秦錦繡提出疑問。


    “先看看這幾塊的碎骨。”方正將手中的碎骨遞給秦錦繡。


    秦錦繡仔細看過,又在一大堆碎骨中翻找,比對之後,秦錦繡才微微抬起頭,兇手不但心思縝密,而且手段極其兇殘,真是令人發指。


    “到底怎麽迴事?”方正根本沒有學過人體解剖學,沒遇到秦錦繡之前,給屍首解剖、斷案,都是自己琢磨出來的,所以對一些專業的問題,還是糊塗。


    “你瞧……”秦錦繡指向從一大堆碎骨中分揀出來骨色微青的骨骸,“僅僅是這幾塊龜子骨呈現青色,而心坎骨並沒有變色。”


    “我知道了。”方正一點即通,“凡人中毒,都是先入四肢,曹將軍心坎骨沒有變色,隻有龜子骨變色,說明他雖然中毒,但毒氣還沒有攻心,就已經死了。”


    “不錯。”秦錦繡微微點頭,“這骨骸的顏色並不深,或許也不是什麽攻心的毒藥,極有可能是迷藥或是啞藥。說明當日,兇手與曹將軍是在佛堂相見,之後對曹將軍灌了藥,再將其搬到磨坊,殘忍地殺害。”


    “這就對了。”方正豁然開朗,“怪不得沒有人聽到曹將軍唿救的聲音,因為他被兇手劫持,根本無力唿喊。”


    “那靈若聽到的吵鬧聲?”秦錦繡會意地看向方正。


    “他在說謊。”方正神色凝重,“我按照你當日所言,與曉曉比較過茅房和佛堂、禪房和佛堂之間的距離,如果靈若聽到曹將軍的吵鬧聲,那當時在茅房內的張倫也一定聽到。”


    “單憑間接證據,還不足以認定他是兇手,隻能說他有嫌疑。所以,此事先不要聲張,我們再找一些有力證據。”秦錦繡默默地將目光又轉向劉巡防的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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