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聞聲坐在原地,靜了好一會兒,小丫鬟覺著就跟自己犯事兒在衙門裏被縣老爺審一樣,如今到了宣判的時候,是死是活真是不知道。


    忽然,廚房的門開了,老媽媽跑進來。那是老夫人怕舒媛身邊手邊要人,親自留在舒媛屋裏幫把手的。


    老媽媽進門就道:「小姐燒起來了,燙的不行,得快大夫來。」


    眼下也顧不得去通知管後院的大夫人了,老夫人做主就讓她拿了對牌先去叫大夫。


    小丫鬟跪在地上,眼前人忙裏忙外,緊接著一圈人唿啦啦的往外湧,小丫鬟也不敢怠慢爬起來跟著跑。


    老夫人徑直進了舒媛房間,摸她額頭,燙!最要命的是人不醒。就好像三年前那次從水裏撈迴來一般,叫人心裏沒來由的害怕!


    老夫人沉聲道,「來人,去跟對麵兒豐王別院,說我請世子過來。」


    「是,老夫人。」


    人剛要去,又被老夫人叫住,「告訴那頭,舒媛病了!」


    這事離的近,跑出去的人比大夫來的早,卻道:「那邊的人說,世子不來。」


    老夫人撐站起來,差點追問一句「他真如此說」,但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是了,自己的親孫女親口說的不行,人家那身份又為何自討沒趣再來糾纏。


    老夫人身體克製不住的晃了晃,情傷至深,她最擔心的事,真的來了……


    小丫鬟卻忽然想起什麽,上去扶住她,「老夫人,老夫人您別急,小姐身上有個哨子,平時都掛在脖頸裏,一吹就能讓那世子的人過來。」


    像抓到救命稻草,老夫人探手在舒媛脖頸裏摸到紅線,找出了那個哨。


    暗九聞聲而來,看到屋內燭光通亮,房門大開。


    舒媛從未在房中見他,他也不進此門。


    舒老夫人立在門裏,問:「可否通傳世子,與老身一見,舒媛病了。」


    暗九抱拳,「世子爺吩咐過,若非舒小姐親自召喚,在下不可從命,抱歉!」


    他閃身要走,又停下腳步,點了句:「老夫人先請大夫醫人吧。」


    與舒老夫人以為的不同,暗九心驚膽戰的是:完了,世子爺把舒姑娘氣病了!


    楊夫人到比預想的快,身為母親,幾乎是聽到兒子出事的那一刹那就登船,順流而下。


    豐恆和小表弟在碼頭等,眼看著楊夫人氣勢洶洶從船上下來,忽然一揚手。


    豐恆本可以躲開,但卻沒有,那一巴掌打在臉上。


    小表弟驚唿:「母親,不關表哥的事!」


    「姨母打的對。」豐恆聲音低沉,「是我沒照顧好千嶽。」


    楊夫人冷看兩人一眼,「帶我去見那戶人家!」


    付家老爺是個軟蛋,凡事還是付母說了算,有了上衙門告狀的底氣,這家子在楊夫人這等人物麵前忽然都昂首挺胸起來。


    兩家人碰頭,楊夫人根本不看他們,目視前方,冷聲道:「天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我也不會偏幫自己兒子半分,既然你們認為是他犯的事,何必還拖著,立刻到衙門去擊鼓鳴冤,讓衙門收監我兒,審查,取證,落筆錄,依照令法,該怎麽判,怎麽判!我就當做沒生過他!」


    小表弟急的往豐恆使眼色求救:怎麽辦,娘要當做沒生過我!


    與小表弟同樣急的是付家,要他們坐牢做什麽,要的是賠償好不好!


    付母擦眼角:「都是做母親的,你們是一了百了了,我家閨女怎麽辦,身子也沒了,本來要到手的婚事也沒了,以後根本不可能嫁人。整半天,她就得個你們坐牢,這事就完了,還講不講道理?」


    「是嗎?」楊夫人冷笑,「你篤定她已失身?也許隻是誤會呢,路上摔一跤,還能跌破臉,扯破衣裳,怎麽還沒經過衙門開堂過審,這就已經私下定論了?」


    付母瞪眼一愣,梗脖子道:「就算沒破身,那樣子了,左鄰右舍都看著,名聲也臭了,那、那就是跟破身沒區別了!」


    豐恆眼裏冰涼,與楊夫人略一眼神交匯。


    楊夫人道:「沒破身子,那我兒就是被冤枉了,我們可沒什麽可談的。」


    然而那頭是知道事情的底兒的,付母揚起嘴角:「冤枉不冤枉,我說了不算,但我肯定上了衙門,您保準後悔。說到底——」她話音一轉,「吃虧的總是女兒家,所以,我們也不想鬧那麽難看,想來您也是這樣想的,要不何必來談呢?」


    楊夫人聲音冰涼,「哦,聽這意思,你們是想私了了。」


    「十萬兩,一口氣要我們大人五十年的俸祿都不止。簡直是純金打造了個人帶迴去。就數你豐王府大方,分十年給,嗬!一年也是一萬兩,你不心痛,我都肝疼!」楊夫人一到別院,就氣不打一處來,「豐恆,我是給你麵子,才不壓這件事。」


    豐恆:「我知道。」


    他越如此,楊夫人越不解氣,「就算這裏不是北疆,你也不是壓不住這件事,你到底在想什麽!」


    豐恆垂下眼眸,沉默一瞬,道:「姨母奔波一路,先迴屋休息吧。」


    楊夫人麵若冰霜,認真看了他好一會兒,猛然拉兒子跟引路的丫鬟往裏走。豐恆立在原地,看著小表弟被母親拖的幾次趔趄,因為做錯了事,小表弟連話都不敢說。


    一直到完全看不見他們,他轉身往豐王妃屋裏去。


    豐王妃的東西是最後打包的,她要求多,這也要用,那也要用,若先收拾了她的,迴頭得鬧好幾次,還得再把裝好的箱子翻出來,折騰好幾迴。侍女們早就有了經驗,練就一身最後一刻打包裝箱的本事。


    這會兒,侍女們往來在屋裏清點,迴頭整箱的東西。


    豐王妃坐在妝鏡前,百無聊賴的等指甲上剛上的丹蔻變幹。一見豐恆進來,她張著十指,小聲兒問兒子:「二姐沒問起我,對不對?」


    豐恆搖頭。


    豐王妃鬆了口氣,「給她點心煩事也好,這樣就沒空囉嗦我了。」 那語氣,那模樣,真真沒心沒肺到了極點。幸好楊夫人是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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