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樓的頭牌姑娘凝香輸了身,聽說是被南邊兒魏國的大官看上了。


    這個消息傳出,整個紫陽城中都是惋惜之意。


    雖說天香是青樓,不是什麽妓院,但懂得都懂。


    所謂的賣藝不賣身,騙騙那些初出茅廬的書生也就罷了,這滿城的公子哥有幾個會被這樣的話所騙到。


    隻可惜這城中還有不少人都未能一親香澤,當真是個憾事。


    不過這等風花雪月之事,倒也沒有在這城中起什麽太大的風浪。


    畢竟如今是多事之秋,紫陽城中之人更關心的是前線的戰事,在國家存亡之時,風花雪月之事便是無關緊要之事,根本引不起什麽轟然巨浪。


    也就隻有凝香姑娘的‘忠實舔狗’們會躲在一旁暗自傷心流淚。


    對於凝香姑娘贖身這件事情,也隻不過是在紫陽城裏引起了一兩天的討論聲,之後,整個紫陽城的注意力便被前線的消息給吸引了。


    “八百裏加急,破魏將軍範衝率軍出擊,殲敵三萬,虎踞漢南!”


    “八百裏加急,鎮東將軍韓維於敵軍陣中穿插,轉進斜陽,打算從後方包剿魏軍!”


    “八百裏加急,魏軍迫於壓力,無奈隻能放棄中部戰線,轉而從左側攻擊,天平將軍魏榮勝利轉進,勝利在望!”


    “八百裏加急,魏軍慌不擇路,已經來到我雄關鐵馬關下,打算倉皇而逃……”


    不明真相的雲川國百姓或許還以為雲川國這是勝了。


    但清楚的人知道,這哪是魏國慘敗啊?明明是魏軍勢如破竹,這些個什麽將軍都是酒囊飯袋,什音麽勝利轉進、穿插敵陣、虎踞漢南的,分明就是被魏軍打的節節敗退,一路潰逃啊!


    鐵馬關是雲川國南部最後一道防線,若是鐵馬關失守,魏國將一馬平川,攻克雲川國不在話下!


    對於官府這樣的宣傳手段,他們又能說什麽呢?


    估計再打一會兒,魏軍就會畏懼雲川王天威,打算來紫陽城武裝請降,並且移駕雲川王去魏國的常洛了。


    隻能說懂得都懂,早點收拾收拾家當,準備簞食壺漿、喜迎王師就完事兒了。


    紫陽城中嘈雜音陣陣。


    平民百姓擔心自家兒子、夫婿的安慰,而貴族富商則是憂心未來自己能否在這魏國有立足之地。


    人與人之間的悲歡是不相同的,而對於寧權而言,凡間的悲歡與他無關,他在雲川國的王宮中已經偷吃了兩天的皇家禦廚。


    不得不說,雲川國的禦廚要比魏國的禦廚要好一些。


    魏國地處偏南,屬於中原南邊兒的南邊兒,就差點兒給踢出中原人族文明圈子了,雖然也有水墨之氣,但菜品還是那幾樣,沒什麽意思。


    但在這雲川國,既有上雍國的豪放菜品,也有從方國傳來的精致菜點,有一些在方國流行的流行菜還是挺合胃口的,寧權挺喜歡。


    這兩天,寧權在這雲川國的王宮之中,倒是看到了末路君主最後的瘋狂。


    在寧權的印象裏,末路君主應該是瘋狂的。


    比如曆史上商紂王、隋煬帝這樣的。


    或者就好像是魏國的上一任皇帝,魏哀帝一般在皇宮中點起熊熊烈火自焚而死。


    但這位雲川王倒是平靜的多,這兩天沒刻不停的聽著前線的戰報,認真的模樣令人動容。


    雲川國不是皇朝,隻是王國,因此並沒有稱帝。


    雲川國的曆史也算悠久了,雖然比中原腹地的一些國家要短,但和魏國這個八十年的皇朝相比,也算是有底蘊的國家了。


    雲川王已經傳了四十六代,諡號甚至已經開始加雙字,不過這也沒有什麽作用,畢竟最終的一切還是需要歸於魏國的治下。


    魏國也算是狗屎運爆棚了。


    前有雲閣洞天幫助,後有洞虛福地相助……國運延綿不息,僅僅用了八十年,便超過了已經傳遞四十六代君主的雲川國,而且傳了四十六代君王的雲川國也將要走向滅亡。


    “唉!”


