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就來說一說!”那和尚裹著寬大的灰色僧袍,雙手合十,衝眾人施了一禮,緩緩道來,“今日我從一處荒墳前走過,就見這隻狗和另外一隻狗在墳前嗚嗚咽咽,似乎是在祭奠從前的主人。當時我心想,果然是有情有義的畜生,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後來這兩隻狗去河邊喝水,河中恰巧有一根骨頭飄了過來,兩隻狗就要去撈。可是它們身矮腿短,夠不著,於是這隻狗就咬著另一隻狗的尾巴,合力去撈。不料,就在那隻狗咬住骨頭的時候,這隻狗饞的流出口水,嘴裏一鬆,那隻狗就落入了水中,很快就被河水衝走了。你們說,是不是它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同伴,該不該殺?”


    “荒唐!”展星然氣憤不已,“你這和尚,怎麽一點兒情理也不通?此刻最痛苦的恐怕就是這隻狗了,它並未想過要害自己的同伴!你看它瘦小露骨,毛發幹枯的樣子,一定是沒人要的流浪狗。世上能陪它的,隻有那隻落入水中,丟了性命的狗!如果你是它,你會去害一個真心陪伴你的人嗎?”


    “施主,我不是狗,也不便與狗相提並論!”和尚一指那狗,“自古以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無論它是出於本心還是無意之舉,都害了一條性命,我讓它一命償一命,有錯嗎?”


    “沒錯!”


    展星然正要發怒,一聲低低的帶著無盡的悲涼的自語從背後傳來,展星然不用迴頭也知道,那是方暮在說話。


    這一路上,所有人都在刻意的避開提到懷月,就連懷星也克製著對妹妹的思念,隻字未提。方暮知道,即便過的了所有人那一關,他也過不了自己這關。


    無論他醒著還是睡著,總覺得懷月就在身側,溫柔的,帶著淡淡的笑意望著他,沒有悲傷,更沒有怨恨,就像她活著時那樣,默默的守護著方暮。


    直到這時候,方暮才發覺,被人默默守護的感覺有多好。隻是,他察覺的太晚了,懷月已經不在了。良知和糾結一刻不停的折磨著他,讓方暮每每看到懷星那張和懷月極其相似的臉時,都是猛的一驚,一身冷汗。


    起初聽到外麵的爭吵和議論,方暮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隨著和尚的聲音越來越大,方暮聽到了那兩隻狗的遭遇,繼而聯想到了自己和懷月,忽然覺得和尚說的不錯。


    “哎呀,他滿嘴胡言亂語,你快迴去,迴去!”展星然一愣神,就明白方暮是想到了自己,更是對那和尚厭惡至極,“元武,我說你愣著幹什麽呢,趕緊把人給我趕走!”


    元武伸手去拉扯和尚,和尚手裏攥著栓狗的繩子。繩子勒在狗脖子上,他扯的越緊,狗就越喘不過氣來。展星然見狀,大罵元武沒用,拔出隨身帶的匕首,割斷繩子。


    狗得了自由,並沒有轉身就逃,反而是眼淚汪汪的來到展星然麵前,前腿跪下,似乎是在感謝他的救命之恩。展星然一陣欣慰,指著那和尚說,“看到沒有,一隻狗都比你有良心!”


    可就在他說這話的時候,那隻狗忽然站起來,左右望了兩望,一頭朝店門前放著的一塊兒大石撞了過去。別看它瘦瘦小小,力氣卻奇大無比,這一撞竟把腦漿都撞了出來,嚇得圍觀的眾人向後退了幾步,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


    展星然被這個舉動驚的目瞪口呆,擔心的轉頭看了一眼方暮。果然見他臉色蒼白,雙手顫抖。展星然立刻衝裏麵叫道,“黎姑娘,司馬姑娘,墨公子,你們快出來,把方暮帶進去!”


    “怎麽,你怕了?”那和尚不知什麽時候,把目光轉到了方暮身上,“一隻畜生尚且知道一命換一命的道理,你身為修仙之人,連這點道理也不懂嗎?你若還存有半分良心,就在這裏以死謝罪,去了吧!”


    此刻那和尚的眼底有一絲怨毒劃過,黎晴雪立刻明白了,這個和尚並不是無緣無故的出現在這裏,他的到來,就是為了逼死方暮。至於這個和尚的身份,不用猜也知道——鼎神!


    “殺人兇手,往哪裏走!”黎晴雪想到懷月的慘死,忍不住拔出煉情,朝那和尚的胸口刺了過去!


    她突然出手,眾人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但圍觀之人卻不知道其中的來龍去脈,眼見一個滿臉怒意的姑娘把劍刺向手無寸鐵的僧人,都發出一聲驚唿,大罵黎晴雪刁蠻。


    那和尚見有性命之憂,也不躲閃,竟然把自己送了過去,劍尖刺穿他的僧衣,黎晴雪就覺得不對。劍身傳來的那種冰冷和震顫的感覺,讓她知道麵前的和尚不過是替代品而已,真正的鼎神恐怕已經逃之夭夭了。


    黎晴雪及時收迴煉情,那和尚還是倒了下去。在眾人看來,她親手殺了和尚。


    “殺人啦!”


    不知誰發出一聲刺耳的驚叫,緊跟著就有一隊衛兵跑了過來,“誰殺人了,誰啊?”不少人都同時指向了黎晴雪,衛兵二話不說,將手中的長戟指向黎晴雪,就要將人帶走。


    “住手!”情急之下,元武不得不亮出了隻有鷹族王子才會有的鷹頭令牌,“看好了,他們是王子的貴客,識相的就趕緊把和尚的屍體處理掉,當作什麽也沒看到!”


    那些衛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鷹頭令牌是真的沒錯,但是鬧出人命可是見大事,小小的兵丁不敢隨意拿主意。


    “呦,好大的膽子,讓本王子看看,是誰在這兒放肆!”隨著說話聲,有人從人群外走了進來。展星然不看還好,一見之下眉頭簇起,心想這事恐怕沒那麽容易遮掩了。


    “二弟!”展星然衝那人招唿一聲,那人也似乎才看到他似的,大驚小怪道,“原來是大哥你啊,我說是誰這麽大膽子,一條人命也敢不放在眼裏,見了大哥我這做弟弟的心裏就明白了。不過大哥,父王向來對這些出家人心存憐憫,常常送些僧袍鞋襪給他們,你這麽做,不大合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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