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遲聞言不怒反笑,狠道:“豎子好大的口氣,今兒勢單力薄,爺爺認栽。想使喚爺爺給你做事,等到我大哥來了看你好有沒有這麽大的口氣!”


    殷南皺了皺眉道:“這歐陽遲武功平平,能被稱道句‘白麵判官’多半還是因為有兩分詭計謀劃。他那大哥‘黑麵陰帥’唐藥確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殷南此行送小姐上山,老爺那邊還有要事喚我即刻迴去,萬一他日後尋來......”


    咱再說這“黑麵陰帥唐藥”,本是蜀中唐門棄徒。尚在唐門之時就已經嶄露頭角,唐門裏的那些看家本事,例如機簧暗器用藥用毒無一不通。後來因為傲勇鬥狠不服管教,以下犯上傷了門中的一位師叔被趕出門外。


    相比他的二弟歐陽遲,唐藥的一身本領可謂千錘百煉,唐門的獨家內功碧玉錄以修至第七層臻至佳境。內功外功俱是一把好手,加之暗器用毒之技傍身,成名之後栽在他手裏的江湖名宿數不勝數,在山西黑道上的名聲一時無二。


    這歐陽遲能在江湖上有些名分,未嚐不是沾了大哥唐藥的光。


    聽聞此言蕭三川上前寬慰:“還請閣下放心,三清山雖不是什麽武林魁首,但護得門下安全還是做得到的。”


    殷南一想三清門以曆百年,在江湖上名聲赫赫。二來這蕭三川適才這一手著實驚豔,倒也放寬了心。轉念想到諸事妥當之後,便要與小姐分離,這擔憂之情又轉換成了三分不舍。


    殷南是綠水家裏家臣,算是看著綠水從小長大的,如今分開縱有千言萬語想要囑咐,也不知從何說起了。隻是摸了摸綠水的腦袋,道:“承蒙老爺錯愛,跟了小姐這麽多年,今日分別,還請小姐多多保重。小姐機靈聰明,想來就算遇到難處也能逢兇化吉......”言至此處竟捎帶哽咽說不下去了。


    那丫鬟玉兒更是和綠水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早已忍不住哭出聲來,哭著道:“小姐自己在山上冷了熱了要多注意,若是住著不舒服就往家裏寫信,我去求老爺送我上山服侍小姐。”


    “嗨,又不是不迴去了。”綠水上前寬慰二人,笑眼舒眉道:“之前上山的叔叔伯伯們現在估計已經從後山下山了,你們兩個快去後山接應吧。我不耐告別,就替我轉告大家保重身體,等我七月節迴家誰要是瘦了我可不饒。”


    二人也非寡決之人,當下站立身子,抬起手臂雙手在胸前抱拳,齊聲道:“那就祝小姐武運昌隆!”


    殷南轉身對蕭三川多行一禮,道:“小姐勞煩蕭兄多多照料。”複又向老黃一抱拳,道“黃兄,蕭兄。倘若有緣,咱們京城再敘。”


    按常理來說殷南的年紀做蕭三川的父輩都有餘了,這句“蕭兄”倒是大大的奉承。蕭三川得了托付也不便謙讓,當下抱拳還禮,笑道:“一路順風。”


    “不送。”


    說罷二人轉身便走,向著官道驛站的方向離去。老黃沒想到分別的如此倉促,本想出言提醒,這山上收徒甚是嚴格,不如在山下等些時日,等出了消息再做打算。沒想到殷南腳步生風不說,那丫鬟也步履飛快,片刻就身影就遠了。


    老黃撓了撓腦袋,跟綠水說道:“綠丫頭我今兒掛了彩,也先迴去了,想來無論你是否能留在山上,咱爺倆還能有見著幾眼的緣分。要是你真拜入三清門了,記得抽空下山看看你柳姨。”


    “知道了黃大叔!”綠水吐了吐舌頭,道:“難道我柳姨需要我抽空下來看看,我黃大叔就不需要了嗎?”


    “你呀你呀。”老黃笑著搖了搖頭道:“俺老漢也算見了些世麵,倒是在你這小丫頭麵前束手束腳,罷,倘若想你黃大叔就下山來,大叔給你擺上上好的米酒。”


    說罷老黃道了一聲“走了。”轉身往村裏走去。


    蕭三川見這半大丫頭先後與多人離別,心想:這丫頭年紀不大,倒還真有兩分闖勁兒。


    等綠水目送老黃拐進村裏,轉過身時,兩眼紅彤彤的,眼睛裏盡是水汽氤氳。蕭三川又想:是了,這小丫頭可是第一次離家遠行,怎麽能沒有一點別離之情,這剛才是怕家人傷心,強忍著呐。


    當下笑著對綠水說:“這山上好玩的東西可多了,山裏有翡翠,有仙草,有小獸。以後我常帶你去玩可好?”


    綠水一呆,怔怔的問道:“有鬆子兒嗎?”


