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躁動的教室裏暗炸開鍋,沒進過初選直接入終選,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付佳兒也又喜又驚。


    喜的是之前整整一年,她都在為選上玉女暗地裏努力,練唱功修身段,行坐立禮,無一處不用心。可到初選的時候卻因隨家裏人出遠門而錯過,她委屈過,也懊惱過,本已經打定主意接受現實,沒想到這會兒柳暗花明又一村。


    驚的卻是這破例的機會怎麽會落到她身上。


    付佳兒下意識的往舒媛看去,知曉自己心思,又能幫得上忙的隻有舒媛,莫非這事是舒媛請她父親……


    舒媛的座位空著,因為書法寫的好,整個下午她都被教書法的夫子拉去幫忙抄書,據說書法的夫子打算抄一套經書在觀音會上捐贈給寺裏。


    另一個要去終選的同學來拉付佳兒:「佳兒,我們現在去唱音堂,你也一塊走吧。」


    「舒媛去抄書了,也不知道等下是不是知道在唱音堂選人。」


    「沒事的吧,書法夫子本來也是這次甄選的評委,應該知道在唱音堂終選才是。」


    「那……那我就不給她留字條了。」


    付佳兒放下筆,幾人有說有笑的往唱音堂去。


    書院裏有一片湖,唱音堂就造在沿湖堆砌到水麵的假山上。夏日裏,四麵窗戶打開,湖風颯爽,望出去一片汪澤,連綿著碧葉蓮花,被譽為書院八景之一。


    假山下有山洞,山上一段石階,蜿蜒而走。


    要上唱音堂,需拾級而上。付佳兒擔心選人得花不少時間,等久了要去方便上下石階又太麻煩,便讓同伴們先上去。


    假山不遠的書樓,有廁軒。


    付佳兒推開最裏一間,人才剛進去,隔壁兩間有人走出來。


    「你說她一個販子的女兒,是怎麽爬進終選的?」


    「販子?我們書院還收販子的女兒?」


    是兩個年輕姑娘的聲音,付佳兒不欲聽人閑話,摸出鏡子準備整理儀容。


    卻聽前頭一個說話的人道:「嗨,你以為付家打一開始就是有鋪子的?她家早先靠倒賣南北貨賺了些小錢,才盤下如今的店麵,做賣布繡花的小生意。江南是絲織繁盛之地,這類小店多如牛毛,今天倒閉一家明天能開出三家來。」


    那姑娘說到這,嘖了一聲,「這種人家,在書院一群本地紳貴之中根本不值一提,祖上又沒有庇蔭,怎麽就偏偏她給額外提拔上了終選?」


    「那有什麽,我娘說,她這種麵瓜子的人,狐狸精投胎,天生就會弄男人。」


    兩人眼神一對,笑出聲來。


    付佳兒氣的臉色煞白,推門想要衝出去,卻聽其中一人語氣一轉。


    「她真靠那本事上去,我們自也有本事讓她下來。不過——」她語氣一頓,「她要是靠舒媛的路子得的機會,倒叫人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要忤逆舒家的意思了。」


    「這你就想岔了,舒媛要幫她疏通到這地步,把人真頂到玉女的位置上,那舒媛這才叫綿裏藏針,算計人算計到了骨頭裏呢。」


    「這話什麽意思?我怎麽琢磨不出來。」


    「我表姨婆跟舒家老夫人走的很近的,聽她說這舒家姑娘個個都照著宗婦嫡妻的標準在培養,對內能管一族上下,對外談的了生意撐得起門楣,但除此之外的任何事上,老夫人不許她們露麵。觀音會這種活動,什麽鄉野走夫都能來得看得,那個玉女立在上頭叫他們看著瞧著還指指點點念念叨叨的……你仔細算算,這算是好事的話……怎麽舒家從沒出過觀音會的玉女,又為何舒家娶了那麽多個媳婦,卻沒有哪個做過玉女。那舒媛不是有個探花郎的哥哥嗎?沒準姓付的貼著她,想近水樓台做探花夫人呢。那舒媛幫她做了玉女,表麵上是好姐妹,背地裏不就斷了她進自家做嫂子的門路,又不撕破臉皮又達了目的!」


    「竟然還有這種事!」後頭的姑娘似乎驚訝捂了捂嘴,「其他人家可都看著舒家呢,這進不去舒家眼的,豈不是也進不去趙家,陳……」


    兩人聲音忽然就遠了,似乎是一起出了廁軒。


    付佳兒反應過來推門追出去,要聽清楚她們提說的是不是陳子鶴所在的陳家。還沒走兩步,被她用力推開的門,撞牆反彈迴來,狠狠的扇了肩頭一下,連帶著她一直緊緊握在手裏的小鏡子,脫手摔在地上,脆的一聲。


    「誰在後頭?」外頭那兩姑娘聽到聲音。


    付佳兒也不管不顧了,捂著肩頭跑出去要跟她們掙個照麵。對方驚覺有人偷聽,卻已經跑開,隻留下兩片裙角一閃過兒,付佳兒再要想追也來不及了。


    打轉許久的淚水終於憋不住,連帶著胸腔裏的不甘和屈辱也都噴薄而出,淚如雨下。


    她的好姐妹……


    她的好姐妹莫非真算計她了嗎?付佳兒扭頭想去問個究竟,差點撞在迎麵而來的人身上。


    那人急忙刹住腳步:「姑娘!」


    付佳兒一驚,睜眼瞥見是個年歲不大的麵生書生。這書齋雖然分了男女分院,也有明文規定不可隨意串門,但有男學生到女書齋這邊來幫夫子做事之類的事情,也時常發生。付佳兒連忙捂住臉,側開身去,藏起狼狽。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撞見一個姑娘在此地痛哭,讓他當做看不見走開,顯然是不可能的。這姑娘剛才淚眼朦朧的一眼,猶如梨花仙子落入凡塵,美的人移不開眼睛。


    付佳兒見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慌忙去找帕子,奇怪,平日裏一直隨身的,這會兒卻怎麽都找不到。


    肩頭被輕碰了一下。


    是書生將自己的帕子遞來。


    「幹幹幹幹淨的,你拿去擦一下吧。」 書生口吃,語氣卻極真摯。


    付佳兒略微猶豫,接過帕子。


    絲滑的緞帕,握在手裏有微微涼意。家裏開綢布繡花店上付佳兒摸出這是隻有官身人家才可用的真緞。陳子鶴所在的陳家,因為沒有官身,也隻可以穿布衣或者假緞。


    付佳兒背身拭幹臉上的眼淚,聲音甜中帶啞,「弄髒了公子的帕子,等往後……再洗幹淨再還您。」


    她本就生的美,此番落淚,嬌美的臉龐上風華不減,反而因為哭泣,眼眶和鼻尖發紅的模樣,更加惹人憐惜。


    書生看的都有些癡了,一癡更加口吃。


    「沒沒沒沒事,你盡管用。你你……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哭哭哭呀?」


    提到這事,眼淚又湧上來,付佳兒忙用手帕按了按眼睛。


    可把對方嚇得:「誒誒誒,我不是故故故故故意要問的,你別別別別別哭呀!不要再想那些難過的事情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難過的事情哭哭哭哭哭是沒用的,要不你說出來,我幫你想想想想想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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