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如麵色遲疑地看了看黎礎淵,又看了看一旁的陳可航。


    “到底什麽事?”他眉一蹙,聲音略有不耐。


    佩如硬看頭皮走進,以一種同情的眼神看了看陳可航後,壓低聲音對黎礎淵說了幾句話。


    隻見他眉一沉,五官線條繃著,似在思量什麽。片刻,他沒看佩如,隻是走迴座位,低聲說:“讓她進來。”


    佩如點點頭,帶上門,走出診間。


    陳可航狐疑地把視線移到電腦後的男人,是發生了什麽事,如此神秘?而他的臉色怎麽會這麽難看?


    她看著他,想開口詢問,卻又遲疑著自己該不該問。


    像是注意到她的凝視,黎礎淵抬頭,目光深深看著她。“可航,如果我現在訴你--”


    話未竟,敲門聲再度響起,門隨即被打了開來,她見到來人時,瞠大了眼。


    是郝曼麗,她身旁還跟了個女人。


    然後佩如跟在後麵進了診間,把一份紙本病曆直接放在他麵前的桌麵上。


    陳可航納悶,是誰的病曆,需要讓問診的佩如直接交給他,而沒經過她?依康生程序,問診的護士做完問診紀錄後,病曆是由跟診護士交給門診醫師,怎麽那份病曆不能讓她看嗎?是誰的病曆這麽神秘?郝曼麗的嗎?


    她已有多日沒在康生見到她,聽說請了一星期的假,似乎是病了,而現在出現在這裏,她的病莫非和婦科有關?


    黎礎淵翻了下病曆,臉色難看至極,他設抬眼,隻是冷著聲音命令:“照超音波。”


    陳可航看著佩如退了出去,再看著郝曼麗和她身旁的女人一起走進裏頭照超音波的房間,雖滿腹疑問,仍沒忘職責,跟看就要走進超音波室。


    “可航。”黎礎淵喚住她。


    “嗯?”她迴首,看見他眼底有著不確定和不安?他在害怕什麽嗎?


    “你在外麵等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忽然按住她,不在乎還有其他人在場,他在她額麵上吻了下,然後低聲說看:“你乖,有事情我們迴家再談,不要隻看表麵。”


    她一臉莫名,不懂他這番話的用意。


    他笑了笑,湊唇吻了下她微張的嘴,然後貼著她耳際低低道:“我把剛剛沒說完的那句話說完,你要聽仔細,我隻說一次。”他停頓了下,才說:“可航,我愛你。”然後他鬆開她,走進超音波室,留下發楞的她。


    陳可航聽見那三個字從他口中說出時,神情除了驚愕還是驚愕。她沒想過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她更沒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等消化了那三個字時,他人已走進裏頭的超音波室。


    想著他說那三個字的音調,她笑了出來,笑靨甜美,充滿幸福,渾然忘了去探究為什麽他不讓她這個跟診的護士進超音波室,一直到他走出來時,她才想起這個問題。


    他把平時護士該做的事攬來自己做,他讓郝曼麗在診療床上躺直,要她自己將外衣向上掀開,內褲拉下一些後,他擠了些凝膠在她的肚皮上,然後握著超音波探頭,在她肚皮上滑動。


    他側過麵龐,看著熒幕,卻找不到胚胎,他再試了幾次,仍是照不到,他放下超音波探頭,站起身來。“好了,衣服整理好,到外麵來。”


    “你--”她看著迎麵走來的他,麵色並不好看,還有些沉重了


    “你來。”他牽握住她,領她到他位子旁,讓她坐在他身邊。他坐了下來後,偏過麵龐看她。“可航,你答應我,不管等等聽到什麽,都要坐在這裏別走。”


