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飛星自然也瞥見了。


    他扭頭對鄺泉說:“大哥,晚宴開始了,你今晚不做致辭了?”


    鄺泉在門邊等著,看岐玉換了那隻剛才掉了的平底鞋,頭也不迴說:“沒必要。”


    【這個劇情絕對有問題。】


    係統喃喃自語。


    ——太子發現被“女友”欺騙,卻沒有發火分手?


    鄺泉是發火了,但……


    強吻,說了些狠話。


    別的沒有了。


    難道不該是狠狠辱罵、報複惡毒前任?!


    ‘我現在同時被三個男人手握秘密,又被主角受咬了一口,過了今晚,說不定得被沉湖。’


    岐玉對此感到悲觀。


    他可能在劇情結束之前就死了,岐閃也提前被殺。


    【根據我的程序計算,你本該是一個月之後才被太子發現……】


    ‘你的計算到底有什麽用?’


    【……】


    現在他的劇情從反派日常,變成了如何在主角們的威脅下生存。


    活著,無論在哪個世界都很艱難。


    晚宴與所有晚宴都長著一樣的麵孔,紙醉金迷,衣香鬢影。男人女人們都在對東宮的主人致意,眼神閃爍,笑意複雜。岐玉一貫對這種場合並不怎麽有興致,隻是在人群裏逡巡著,尋找岐閃的身影。


    無意間被他撞入視線的人們,對視時都忍不住為他的容貌氣質一怔,與旁人低聲交談,問起這是否是太子那位未婚妻?他實在很少到這種場合來。


    “岐家的夫人,當年也是這樣的樣貌。”


    “……與太子十分登對。”


    “但,岐閃是陛下的副手吧?”


    “是啊……”


    “他是岐閃家的……”


    眾人心照不宣,岐家代表的陣營,與東宮並不是同一派,甚至是對立的。即便聯姻,在當下的局勢裏,太子和岐家也絕不可能關係緊密,恰好相反。


    昔年老國王下旨為二人指婚,大抵也有這種隔斷的意味。


    岐玉聽到的版本,來自薄飛星的述說。


    “他們都在討論你在新王登基之後,可能就得被分手了。”薄飛星說道,“理論上是這樣,你別難過。”


    “……”


    難過?


    岐玉瞄了眼此時提前離場的、白發的輪椅國王,心想他還沒死,其他人已經默認他埋在陵園了嗎,竟然都在討論這種身後事了。


    不過……


    在去年之前,國王還不是半癱瘓,但他有個野心家孝順兒子,委實家門不幸。


    迴頭再看薄飛星,金發碧眼的混血少年,笑起來有兩顆不對稱虎牙,英氣而青春,像是校園電視劇裏的男主角。


    “岐玉,我隻是在關心你,沒有別的意思。”


    他的語氣,乍一聽讓人覺得十分真誠,好像真的在關心太子女友的前途。


    岐玉越過他,在遠處的一對公爵夫婦身旁,瞥見今晚的焦點。


    高大、蒼白的青年人,衣冠楚楚,與那對夫婦說笑。他看過去時,恰好與鄺泉對視,黑涼的鳳眼像是玻璃石,透著股銳利的質感,從他臉上緩緩剜過。


    ……他想殺了我。


    怎麽才能不被鄺泉抓到呢。


    此時一個女伯爵與岐玉搭訕,他迴神與她閑聊,印象裏這位是哥哥岐閃的舊識。


    女伯爵是克雷斯畢業的學生,聊了幾句學校的話題,提到學生們被分配到“塔”的安排,她認為很不人道。


    “在那裏,哨兵和向導們的折損率很高,尤其是向導。”她蹙眉說,“其實大部分貴族家庭,都不希望孩子們到那裏去。”


    “伯爵也是從‘塔’迴來的嗎?”岐玉問她。


    “是啊,”提到那段生活,瑪麗也感歎,“相當於一個半封閉的學校……但每次去往前線,都有一批同窗死亡。”


