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希不說話。


    那就挖吧。


    當然要挖,死的人已經死了,活的人還得活。


    想做好事卻成了壞事,那做壞事或許反倒是好事,至少能救她自己的性命。


    小孩挖啊挖,挖出了一包骨頭,虞大娘舍不得用的布料上,已經沾滿了泥土,熟悉的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上頭還扔著一把很短的小刀。


    看樣子已經有年頭了,磨損的很厲害,刀刃都鈍了。


    這不是他們的遺物,多半是家人給他陪葬。


    多奇怪啊,屍骨都胡亂的埋進亂葬崗了,卻還要陪葬一把刀,那到底是在意還是不在意?


    小孩分不清,她拿了刀,又把土蓋了迴去。


    鬼又讓她去挖新死的人,安希還是不說話。


    一陣風吹過,吹的小孩有點冷,她發覺到,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小童說:“你八成是把符紙弄濕了吧。”


    小孩也是這麽想的。


    她覺得這會兒隻能靠自己了。


    “朱二叔,倒不是我不肯,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要剝皮,直接發個誓什麽的不行嘛?”


    “行是行,可我不信那個,還是明明白白的寫下來,打下印記更好。”


    小孩還想問問怎麽打印記來拖延,他卻說:“你蓋上血手印就行,別嘮叨了,快挖吧,早點弄完咱們都省心。”


    不!隻有你省心!


    小孩一邊應聲,一邊將靈氣灌進小刀,想與他拚一拚,可是……


    這東西是真不爭氣,怎麽就裂了!


    “你在幹嘛呢?”


    他問,聲音發沉,或許是注意到不對勁了。


    小孩頭也不迴:“我想灌點靈氣,挖的快,可小刀裂了。”


    朱安嗤笑一聲:“你怎麽這也不懂,尋常的兵刃,和尋常的人一樣,沒那個福分消受靈氣,湊合用吧,快挖。”


    安希:“別幹蠢事,挖吧,我找個機會下手,你趁機跑。”


    原來符紙沒濕啊……


    小孩把刀刃塞迴鞘裏,就那麽挖了起來。


    一具新鮮的屍體很快就漏出來了,是一個女人,格外的年輕,穿的也很不錯,梳著婦人的發髻,還帶著花和金飾,為什麽會躺在這裏,等著剝皮?


    小孩看著她有青黑印的脖子不知道該如何落刀。


    朱安教她說:“你把她翻過來,衣裳褪下來,割背上的皮,割的大一點兒,小心些別弄破了。


    別害怕,死人又不會疼,你看看這女子,穿金戴銀卻被埋在這種地方,必然做下了什麽醜事,逼的家裏人隻能了斷她,草草掩埋,這種女人用她的皮老子還嫌髒呢,快割吧,不必在意。”


    小孩抬起頭,正看到他嫌棄的撇嘴,眼睛卻又往那女子身上瞟。


    他說自己用她的皮都嫌棄,卻又忍不住盯著她看,那種眼神,叫人看了惡心。


    小孩:“你是一個男人,我怎麽可能在你麵前,脫下一個女人的衣服?你應該也讀過書,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禮義廉恥嘛?她躺在這裏,我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麽,可是我知道,還有許多人都躺在這裏,哪怕是曾經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的人都躺在這裏,難道他們也做下了什麽醜事嘛?你不知道,就不該亂說。”


    朱安被她快語連珠般的懟個一番,出奇的憤怒了:“好好好,沒看出來,你是個不怕死的。”


    “我怕!我就是因為怕才會去挖別人的墳,可是我不該怕的,我從小就不認慫,今個也一樣!


    什麽拖延,什麽逃跑,什麽性命,都沒有姑奶奶我高興重要,這件事叫我不高興,弄死我,我也不做!”


    小孩從挖那個小刀時,就覺得有什麽梗在喉嚨裏,如今叫一通,嚷一通,她反倒神清氣爽了,渾身上下都是勁,她摟住土就往迴埋。


    她不想跑了,有什麽可跑的。


    河神時她跑了沒跑過。


    世鏡時她也跑,跑來跑去忙忙叨叨,也於事無補。


    現在她明知跑不過,她就不跑了。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不留遺憾嘛?


    不留遺憾不就是要把想做的事做完嘛?


    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把挖出來的人埋迴去,那她就做這件事!


    她當然想要活下去,想要去用一張死人的皮來換自己,可那就是一個念頭,一個她永遠也不會去做的念頭!


    小孩頭都不抬,看都不看朱安一眼。


    她突然想起了孟雲河。


    她一直覺得孟雲河的做法很蠢,可現在她明白了,這世上就是有人,會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去死的。


    活著當然好,可她不要這麽活。


    唿嘯的陰風吹起樹葉碎石,割破了小孩的臉。


    朱安說:“既然你這麽不識抬舉,就去死!”


    小孩說:“死人也會疼……”


    那張抬起的臉認真道。


    莫名其妙的話叫朱安頓了一下:“什麽?”


    小孩大聲:“我說!死人也會疼!”


    不知道是那本書上看來的了。


    前朝太子暴虐成性,又很受皇帝的喜愛,滿朝文武沒有人敢違拗他的旨意,唯有一個禦史不怕死,屢屢上書彈劾,太子一怒之下將他打死在禦街之上,家人想收斂他的屍骨下葬,太子不允,懸於市,鞭其屍,家人悲痛不已,擊登聞鼓,上達天聽,卻隻換來搪塞敷衍,更是惹來刺客,一夜之間闔家老少無一生還,唯有離家在外求學的幼子和早已嫁為人婦的大女兒得以保全性命,他們本該老老實實的活下來。


    可她們沒有,一個請族長將他除名,一個與夫君和離,像飛蛾撲火一樣,迴去了,想要刺殺太子,自然是死了,可魂靈不滅,終日糾纏。


    那個故事說,太子是被她們殺死的。


    大抵是杜撰,張公公說史書上寫著,前朝太子死的的確荒唐,是亂服藥,被人毒死的。


    那對姐弟隻是一筆帶過,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


    直到本朝才得到一個孝烈的讚名,家鄉立了座牌坊。


    小孩看的時候光顧著生氣了。


    直到這會兒,想起來這個故事,和許多死人的故事,才意識到死人也會疼。


    或許是有人替他們疼了。


    家人在哭,在為他們難過,尋求公道。


    也可能是自己在疼。


    程天寶會因為別人的不幸哭泣,穆雙林那樣的惡鬼也會因為家人急的團團轉,給她一個小孩作揖賠罪,無相真神守護著鄉親,兵魂們為他們的家人開脫辯解……


    死人是有感覺的,和活人一樣。


    朱安說死人又不會疼,他是錯的。


    所以小孩要反駁他。


    不過他顯然是不在意的,陰氣如有實質,隨著他的手掌逼近。


    小孩的臉上結了層白霜,刺骨的寒意直擊魂魄,他好像在,拉扯小孩的魂魄。


    千鈞一發之際,被一張符打斷了。


    是安希嘛?


    “唿!好險!別愣著,快跑呀!”


    不用那個聲音說,小孩也會的。


    那壓根就不是驅鬼的符!


    朱安下意識後退出去,卻輕而易舉的將那符揮到了一遍。


    等他意識到受騙。


    小孩已經連滾帶爬的跑遠了。


    “該死的小賤人!”


    他氣的仰天長嘯,什麽都不顧了,隻想殺了小孩。


    安希:好機會!該來的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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