    “別說鬆子兒了,鬆鼠都有的是!”蕭三川笑眯眯眼,道:“將來讓你那些師兄師姐帶你去摸魚爬樹采藥放馬,他們肯定喜歡你喜歡的緊呢!咱們也別停著了,邊上山邊聊。”


    說罷,一手牽著綠水,一手押著歐陽遲,走著山路上山而去。綠水剛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被這陌生少年牽著手卻沒有感覺到羞澀不妥。蕭三川的手上有些常年練武留下的老繭,綠水的小手被他一握住,倒感覺到幾分心安。


    此時正當清早,山上綠植眾多,盈盈灑灑的綠蓋遮住大部分了本不算猛烈的陽光,唿吸的空氣中飽含著濕潤的樹木清香。陽光被樹枝樹杈切割成大大小小的方塊格子,投影在青石鋪就的台階上。


    一路上蕭三川不斷地給綠水講些門中的奇聞趣事、人際關係。他本身就善於說辭,一件事經他的口中一複述,平白就添了幾分樂趣,綠水銀鈴般的笑聲飄灑了一路。關中之地自古都有春天采風秋問俗的說法,這春遊一般的體驗,倒把分離的不舍和拜師的緊張衝淡了幾分。


    要不是旁邊還有個倒黴催的碎嘴子,這一趟旅程還要更輕快些。


    那歐陽遲自打上山開始嘴就沒停過,無事也要抬三分杠,左一句“這山上的路也是人走的?小爺腿都酸了。”右一句“這三清門沒兩個道士,未出家的弟子倒也一大堆。對外也好意思稱道觀?怕是為了來錢快吧。”複又道“你看看人家武當山和龍虎山的山門,同樣是道士,做人的差距咋就這麽大捏!”


    綠水被他絮煩的略微煩躁,心道殷伯伯怎麽沒把啞穴也一起給點了。蕭三川江湖經驗頗豐,知道此人看似在逞一時口舌之快,實則在嚐試激怒自己尋找破綻,也不搭話,隻是複給綠水講些山上門中的新鮮事物。


    那邊歐陽遲更是鬱悶,自己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自己打不過的遇到不少,罵不過的可未曾見過。聽著自己絮叨自己都覺著煩了,那俠隱三川還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今日竟然遇到這麽個油潑不進的主兒。


    想來今日慫也認過了,狠也放過了,歉也道過了。縱然他心慮百思此時也有點沒轍,倘若真被扣下來幹了幾年勞役,迴了山西還怎麽混,還有什麽臉麵麵見大哥。


    思至大哥唐藥,又不禁慨歎,要不是大哥這半年杳無音訊,以大哥用藥用毒的本事,自己又何苦大老遠跑來三清門求藥?那盜天機收了我整整三百兩雪花銀,給的這條消息說我中的毒隻有三清山上有人可解,如今看可是害苦了爺爺。


    罷了,隻能先治好毒再尋隙逃走了。無奈之下歐陽遲道:“我說蕭大英雄,可別忘了我身上還中著毒呢,你要想讓我給你當賬房可得先保住我的命。”


    蕭三川倒是一愣,道:“門中隻有師傅和五師妹曉得岐黃之術,可都是治病救人的法子,哪有人懂什麽下毒解毒啊。”


    歐陽遲:“我#¥!@@#¥??????”


    當下運足了內力去衝擊胸口大穴,隻是殷南那一手彈指神通玄妙異常,上山許久十分穴道解不開半分。隻能再把大哥搬出來,希望這遠菩薩鎮得住近閻羅。叫囂道:“我說蕭大英雄,我大哥唐藥的名聲你也聽過,我二人情同手足。若他尋我過來,縱使三清門高手如雲也鬧得臉上不好看,不如把我放了,日後江湖上相見定當迴報!”


    蕭三川笑笑,並不答話。


    歐陽遲複道:“我大哥黑麵陰帥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一手斷崖鋼針見血封喉,這些年多少江湖好手折在他手上,蕭英雄可要好好想想,莫要自誤!”


    薛三川笑笑,並不答話。


    歐陽遲眼淚都快下來了,“x你大爺的!你倒是給點反應啊!”


    倒是綠水在一旁看著好玩,在旁邊嬉笑道:“你這家夥武功平平,打不過殷伯伯,打不過蕭哥哥,打不過黃大叔,打不過玉兒。你那大哥估計水平也高不到哪去。”


    這殷南和蕭三川也就罷了,那姓黃的莊稼漢分明沒在自己手裏討著便宜。更別提那叫玉兒的丫鬟,自己幹脆都沒交上手。這盆黑水倒是潑的自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隻能咬牙恨道:“小丫頭莫要得意,在下奉勸你幾句話,要知道三十年河東......”


    綠水突然驚恐失色,仿佛遇見可怕的夢魘。


    “......三十年河東的那件大案,就是我們哥倆做下的,整個河東的高手可都是我們哥倆的手下敗將!”


    綠水似如釋重負得鬆了一口氣,臨了又不放心的複問一句:“歐陽公子年輕的時候沒被人退過婚吧?”


    歐陽遲怔道:“退婚?什麽意思?”


    綠水展顏一笑,拍了拍歐陽遲的肩膀,道:“沒事,誰教你是個跑龍套呢。”


    歐陽遲:“(′?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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