    在原著的設定裏,戰爭是無可避免的。


    按照流程安排,岐玉大概率也將在政變前後那段時間進入“塔”,但這個劇情很可能不會發生,原著劇情是在此之前他就被殺了。


    至於是誰殺了他,可能是新王,也可能是對岐家落井下石的旁人。


    薄飛星接話說:“說起來,你是向導吧?到時多半是得到‘塔’裏的。”


    岐玉迴眸打量著他,對方笑吟吟,與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到目前為止,這個世界沒有出現任何主角色死亡、大逃殺,甚至,原有的三起命案都被他阻止了。


    入侵者到底想做什麽?


    如果不止一個入侵者,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


    合作?


    競爭?


    細想之下,岐玉反而有些失望,如果薄飛星把太子鄺泉殺了,一切難題迎刃而解了吧?


    【那是你的難題,又不是他的。】


    ‘你怎麽知道不是?’


    【???】


    ‘薄飛星接近我一定有原因,就像我接近他一樣。’


    【這倒也是……入侵者的目標,通常都是破壞、謀殺。現在看來他更像是有其他意圖。】


    瑪麗伯爵傾訴煩惱,關於慈善實踐的事,家鄉那邊的公立免費醫院還未建立。


    岐玉吃了一個奶油草莓甜品,食不知味。


    他的煩惱更血腥一些。


    現在有兩個人想殺他,鄺,薄。


    一條命都不夠分。


    正想著,肩上搭上了一隻男人的手。


    骨節瘦削,手指修長,腕上戴著昂貴的鑽石金屬腕表,能見到手背上有一個舊槍疤。


    鄺泉很自然地走上前摟住了他的腰,也與瑪麗伯爵閑聊。


    瑪麗顯然有些怵他,說了幾句就找理由遁走了。


    “你哥哥在那邊,他剛才在找你。”鄺泉與他耳語,又看向薄飛星,“媽媽在找你。”


    薄飛星嗯了聲,轉頭往另一個方向看去,說了句“我過去一會兒”,但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眨了下眼與岐玉說:“晚宴之後,你是迴學校嗎?我們一起?”


    “他留在東宮。”


    鄺泉說。


    薄飛星有些遺憾:“好吧。”


    岐玉被他摟著,到了宴會廳裏的一處小房間。


    一路沉默,他們無話可說。


    沙發上兩個男人正在抽雪茄交談,見他們出現,都起了身。岐玉坐在哥哥身旁,右手邊是太子鄺泉,對麵是哪個叫李漱蘊的年長政客。


    鄺泉和李漱蘊說東邊的戰役,岐閃沒有參與話題,而是與自己弟弟問起今晚為什麽遲到。


    “在休息室睡著了。”


    岐玉不打算和他說實話。


    “我過幾天要到北邊去,大概得有一兩周不迴來,天氣轉冷,你自己注意。”


    岐玉不禁抱怨:“你的工作真的太忙了。”


    “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岐閃笑道。


    一聽他提到工作,岐玉的心髒就怦怦跳。


    在太子身邊談這些事,實在刺激。


    岐玉知道,他指的是他將參與謀殺太子的意圖,這是國王的決定。


    但在原著裏,這場計劃失敗了。


    似乎是某種警示,右手被握進了微冷的掌心裏。


    沙發上,鄺泉一邊與幕僚交談,一邊揉著他的手,倚著靠背,臉上沒多少表情,見岐玉迴眸看過來,眼眸也微動轉向他,問:“覺得無聊?”


    與李漱蘊的對話也就此打斷,李漱蘊不語,隻餘光瞥著這位太子“女友”,這件事說得上是王室醜聞了。


    他瞥著太子和小男友交握的手,心裏也很好奇鄺泉如何處理。


    “是啊。”


    岐玉沒好氣地說。


    “等你和岐衛長聊完,我們迴東宮休息。”


    “你什麽時候這麽善解人意了?”


    他頓時警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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