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淬月宮後,再萊坐在清涼的石階上想了很久很久,直至夏夜夜空中燦爛的星辰都將往西方跌墜,她站起身看了一眼玩處的延慶宮,然後頭也不迴地走向位在宮門旁的馬廄。


    「小菜?」赤水抹去額際上又溜下的鮮血,「你怎會在這?」


    身負皇命前來邊界的赤水,是為了替路翔收編六安邊界皇軍而來的,可他這明顯就是奪取兵杈的舉動,打一開始,就受到了六名老將軍的強烈抵抗。


    相較於六安各自為政的皇軍,路翔所帯來的羽林軍,人數少得可憐,因此別說是想收迴兵權代路翔統合國內兵力了,他就是想全身而退也都是個問題。


    遭到包圍被困在林中已數日的羽林軍,因突破不了防線,又沒攜帯足夠的糧草,再加上六安皇軍輪流前來偷襲,整安羽林軍是死的死傷的傷,眼看就要缺水斷稂,赤水正想背水一戰,領著羽林軍衝出包圍時,再萊卻從天而降,歪著小腦袋,看向一身狼狽的他。


    「露姊姊哭了。」再萊邊說邊走上前,揚指在他身上按了幾個穴止血。


    又餓又累還一身傷的赤水,一聽到路露的消息,手中所握的大刀便控製不住地微微輕顫。


    「你們在這等我,先就地療傷。」她先是側過頭看了遠處與他們對峙的軍人們,再轉過頭來對赤水盼咐。


    赤水忙攔在她的麵前,「你想上哪去?」


    「擺平事情。」


    「你想怎麽擺平?」


    她舉起一拳,說得再理所當然不過,「打到他們變乖。」


    「等等,小萊……」赤水沒拉住她的衣袖,站在她身後對飛快離去的她焦急的大喊,「迴來!那麽多人你怎麽擺得平啊?小菜!你聽到沒有?快迴來!」


    再萊根本不去管後頭急得跳腳的赤水,使出輕功在林間跳躍了幾迴,就來到六支皇軍在林後的大本營。


    大剌剌降落在主帥大帳前的再萊,半分要隱藏的意思也沒有,當帳外巡守的兵員們發現她時,無數支火把登時照亮了大帳前的營地,一根根長槍也都相繼舉起對準了她,而被驚擾的六名將軍,則是一個接一個自帳中走出。


    「你是何人?」


    「黃金門的再萊,路國皇帝所聘來的保鏢。」


    黃金門的門人?眾家將軍不約而同地換上了恐慌戒慎的神色。


    原本他們對這名不知死話,竟單槍匹馬跑來這兒妄圖阻擋他們的女人,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還以為她隻是赤水最後掙紮的手段,可當黃金門如雷貫耳的名號一入耳,他們就再不敢小覷於她了。


    「你……來這兒做什麽?」她是皇上的保鏢,難道說,這是表示黃金門已站在皇上的那一邊?


    再萊看了他半晌,然後將黛眉一挑。


    「要你管!」


    「……」這小妞是來亂的?


    再萊將視線繞過杵在她前頭的這些將軍,大抵數了數他們身後那些兵員人數有多少後,她在嘴邊喃喃,「隻是不能殺而已,又沒有說不能傷……小七說得對,有漏洞就要懂得鑽。」


    六名原本不和,但難得團結起來對付赤水的老將軍,猶未聽清她在嘀咕些什麽,一股恐怖至極的相級的威壓已自她的身上散開。


    不同於他們所見過的其他相級高手,在她的威壓中還充斥著神天煞氣,霎時林間卷起了一道道狂風,這股似要置所有生靈幹死的煞氣,唿嘯地穿梭過林中,直撲所有人的麵門而去。


    再萊甩甩兩掌,腳下輕輕一踏點,便赤手空拳地神向他們,一名將軍剛揚起大刀想攔住再萊的拳頭,她卻鬆開拳心,一把抓來那柄大刀,隨手將它扭成一圏廢鐵往身後一扔,再高高舉起兩掌飛竄至他們麵前,在他們胸口各按下一掌。