    他伸掌用力握了握她手心,見到郝曼麗和她友人走出時,他收迴手,示意要郝曼麗坐在他麵前。


    “怎麽樣?多大了?”郝曼麗一坐下,眼眸直瞅著他,急著問。


    “沒照到。”他轉過臉,不看她。


    “怎麽會沒照到?你不會是故意這樣說,想要不承認我懷孕的事實吧?!”她揚聲。


    “你不是看不懂熒幕,你剛才有看見胚胎?”他轉過臉來,瞪視他一眼。


    “是、是沒有。”她呐呐說,心底卻因為他難看的臉色而得意不已。


    “如果不是胚胎還太小,就是子宮外孕。”他希望是後者,因為孩子必然無法留下。


    “所以下星期再過來照?”她一臉企盼,笑得很真誠。


    “曼麗,你設計我?”黎礎淵不答反問。手中的病曆仍是攤開的,他目光冷沉地瞪著麵前的女人。


    她不可能懷孕,胚胎還照不到,偏偏驗尿結果是陽性反應。


    不該是這樣子的,除了可航,他和女人做愛不曾忘記使用保險套,沒道理會懷上孩子。他反覆思索,想得到的就是郝曼麗動了手腳。


    是在保險套上做了什麽?還是她其實另有男人,但想把責任賴給他?


    “我設計你?”郝曼麗揚聲,似很激動。“我怎麽設計你?你哪一次沒戴保險套的?”


    一旁的陳可航,聽到保險套三字時,一個她不願相信的答案在她腦間掠過。


    郝曼麗……懷孕了嗎?是他的孩子?她眼眸微微瞪大,嘴巴也張著,她想問他是不是真的,卻問不出口,隻能屏息以待。


    “就是每次都用上,那你怎麽可能懷孕?”他眼神犀利,像要看透麵前女人似的。


    郝曼麗哼笑了聲。“你自己是婦產科醫生,你會不知道保險套的避孕機率並不是百分之百?”


    被說中了。


    他一楞,隨即厲聲開口:“不可能!每一對夫妻使用這種方法避孕一年,大約會有十人懷上,我跟你有頻繁到能讓你懷孕?!”是,他知道保險套不是百分百的避孕方式,她是有可能懷孕,但他不要她懷他的孩子,他……他隻想要可航懷上他的孩子。


    想到陳可航,他側眸看著她,卻見她慘白著臉看他。


    不,他不能讓可航誤會他什麽,他心口一慌,急急側過麵容,聲音微促地說:“可航,記住我剛才的話。”


    懷孕了?郝曼麗真的懷了他的孩子?


    那麽他最近對她態度上的改變,又是為什麽?他、他怎麽能開口說要和她當真正的夫妻,又讓他的情婦懷上他的孩子?那一句我愛你,是在為現在的情況做緩衝嗎?


    她茫然地看著他,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


    “黎醫師,你會不會太超過?曼麗懷了你的孩子,你不聞不問就算了,還先去安慰那個女人?”陪著郝曼麗的女人出了聲。


    “什麽叫那個女人,她是我太太!”他冷著麵孔,瞪向那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女人。這刻,他沒空閑管她為什麽會陪同郝曼麗出現在這,他想到的,隻是不要讓可航誤會。


    “黎礎淵,你真要不聞不問,不要這個孩子?”郝曼麗料不到他的心思竟然都在陳可航上頭,她尖著聲音問。


    “孩子是不是我的還不知道,你不必這麽猴急,馬上就表現出你對黎太太這個位置很有企圖的樣子!”他靜不下心,隻擔心身側的女人就這樣離開,對麵前這投下未爆彈的女人感到厭惡!


