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


    一聲悶雷響徹墳山,山崗陡然化為白晝,借著炙白雷光,瞥見崗上屍體無數。


    冬雨來得突然,萬朵雨花在地上綻放,洗刷著漫山遍野的血跡。


    墳場中央,兩道身影對立,安靜得像兩座雕像。


    雨勢不減,欲有加大的跡象,驚雷乍起,雷光再次籠罩大地,兩人依舊不動,就在雷光褪去,大地再次陷入黑暗的間隙。


    雨幕中驟然響起數道破風之聲,密密麻麻細如牛毛的針線襲來,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陸北的視野中都沒能捕捉到其飛行痕跡。


    隻看得到無數落下的雨滴被撞碎,一股殺意凜然而至,憑著本能舉著如刀的虎牙橫劈,刀鋒斬下之時有股頓挫感,能感覺到劈到東西。


    定睛一看,這被擋住的不少細如絲線的針,是一根根銀發。


    銀發一茬接著一茬襲來,憑借一把虎牙刀,再加上半生不熟的劍法,根本擋不住這密密麻麻的攻勢。


    霎時間,就有不少的發絲突破防禦,刺向揮舞著刀鋒的人。


    紗衣如豆腐遇上鋼針,輕易就被銀發刺破口子,而後銀發徑直刺向身體。


    叮叮當當之聲不絕於耳,一根銀發刺向白玉化的眼珠子,宛如鋼針般的銀發,徑直刺向瞳孔之時,便失去無往不利的氣勢,留不下任何痕跡,便被勁力反彈而開。


    反彈掉落至地上的銀發,恢複成柔軟的模樣,再無半點堅挺模樣。


    “這毛發有古怪,我的紗衣怎麽跟公交車一樣,想進就進,一點推脫都沒有。”陸北倒吸一口涼氣,扭頭看向方才女妖所站之地,此時對方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果不是玉甲完全護住身體,這一擊就能夠讓他殘廢,方才升起的輕視瞬間蕩然無存。


    “築基後期就是築基後期,看她那樣子,能夠穩壓這片墳場,自然還是有著她的本事。”


    風聲於耳邊響起,一股殺意陡然從身後爆發,陸北迴首想要防禦,可惜還是慢了一步,一拳轟擊在正臉上,似乎帶有千鈞之力,瞬間將人打得雙腳離地,倒飛而出。


    空中調整身形,穩穩落地後,目光緊緊盯著前方正立的身影。同時感受著臉上傳來輕微的痛意,他能確定這女妖的力氣也不小,雖然比不上那頭老虎,可是比先前的任老太爺化作的僵屍也不遑多讓了。


    如果不是玉甲能扛,這些不打飛兩個門牙,至少也要掛上兩對聯了。


    “你到底是什麽玩意?”月影冷麵俏麗,看不出波瀾,可內心早已經被震驚了,無往不利的破法之針竟然起不了作用。


    要知道,築基期修士,就算是煉體的,也扛不住這種攻擊。


    銀月一族的毛發能破開修士紗衣,再加上本族速度天賦,一旦用出破法之針,修士隻能用身體硬抗,就算是體修,也要被紮成刺蝟。


    這個時候,修士就算不喪命,也失去戰鬥能力了。


    本以為仗著天賦,隻要避開那幾種天敵,世間再無危險。直至兩百年前,出現刀槍不入的邪人,大肆捕殺她的族人。


    就為了獲取身上的破法毛發,它們也體驗到被獵人搜捕的感覺。


    接著,一群自詡名門正派的人士,也加入殺戮它們的環節,說著是它們害死大量的天驕弟子,宗門中流砥柱。為了世界上再無此等邪物出現,銀月一族必須滅亡。


    仗著這種天賦,殺死弄殘數個築基巔峰的老頭,才從包圍圈中逃脫。


    眼前的青年,才築基初期,氣息雜亂無序,顯然突破不久,卻可以無視那破法之針,還有那讓她心生膽怯的劍法,怎能讓她不震驚。


    這些年天地靈氣枯竭,人族氣運衰敗,妖魔橫生,照理來說,如今的修士要不如古人才是。


    陸北將手上的虎牙丟掉,他不擅長使刀,怎麽用怎麽別扭,也砍不到這靈活的小妞。


    再加上,上麵紮滿不少銀發,不知何時就要斷裂,索性不用了。


    “你別管我是什麽玩意,明人不說暗話,你這地方到底藏著什麽寶貝,見者有份,你我五五分。”他其實不怎麽願意與這女妖動手,也沒有理由與她動手,換做平時,他早就離開了,就如譚家那夥鬼一樣。


