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秦錦繡竄了進去,伸出雙臂擋在木桶前麵。


    “從哪裏來的要飯花子,竟然到縣衙胡鬧。”顧師爺趾高氣昂地痛斥。


    “顧師爺,我是方正,這是秦錦繡。”方正無奈地解釋。


    “夫人……”發鬢泛白的顧師爺仔細地打量秦錦繡的小花臉,雙手輕輕拱起:“老夫眼拙,還請方夫人見諒。”


    “見諒好說,不過,你必須停下來。”秦錦繡費力的從木桶中撈出兩節濕漉漉的碎骨頭。


    “方大人?”顧師爺故意提高聲調,又咳嗽了幾聲,“難道縣衙裏改了規矩。”


    “顧師爺誤會了。”方正擺手,謙恭而語,“但此番屍體被焚燒得厲害,我本不想帶迴來,是錦繡堅持要帶迴來,不知顧師爺是否有辦法檢驗?”


    “那是自然。”顧師爺高傲地仰起頭,“顧家祖傳的仵作鐵卷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方正眉目間神情躊躇,似乎有些替秦錦繡擔心。


    秦錦繡卻沒有在意方正的擔憂,反而不停的跺腳,“完了,完了。”


    “夫人何出此言?”顧師爺麵露不喜。


    秦錦繡略帶埋怨地說:“火燒之後的屍骨上附著黑灰,我本想根據灰的成份,想看看是因何著火?你卻給洗個幹淨,你這法子根本不行,對了,這是我的案子,不牢顧師爺親自動手,聽聞顧師爺染病未好,還是請迴吧,別染上屍毒就不好了。”


    “秦錦繡。”方正及時痛斥,並拉扯秦錦繡的衣襟兒。


    顧師爺是縣衙裏的老人兒,縣衙上上下下對他都極為尊重,就連方正都事事以他為重,從沒有遇到過任何不敬,誰知道,初來乍到的秦錦繡卻敢堂而皇之的公然埋怨,顧師爺氣憤得翹起胡子,“夫人的意思,老夫做錯了?”


    “不但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秦錦繡性子直爽,瞧著顧師爺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極為不爽,索性就更加直白地迴答。


    自取其辱的顧師爺驚愕得張開嘴,不停地指指點點,“書中早有記載,火燒後的屍骨必須用清水洗淨,才可看清屍骨的顏色,從而判斷死者的死因,你倒是說說看,老夫哪裏錯了,別以為會做棺材,就會當仵作,哼!”


    秦錦繡冷冷笑道:“顧師爺還真說到點子上了,我不但會做棺材,還會驗屍,若是如顧師爺所言,很多微小的細節都被清水洗淨,直接看屍骨顏色,那還檢驗什麽屍體?做什麽仵作?尋常百姓也會呀?其實看清屍骨顏色有很多辦法,並非要用水洗,算了,畢竟你有局限性?”


    “局限性?”方正和顧師爺疑惑地看著秦錦繡。


    “取醋來。”秦錦繡大喊:“我要醋酸,越多越好。”


    “是,夫人,我去取。”站在門口的王漢機靈地離去,早就看不慣顧師爺倚老賣老的樣子,今日算是栽在夫人手裏,真是心裏痛快,步伐也輕盈,不大一會兒的功夫便跑到老醋坊。


    但縣衙的小茶房內卻是劍拔弩張。


    “方大人。”顧師爺感到自己沒有受到平日裏應得的重視,不甘心的眼神看向方正。


    “顧師爺,不如先讓秦錦繡試試,如果不行,再請顧師爺出山。”方正深知顧師爺的脾性,但看到秦錦繡認真的模樣,心中的天平默默地傾斜。


    “既然方大人袒護夫人,老夫也無話可說,但醜話說在前頭,天底下,這燒焦的屍骨隻有我顧家有辦法驗得明白,今日不用我動手,他日也休想請我出山。”顧師爺氣勢洶洶地甩袖而去。


    “顧師爺。”方正歉意地勸阻。


    “不用管強脾氣的老頭。”秦錦繡連頭都沒有抬,“他老了,早該退休了。”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方正語氣微重。


    “我沒有不尊敬老者的意思,但若是事事都以經驗之談壓製別人,那就是倚老賣老。”秦錦繡出言反駁。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方正盯著墨黑的灰水,默然地說。


    “那是自然。”秦錦繡將幾節碎屍放在王漢取來的醋酸中,碎屍頓時變了顏色,還不時的有細小氣泡冒出來。


    “中毒?”方正神色凝重地問。


    “不是。”秦錦繡夾起冒著一小塊碎屍,“醋酸和骨頭裏的鈣起了反應,正常的骨頭都會起變化,你瞧……”


    秦錦繡指著碎屍上密密麻麻的白泡泡,“如果氣泡均勻,證明死者生前並沒有中毒,身體一切正常,而且這樣的死者大多是青壯年,以男子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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