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抓就不能嘛,說我幹嘛。”


    小孩托著腮,怪失落的。


    她真覺著抓起來是好主意來著,打一頓她們肯定會說實話的。


    安希看她就是有勇無謀,這還是往好聽了說,若是往難聽了說,她這就是光長個子不長腦袋,一身牛勁兒沒地使喚,實在不行去鄉下犁地吧,老農們鐵定喜歡她。


    當然啦,安希沒把這些說出來,不然小孩肯定會被氣跑的。


    “唉,別生氣呀,”安希不僅沒說那些,還哄她呢,“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這些人的確是有問題。”


    打蔫的小孩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真的?!”


    “騙你幹嘛,我剛剛不是去過張府嘛,問起那日的事,她們絕口不提吵架的事,隻說是上山拜佛,求功名,為了以示誠心,許聰決定步行迴去,但是他的妻子錦娘身子骨弱,小梅年幼,張員外和老夫人又年紀大,所以沒法和他一起,便乘車先行離去了。


    這條路她們常走,也沒遇見過什麽危險,便以為無妨。


    聽出有什麽問題了嘛?”


    安希挑了下眉。


    小孩若有所思的垂著眼想了老半天,然後抬頭道:“……許聰說,他是路上被趕下車的,如果是為了以示誠心,不應該一直走著嘛。”


    “嗯,沒錯,這是其一,其二是你說你那晚到家後,就宵禁了,再想出去找他也不能去了,可見已經很晚了,許聰那麽晚都沒到家,她們卻一點兒都不著急,甚至沒有派人去找一找,這難道不奇怪嘛?”


    小孩聽她這麽一說,也反應過來了:“確實奇怪。”


    安希繼續道:“更奇怪的是,我問到這件事,她們卻說派人去找過,沒有找到,便以為他是夜裏太晚來不及迴去,就近宿在同窗家了。


    她們說許聰時常在外留宿,與人吟詩作對,徹底長談做學問,有時兩三天才迴,以往在遐縣時便是如此,如今到了這裏,又結識了新朋友,正在興頭上,就越發不愛著家,她們習以為常所以並不擔心。


    聽著是不是有點離譜,就算是天晚了留宿,來不及告訴她們,但第二日也不迴家,總該派個人去說一聲吧,不聲不響的她們也不奇怪嘛?”


    小孩:“就是啊,她們怎麽說的?”


    安希:“她們不言語,隻有錦娘一味的哭,直至哭昏了過去。”


    小孩:……


    “那她醒了後怎麽說的?”


    安希:“誰知道呢,亂成一鍋粥了,也沒法問啊。”


    那邊看著可不像是歡迎她留下的樣子。


    小孩:“那怎麽辦啊?”


    “能怎麽辦,查證尋訪,看看她們說的這些是真是假,有沒有人證,又隱瞞了什麽,那麽大一個人,死成那樣,不可能什麽線索都沒有留,她們若真的是先他一步迴到家,也沒必要隱瞞什麽,肯定有問題。”


    安希說的很篤定。


    不過她對這種事的經驗也不是很足,遂城這地方很少出這樣的案子。


    大多是小偷小摸,這兩年家禽家畜丟失傷人的事也不少。


    變聰明的它們不怎麽樂意進鍋,不是偷跑就是打人。


    再不就是抓抓騙子,催催稅,調和一下鄰裏糾紛。


    她這一身本事都沒有用武之地,好不容易出個大案,又是用腦子的……


    她其實不怎麽喜歡,但再怎麽不喜歡也得查啊。


    慢慢來吧。


    權當是摸著石頭過河,踩穩一步,再邁一步。


    先把明麵上的已經知道的都弄明白捋順溜,剩下的再說。


    小孩似懂非懂的陪著她一起發愁,耳朵裏已經聽不到喪樂了,他們走遠了。


    “聽起來有好多事要查啊,”小孩瞄了安希一眼,“要從哪裏查起呢?”


    安希也看她一眼,沒瞞她:“要去法圓寺那邊問問看,找一找有沒有知道許聰有沒有上馬車的。


    還要去和他的同窗打聽一下,許聰是不是真的喜歡在別人家裏留宿。


    也要去問一問與他們相熟的人家,這家人的關係到底如何,平日裏有沒有什麽爭執,不過她們來這邊的時日不長。


    真想打聽,還是得派人去她們的老家,找她們的親戚朋友問一問。”


    “聽起來好麻煩呀。”


    “誰說不是呢,”安希點著頭道,“沒有好辦法,就隻能下笨工夫了。”


    “要是能找到鬼就好了。”


    “這不是找不到嘛。”


    倆人有來有往的說了幾句,小孩就找不出話了,坐在那裏一會兒看看窗外,一會兒瞄一眼安希,欲言又止的。


    安希也不吱聲。


    小孩鼓足勇氣:“帶我一個唄,我可以幫忙的。”


    “這……”安希故作遲疑的猶豫了半天才點了點頭,“也行吧,不過你得聽話。”


    “放心吧,我最聽話了!”小孩喜上眉梢,應的快極了。


    安希:……突然後悔。


    “帶你倒是沒問題,不過你有空嘛?”


    小孩唯有沉默。


    過了好半天,她才艱難的開口道:“沒有。”


    短短兩個字,卻滄桑的很,語氣一聽就能叫人明白,何為世事艱辛,身不由己。


    好好一個孩子說老就老了,蔫了吧唧的,憔悴的很。


    安希失笑:“要不幫你請幾日假。”


    小孩當然心動,可她還是擺了擺手:“算了吧,柴娘子不會高興的,還會扣錢。”


    她又不是什麽很富裕的人,今兒扣明兒扣,日子沒活頭,到時可怎麽過呀。


    安希攤手:“那就沒法子了,不過等到開堂審案,秋後處決時我會給你留個好位置的,你若是有空還能湊湊熱鬧。”


    “好姐姐,砍頭就算了吧,審案時一定告訴我,若能去我一定去,若不能,我讓虞大娘替我去。”


    到時候迴來講給她聽,也一樣好玩兒。


    安希應了她,小孩就帶著悲傷走了。


    有趣的事自有旁人去做。


    她還要種地,努力的種地,好好的種地,勤奮的種地,終有一日,她會靠著種地還清債務!


    然後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譬如去找師父她們,再譬如……


    小孩想不出了。


    草除到一半,她拄著鋤頭發起愣來。


    張奉祠問她在想些什麽。


    小孩深沉道:“張公公,你有什麽特別想要做的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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