    可現在不行,石堅就在一旁虎視眈眈,說不定還有一些人藏在暗處。說遠些,祖師那考驗,應該也不是好東西,指不定就是喪命的劫難。


    從他們的對話來分析,總給他一股在下界養蠱的意思,別看自己在茅山風頭正盛,其實也隻是一隻大點的螞蚱而已。


    連螳臂擋車的螳螂都算不上。


    很難不生出危機感,陸北不是衛道士,他對自身的定位很清楚,隻是個隨心所欲,過得了良心一關的爛人而已。


    他現在需要提升實力,不求能跳出棋局當棋手,隻求在這養蠱的環境中,變成一隻大點的蟲子。


    他,需要實力。


    眾所周知,天材地寶周圍,必然有怪物守護,這狐狸精也是如此,肯定在墓穴或者其他地方藏有寶貝,這才不挪窩。


    說句不要臉的話,他想分一杯羹,雖然這種手段與強搶無異,可是他確實沒有辦法了,沒把這女妖砍了當經驗值就算仁至義盡了。


    “天材地寶?還是你們人族貪心和惡毒,千百年都沒有變化。”月影想起當年的情景,被追殺的她們,不就是被這些人族修士當成寶物,然後肆意屠殺哄搶嗎?


    念及如此,一股怨念於心中爆發,瞳孔化為紅色,絲絲黑氣爬上眼眸深處,與石堅當初入魔,想要動手殺人的場景一模一樣。


    “想要寶貝,去地府找去吧!”


    隨即,踏地聲重重響起,殘影掠過,快速逼近陸北。


    作為罪魁禍首的陸北,還不知道是哪句話激怒眼前的狐狸精,再次動用神行符,飛速退去:“別衝動啊!有事好商量,五五不行,五點一也四點九也可以商量的。”


    速度不如對方,很快兩者就糾纏在一起。


    月影雙目被恨意侵蝕,雙臂銀發長出,揮手一掃,數百根肉眼難以察覺的銀針迅速飛出。


    叮叮咚咚——


    破法之針沒起作用,突破紗衣防禦後再次被彈開。


    這時,月影也趕至身前,手腳齊攻而上,拳,掌,爪攻防交替,鞭腿,側踢,正蹬連綿不絕,連續攻擊密不透風,每一擊都能輕易斃命一名修士,這套合擊層層疊疊猶如一麵高牆覆壓而下。


    越打越惱火,如果不是法身護體,在這招招斃命的攻擊下,現在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陸北又不是飛機,怎麽打都不會生氣,心中怒意漸起,索性不再留手。


    弓腰,踏步,前衝,直拳。


    他隻懂拳腳皮毛,對於狐狸精這套精妙絕倫的合擊,並沒有見招拆招的本事,隻能以蠻力破之。


    憑著神行符的增幅,衝拳之間,身形快若閃電,與月影一般,帶著殘影一瞬迎接而上。


    隻見狂暴巨力於拳間爆發,震蕩空氣凹痕顯現,隱約間夾帶著轟隆音爆之聲。


    兩者交錯而過,靜立原地,鏡頭拉遠,陸北手臂玉甲爪痕無數,而月影口鼻鮮血滲出,喉嚨一甜,噴出一口血霧。


    可身軀依舊挺拔,似乎有股力量在支撐著她不能倒下。


    見到狐狸精踉蹌著轉過身子,俏臉冰寒,雙目滿是恨意,以一種看殺父仇人的眼神看著自己,陸北竟然心生一種自己是反派的想法。


    “果然,顏值就是正義,不過你這傲如寒梅的氣勢是咋迴事,狐狸精不都是趴下翹屁股的嗎?”他有些懷疑起眼前妖精的物種,以俗世所見,狐狸精都是以另外一種方式戰勝敵人。


    她們,並不擅長戰鬥,公狐狸也是這樣。


    戰鬥隻歇停一秒。


    月影身形再次消失,猶如鬼魅般出現在陸北身側,纖細五指成爪,猛然一探,直取陸北心髒。


    看其兇殘的樣子,好似要幫人掏心掏肺。


    陸北氣沉丹田,腰身一動,左手護住胸口,右手直拳轟出,直奔月影中門大開的胸口。


    來啊,我有法身與紗衣護體,不虧。


    陸北雙目一凜,戰至如今,體內的氣海消耗不過半。白玉甲由功法所生,以真炁為能源,再挨上幾十下抓擊都沒有問題。


    打出真火的他,完全不做防禦,而月影也如是,入魔的她失了神誌,積壓百年的怒意,怨氣都在這個時間點發泄出來。


    至於這一拳能不能接下,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圍,換做平時,並不會冒著風險與修士以傷換傷。


    道理很簡單,狗咬了自己,難不成咬迴去就不虧了嗎?