    夜深人靜之時,雲川王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看著地圖上的排兵布陣,抓破了腦袋,想了三天三夜都沒想明白,自己的二十萬大軍為什麽這麽快就潰敗了?


    隔壁上雍國傾全國之力集結了不過五萬兵馬,現在還在抵抗,魏國伐上雍大軍如今也才隻收獲了三座城池,為何自己這雲川國這麽弱小,僅僅一個月,南部要塞近乎全然失守、三分之一的國土淪喪?


    雲川王是真的不知道,他真的很恨啊。


    怎麽看,自己都是一副亡國之君的模樣,年過四十的雲川王歎了口氣,張口喃喃自語道:“寡人為何生在這麽一個弱小的國家……若當有來世,願為強國之君啊。”


    “你也該慶幸了,自己運氣極好,投生在帝王家中。”


    聽到這句話,寧權實在是沒忍住,直接張口,暴露了他的身份:“若是投胎到了尋常人家,哼,你現在就應該往前線去,和你的二十萬大軍一起!”


    “什麽人?!”


    在聽到寧權的聲音之後,雲川王登時一愣,登時大驚失色,連忙大喊一聲,旋即警惕地看著四周:“護駕!來人,護駕!”


    “不用喊了,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來幫你的。”


    寧權歎了口氣,說出了一個標準的反派采花盜的話來。


    說罷,寧權搖身一變,出現在這雲川王的麵前,對著雲川王懶洋洋道:“本來沒想現身,想了一想,好歹也吃了你兩三天的禦膳,也不能置之不理。”


    說罷,寧權開口道:“這次現身,隻要你和平移交接下來的國土,並且不在參政,我保你平安。”


    “原來是仙家降臨,寡人有失遠迎,還請仙家見諒。”


    雲川王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了仙人,當即對著寧權拱手道謝,旋即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敢問仙家是於何處修行,寡人……”


    “我不是你們雲川國本土宗門的,倒是和魏國那邊有些關係。”


    寧權隨口一句話,直接打破了雲川王的美夢。


    雲川王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力的癱坐在龍椅上,喃喃道:“為何仙師不助寡人……若有仙師相助,寡人擊潰魏軍,易如反掌。”


    “魏國也有修仙者的存在,而且還要遠勝勝於雲川國境內的修行者。”寧權沒有給這位雲川王留任何的餘地,毫不猶豫的打斷了他的幻想,“如今的結果,便是在雙方修行者都不出手的情況下進行的。”


    “我沒有太長的時間與你在這裏耽誤,你降是不降?若是不降,那我便走了。”寧權打了個哈欠道。


    無所謂的,雲川國的敗局已定,若是雲川王投降,倒是可以少作一些殺戮。


    即使是一帆風順的仗,打起來也是會死人的。


    不知有多少人會因為戰爭而顛沛流離、客死他鄉,這可是無形增大了陰司的工作壓力,不是寧權想要看到的。


    說到陰司,這雲川、上雍二國的陰司也是沒有什麽阻礙的進入到了酆都的管轄範圍之內,靖國北部的陰司神隻也盡數歸順,可以說順江以南的所有陰司城隍,現在都屬於酆都管轄了。


    順河便是雲川、上雍二國北部的那條大江,隔斷了他們與方國的聯係,這條大江十分溫順,哺育了雲川這個平原糧倉。


    雲川王聽著寧權的話,心有不甘。


    但心有不甘又有何用?二十萬大軍兵敗如山倒,根本無法阻攔魏軍一絲一毫的腳步。


    沉吟片刻後,雲川王驚愕的發現,自己最好的結果也就隻剩下在仙人的承諾下投降了。


    當一個富家翁安度晚年,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


    經曆過這種萬人之上的感覺,誰又甘心墜入雲端呢?


    想到這裏,雲川王掙紮了片刻之後,對著寧權道:“祖宗江山不可棄之!仙人的好意寡人心領了,但若是想要白白便宜了那魏國佬,寡人寧死不從!”


    “況且如今戰局未定,鹿死誰手還尚可未知!”