    六名老將軍各自朝不同方向躺在她的四周,後頭那些想趕上來救援的副將或旱兵員,則被她還沒收迴去的煞氣給壓製得無法往前一步。


    「重來。」她朝地上的其中一人勾勾指。


    「……什麽?」老將軍連連吐了好幾口鮮血,她那一掌將他的胸骨幾乎震斷泰半。


    「兵符。」赤水不就是想要這個東西?那就統統拿去給他好了。


    「你休想——」


    「我自己拿。」她聳聳肩,也不需要他們的同意,便自顧自地彎下腰將他們給徹底搜身過一遍。


    由於林間沒什麽可綁的東西,再萊索性將他們六個人的褲腰帶都給解了,分別綁在他們的腳上後,她便拉起褲帶的另一頭,準備把她的戰利品給拖迴去。


    當她收迴一身煞氣,也解除了很耗她內力的威壓後,她微微喘息地看著已將她重重包圍的兵員們。


    「我是相級初階,不久將晉相級中階。」她定定地看著他們,「殺光你們,不是很難。」


    抽氣聲在林間此起被落,已包圍她的兵員們在她帶著來意冷冷看過來時,不由自主地紛紛往後退了又退,武者與普通人的差距,就像是那高懸在天邊的明月與地上的螻蟻。而她所說的相級中階……在場的人,沒一個不明白這四字意味著什麽,眼前的這個女人,她隻是在說明,她真的可以殺光他們。


    隻要她想。


    再萊一手抓緊六條長長的褲帶,旁若無人地,將身後六個主要目標往前拖,一路拖出了營地,拖迴林中赤水所在的地方。


    此時的赤水已做了最壞打算,哪怕是拚著性命不要,他也得把再萊給揪迴來,不然日後仙師若是怪罪於皇上,那該如何是好?但就在他正準備帶兵前去尋找再萊時,他就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呆站在原地,腦中有好一刻的空白。


    再次出現在林中的再萊,此時腳下步子不快不慢,一手拖著一路慘遭她拖行迴來的六名老將軍,就像身後拖著一串粽子似的。


    走至赤水的麵前後,再萊便將他們給扔在一邊不管了,她揉揉有些發酸的手臂,然後把搜來的戰利品扔給他。


    赤水七手八腳接過,不看還好,一看就楞住了。


    「這、這……」兵符、銅魚、銀票、金銀珠寶……嗯,還有本小黃書?


    「我去處理其他皇軍。」她雖是唬住了那些人,但不快點收抬他們可不行。


    「慢著,小萊,你不能——」在看過了六名將軍的下場後,赤水擔心地拉住她的手臂。


    「知道,不能傷他們,他們是皇上的人。」她撥開他的手,「不然,我帶你去招降他們?」她記得皇上就是要赤水把皇軍們都收到縻下。


    「好,這樣很好……」赤水放心地鬆了口氣,可突然間視線卻劇烈搖晃,接著便是整個人上下顫倒,「呃,小萊?」


    「你受傷了,太慢。」再萊彎身將他一個大男人給扛捕膀上,趕時間地拔腿就跑。


    在這晚,赤水終於體會到了仙師口中所說的「暈路」,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當他頭暈眼花地被再萊給放下地時,迎接他的,是數千名皇軍看向他的怪異目光,在那明顯寫著同情意味的目光下,原本臉色甚白的赤水馬上就被臊得滿麵紅光。


    當赤水手下的羽林軍也趕來此處會合,並在赤水的指揮下,將那些泰命抗旨的軍員都給集中到一處,再次請出聖旨重申皇上旨意時,再萊找上了剛處理好一身傷的赤水。


    「西苑軍在哪?」不是說有外敵嗎?內哄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她也該去看看那些大老遠而來的客人了。


    「就在國境的兩個山頭外……」赤水說著說著突然一頓,「等等,小萊,仙師知道你來這兒嗎?」他就覺得奇怪,平常仙師不是對她寶貝得緊嗎?怎可能就這樣讓她一人來此獨挑大梁?


    再萊的眼中沒有半點心虛,有的,隻是堅定。


    「他不知道。」有些當做的事,就算是他人阻止,她也一樣要做。


    「那……」


    「走了。」她揮揮手,轉身消失在他方才所指的方向。


    自那夜過後,路國邊境皇軍內部的亂象,在赤水撒下六名前將軍的軍銜後已消停,但隨之而來的是,他們得麵對又再越過一座山頭,眼看就要祇達國境的西苑軍人馬。


    這讓猶忙著統合邊境軍的赤水麵色很難看,也讓三番兩次前去阻止西苑軍前進的再萊很沮喪。


    對於那些不是武者的軍人,她不能下狠手、不能取他們性命,讓她大感?手綁腳之餘,她卻不能把大師兄給她的戒律不放在心上。她一直都知道,師門從一開始就不授她正經武藝的原因,因他們怕不夠聰駑的她,在習得了師門絕技後,成了一柄殺器。


    於是這些日子下來,她隻能用一身的傷來換取西苑軍與國界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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