    嘭——


    兩聲完全不同的悶響同時響起。


    月影五指撕破衣裳,在內裏的白玉上留下五道見血的爪痕。


    陸北的衝拳也順勢埋入厚實前置裝甲,勁力透體而入,骨裂聲音隨即響起,餘力波及周圍,震得高聳山巒顛簸,波瀾四起。更讓月影眸中尋得一絲清明,渾身酥軟無力,差點背過氣過去。


    餘力迸發,高挑身形隨即向後飛去,落地後滾上十來圈才停了下來。


    陸北埋頭看著胸膛傷勢,五道爪痕上鮮血淌出,沿著白玉甲滴落。


    “這娘們還真狠,力氣再大點真能把我這法身給抓穿了。”


    月影眸中恢複清明,低頭咳血,一手捂在高聳之地,觸及之時,臉上出現痛苦的神情。


    顯然是傷得不輕。


    “這家夥真是人嗎?”


    看著對方胸口的甲胄,頃刻間就恢複如初,月影駭然不已,感受著胸口的傷勢,心中起了退卻之心,不敢再戰。


    這場戰鬥,好不容易壓下來的傷勢,也開始有了惡化的傾向。


    “幸好她一開始沒有出來,不然法身未成,現在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就是我了。”陸北踱步靠近,這女妖與山君的屬性正好相反,高攻高速低防,手段也正好被法身所克製。


    “你到底想要什麽?”月影目光四處掃視,邊想著逃跑路線,邊拖延時間。


    “我想要你……那守護的寶貝。”陸北沒有停下腳步,目光鎖定著月影。


    “我沒有寶貝。”


    在沒有聽見這個迴答前,陸北已經做好對方指個錯誤的位置或者奮起反抗,拚死護住自己守護的天材地寶。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不見癡漢不知電車險惡。”


    積蓄已久的力量爆發,陸北速度陡然提高,掄著拳頭就朝著負傷的月影砸去。


    不想老實交代,那就打一頓再讓她主動交代。


    見到兇神奔來,月影雙掌一合,原地升起一團煙霧,將身形隱住。


    如此異變,陸北怕白霧有毒,原地刹車,停在白霧前七步之遠,暗自警惕著其中變化,隻聽得其中錦帛撕碎之聲響起,隨即一抹白影竄出白霧,踏著墓碑向後奔去。


    奔逃的身形一瘸一拐,移動的樣子並不流暢。


    “這是狗還是狐狸?”看著那抹雪白的身影,陸北追擊而去,可即使對方被傷勢拖累,化作原形後,速度又上一個檔次,眨眼間就消失在視野之內。


    追擊無果,陸北折返迴嬪妃墓,順著劈開的墓道進入,拿出明鏡,瞬間整個墓道亮如白晝。


    與所謂的帝王墓內藏陷阱無數不同,這墓道直通墓室,裏麵放著一具石棺,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的物品和陷阱。


    雖然這一切規格都不正常,可陸北沒有心思去探究這幾百年前的皇室密事。見到墓室並無其他長物,當即推開石棺蓋子。


    “冒犯了。”他低聲說了一句,就探頭往裏麵看去,一點倒鬥的禁忌都沒有。


    主打的就是一個莽撞,就算裏麵跳出來一隻粽子,他都能當場把對方打成粽子。


    石棺內並無屍體,而是一小攤的血水,一朵血色靈芝附在石棺內壁。


    “血靈芝?果然有好東西。”陸北在書中曾經見過這種天材地寶,此物是以死人最後一口精氣凝結而成,屬於是罕見之物,五百年的血靈芝,足以治愈民間大部分無藥可救之症狀。


    “這東西對於普通人來說珍貴,可對於這種妖獸而言,並沒有與我死戰的理由,難不成還有其他的寶貝。”他伸手想去采摘血靈芝,可身後卻傳來一聲驚唿。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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