    “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麽和你說的了,既然做出了決定,好自為之吧。”


    寧權見這位雲川王似乎打算和這魏國大軍抗衡到底,搖了搖頭,轉身便走,絲毫沒有任何停留。


    凡俗之事仙家不便插手,自己今天來勸降他都已經有些不太好了,決定由他自己做,別的寧權也左右不了什麽。


    剩下的,就交給軍隊來解決吧。


    望著寧權離開的身影,雲川王有些悵然若失,歎了口氣以後,繼續翻越起了地圖。


    雲川王的雙目已經充滿了血絲,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天就已經亮了。


    雲川王又是一夜未眠。


    打了個哈欠之後,雲川王正準備去上朝,不料有個小太監飛快地奔向了雲川王,對著雲川王低聲道:“啟稟王上,出大事兒了,那上雍國降了!”


    “你說什麽?!”


    雲川王隻感覺眼前一陣暈眩,耳鳴聲也在耳畔響起。


    “王上,奴才是說,上雍國降了,魏皇封了上雍王做雍貴公,遷至常洛享福去了!”


    “封了雍貴公……”


    雲川王喃喃重複著這句話,終於堅持不住,一個踉蹌癱倒在地上,暈厥了過去。


    “王上!王上!”


    “不好了,王上暈倒了,快傳太醫,傳太醫啊!”


    ……


    三日之後,雲川王悠悠醒來,見群臣跪坐在他的麵前,當即有些驚訝,正準備坐起身來,忽然一股無力的暈眩襲來,而他又被逼無奈躺了迴去。


    “寡人昏迷幾日了?”


    對於自己的昏迷,雲川王還是清楚的知道的,他詢問身邊的王後。


    “王上,您足足昏迷了三日。”王後默默流著淚,聽到雲川王詢問之後,才開口迴答。


    “如今的戰局如何?”雲川王聽到了‘三天’這個字樣之後,當即一驚,連忙詢問道。


    “魏軍勢如破竹,以於前日攻破了鐵馬關……”


    穿著打扮像是丞相的大臣開口稟報,但受到這裏,他實在是說不下去了,但奈何是百官之首,也隻能硬著頭皮接著道:“老臣有一事要言,還請大王恕罪。”


    “何事?”


    聽到自己的丞相這麽說,雲川王的內心咯噔一聲,預料到了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詢問了起來。


    “王上昏迷不醒,大將軍前線已經率部投了那魏國,我中原府各地縣城不戰而降,今日辰時,那魏國兵鋒距離紫陽已隻剩下了洪關、宣關兩座關卡。”


    “臣等正欲死戰,但奈何為了大王的性命,隻能被迫從了魏賊,魏皇的詔書已經下來了,要封大王為昏德侯……”


    當那雲川王聽到‘昏德侯’三個字之後,再也蚌埠住了,當即吐出一口老血,直接暈了過去。


    他在昏迷前隻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後悔。


    早知自己被迫投降,那麽為何當初不和仙人明言自己要降呢?


    到時候有仙人做擔保,自己最起碼也能混個公爵,如那位雍貴公一般……如今成了‘昏德侯’,這不是被釘在恥辱柱上了嗎?


    “王上!王上!”


    太醫令壯著膽子上前,試了試雲川王的脈搏,下一個便為之一驚,對著周圍左右顫抖地說道:“王上,駕崩了!”


    “什麽王上,是昏德侯!”


    聽到雲川王駕崩之後,丞相率先坐不住了,直接開口指正太醫令:“傳令,快將魏旗懸掛於城牆之上,恭迎車騎將軍與鎮魔司指揮使入城!”


    原本的丞相還忌憚雲川王手裏的禁軍,但現在雲川王既然已經駕崩,那麽忌憚不了什麽了。


    畢竟整個雲川國上上下下,也就隻有雲川王不想投降,甚至連雲川王後都想投降。


    王後躲在一旁,默默流淚。


    不過就在這時,丞相注意到了王後,當即對著王後拱了拱手:“請昏德侯夫人代為垂簾聽政,待王師入城之後,以國相托,交付於車騎將軍。”


    幾天後的獻國儀式自然不能由自己出麵了,這種遺臭萬年的事情,丞相才不會幹。


    而這位王後未亡人,可以說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誰讓雲川王駕崩了呢?


    天下風雲變幻莫測,去歲調兵,今年便平定了兩國,魏國開疆擴土成功,這位天盛帝未來的諡號少不了會是個好諡,若是後半輩子不犯錯,廟號也鐵板釘的事兒了。


    不過這都和寧權沒什麽關係了,因為寧權本人已經抵達了順江江畔,隔著江水遙望對岸,方國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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