    “我對黎太太這位置有企圖?我要是有企圖,你還能娶別人嗎?”她嗔著。


    “那是因為你知道--”他起了頭,卻說不下去。


    “怎麽,不敢說下去了嗎?那我幫你說好了。”郝曼麗笑了聲。“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願結婚,你隻是和你爸條件交換,你要用結婚換康生院長,所以我才讓你娶別人。”


    陳可航聞言,臉色更白,明知道他娶她是為了要換到康生院長一位,但現下這時刻再被人提起,心口還是覺得疼痛。特別提這事的人,還是他的情婦。


    怎麽才讓她嚐到幸福,卻又要麵臨這種難堪和困境?當他對她說那三個字時,他究竟懷著什麽心?她差點以為,他真的愛她……


    “黎醫師。”她在他們相互指責中,淡淡喚了他。


    黎礎淵一頓,側過身子看她。“可航,你想說什麽?”


    她沒看他,隻是摳著指甲,片刻,她才說:“先讓後麵的患者進來吧,孩子的事,還可以再找時間商量,這樣互相指控下去,對解決事情沒有幫助。”她語聲好輕、好淡,他聽了心口微微發痛。


    他擰著眉,沉沉吐息後,轉過冷肅麵龐看著對麵的女人。“一星期後再過來照超音波。”他隨即起身,親自走到門口,打開診間的門,要她們離開。


    郝曼麗起身,昂著下巴經過他身前,踏出門口時,笑說了句:“對了,忘了恭喜你,終於要當爸爸了。”


    他想對她大吼,要她閉嘴,但候診間裏,還有多位患者和家屬在等候,他深吸口氣,壓下熊熊怒火,咬著牙低聲道:“滾!”


    她坐在床沿,發著楞。


    從知道郝曼麗懷有他的孩子開始,她像是被抽走靈魂似的,整個人陷入恍恍惚惚的狀態,她想著,接下來該怎麽辦?


    孩子是郝曼麗和他的,她是不是該退出,成全他們一家人?反正若不是她,也許他和曼麗早過著幸福的生活,她現在不過是把那樣的幸福還給曼麗而已,她沒損失什麽呀。


    說他自私,隻為了一個身份地位就和她結婚,不顧郝曼麗的想法,但她自己又何嚐不自私?婚前,她就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她硬是要在他的生活裏湊上一腳,然後換來現在這樣血淋淋的痛,她不是自找的嗎?


    他還沒說愛她時,她可以告訴自己,他本來就有愛人,所以不愛她很正常;但他開口說愛她了,她無法接受他還要再愛別人,例如郝曼麗。


    她想要自己是他的唯一。


    如果他的愛情不是專一的,那麽貪戀這種隨時都會消逝的愛情做什麽?這種短暫的溫柔,不是現在的她想要的。


    黎礎淵一上樓,就見她呆坐在床沿,不知道想些什麽,連他站在門口看她看了近半小時之久,她仍沒發現。他想,他若再不出聲喊她,她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坐到天亮?


    “可航。”他走近,蹲在她身前。“在想什麽?”


    她沒看他,垂看眼眸不說話。


    他掌心貼上她手心。“可航,那個孩子可能不是我的。”


    她眼眸閃了閃,終於抬腿看他。“你怎麽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曼麗是你的女朋友,孩子不是你的會是誰的?”


    “曼麗,她可能另有男朋友。”他不是不負責任,他隻是不怎麽相信曼麗會在這個時候懷上了他的孩子。他在確定自己想要眼前這個女人後,曾和曼麗提分手,不過幾日,她就懷孕了,這也太古怪了,偏偏驗尿結果讓他無話可說。


    “萬一她隻有你這個男朋友呢?你要孩子怎麽辦?一出生就沒有爸爸?像你一樣,是個父不詳的孩子?”她想起他的身世,再想到曼麗肚裏的孩子,一個很可能長得像他的孩子,她眼眶微微紅了。


    她曾聽公公黎春柏提過他這個高傲的二兒子。說他是父不詳的私生子,說他小時候常被同齡的孩子嘲笑,造成他後來的霸道個性,但他的霸道隻是因為沒有安全感,他需要掌握什麽,才會覺得踏實。


    她的問題正中核心,也是他一直不願去思考的那個可能--萬一曼麗沒騙他,真懷了他的孩子,那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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