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豆說的那些聽起來就很煩人。


    熱情客氣的也是她們,多嘴多舌也是她們。


    小孩都快糊塗了。


    芸豆還說她們這樣,是因為以往張奉祠從不在人前罵她,但今日卻一反常態的緣故。


    亂七八糟的,小孩沒弄明白,索性就不去理會了。


    等她們迴去時,大家又和以前一個樣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


    小孩仍是幫忙跑腿,偷懶,下工。


    晚上安大人和王姨也打聽了兩句,小孩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說自己又闖了禍,可他們也看出了些端倪。


    安大人登時就板起了臉:“你…”


    小孩一縮脖子,等著挨罵。


    王姨卻哎了一聲,瞪了安大人一眼,將小孩拉了過去,輕言細語道:


    “別怕,告訴王姨,你又幹了什麽壞事?”


    小孩看她挺溫柔的,便眨眨眼,據實說了,然後溫柔的王姨像希姐姐終於製成的炮仗一樣,嘭一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火氣一瞬間便炸開了。


    小孩被她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罵的暈頭轉向,不知天地為何物,王姨還戳著她的腦袋道:“你啊你,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你點兒什麽好!”


    什麽皮猴子,兔崽子,小王八蛋,禍頭子,沒腦子的虎孩子,她不都說了一遍嘛,還有好些小孩聽都沒聽過的詞呢,這還不知道說什麽。


    小孩欲哭無淚的戳在那裏。


    安大人也很生氣:“囑咐你多少次了不要惹禍不要惹禍,你可好,人家一錯眼的工夫,你就惹出事來了,這迴怎麽辦?給他種一輩子的菜啊?”


    小孩可憐巴巴的嘀咕道:“那不能,他都那麽大歲數了,我也就再種個三四十年的,怎麽也能把他熬走了。”


    安大人:“三四十年?你怎麽不說七八十年呢!這給你聰明壞了是吧,你也不看看到時候你多大!”


    王姨歎氣:“你這孩子怎麽奸不奸,傻不傻的呢。”


    就算是按她說的,那張奉祠也才三十多歲,他要是一努力活出個一百開外,那就不定是誰熬走誰了。


    這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這天底下但凡有錢有門路的人,哪個不吃些靈藥靈植,來延年益壽,何況這地方還靠近靈脈,待久了自然不一樣。


    小孩倒是也在修煉,按理來說應該也能活很久,可她那點兒靈力,就沒留住過,沒法積攢,自然也就不會上進。


    照這個速度修煉下去,她還真不見得能活過人家。


    就是能,也不能真指著這法子吧,那還不得種一輩子的地。


    小孩覺得那也沒什麽不好的,一輩子都有不要錢的早飯和宵夜,就是起的早了點兒。


    好在她也習慣了,也不覺得有什麽累的。


    安大人和王姨都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盯著她,恨鐵不成鋼道:“你就這點兒出息!”


    那不然呢?


    小孩就是個再平庸再俗氣不過的小孩。


    有好吃的,有錢花,有地方睡,身邊再有幾個好人,她就滿足了,要是有師父她們,就更好了。


    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種一輩子地又有什麽關係呢?


    再說了,禍事已經闖下了,又不是她說不樂意就行的,欠了債總得還吧,就算一時躲過去了,也沒準兒那天,就會被人要到頭上,到時候不還得還嘛。


    小孩想的很開。


    開的她的安大人和王姨都沒話說了,在小孩殷勤的捏腿錘背下,夫妻兩個昏昏欲睡,等他們醒過神來,小孩早就沒影了。


    隻能恨恨的罵一句:“沒出息!倒是滿嘴的歪理邪說!”


    其實安修澤他們也知道,這樣的日子對於一個平常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可是相處了這麽久,作為親近的人,他們難免會希望小孩能過的更好,更有出息些。


    沉默了一會兒。


    安修則忽然發覺了一點兒不對勁之處:等等,我剛剛是怎麽睡著的?


    她捏來按去的好像沒幹什麽,實則……四神聰穴、印堂穴、安眠穴、內關穴、神門穴……這都是助眠的穴位啊。


    小兔崽子,有這心眼子早幹嘛去了!


    早早的趕來張家種地的小孩,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假裝老實的用靈力滋養著手底下的菜,支起來的耳朵,卻恨不得伸到隔壁去。


    她晚上來這邊時,連理就已經不在門口了,連碎瓷片都收拾幹淨了,隻剩下一點兒滲進磚裏的血跡,大概是洗刷不掉才留下的,在月光下暗暗的一塊。


    小孩想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麽。


    可又不敢去問張奉祠,隻能等啊等,等到吃完飯,臨走時問了木頭一聲。


    可木頭不知情撓撓頭,很不好意思道:“我沒留神啊,家裏要收拾的地方太多了,我一直忙,哪有功夫注意他去,許是陳公公讓他迴去了吧,要我說你也不用太擔心,陳公公對小陳公公,那是當親兒子親弟弟對待的,父子兄弟的哪有什麽隔夜仇啊。”


    “但願吧。”


    小孩倒是也聽到過這樣的話,可這次事跟幾塊鹹魚臘肉可不一樣。


    張奉祠一連幾日都隻給她一個哼字聽。


    直到第七天,才終於在小孩提議時候尚早可以給他錘錘背再走時,大發慈悲的說了句:“錘吧。”


    小孩趕緊屁顛屁顛的湊過去了。


    她手底下多少也有些數了,所以這次用了一些靈力。


    張奉祠通體舒暢了,擰著的眉頭總算是鬆開了。


    小孩賣力道:“怎麽樣張公公?這個力度可以嘛?”


    “湊合吧。”張奉祠說的很勉強似的。


    可小孩知道,他的湊合有時候跟可以,很不錯是一個意思。


    於是放心大膽的錘捏起來,順便打聽了一下連理有沒有事。


    張奉祠陰陽怪氣道:“哼,有事?他能有什麽事?那就是個白眼狼,翅膀硬了就想上天了,也不看看當年是誰一直護著他,如今心野了,就什麽都想拋開了,削尖了腦袋要往迴奔,等著瞧吧,以後有他受罪的時候。”


    狼哪兒來的翅膀,又不是靈獸。


    小孩似乎有點明白,又不大確定的問道:“他往哪兒奔啊?拋開誰啊?”


    “自然是拋開無用之人,往來處奔唄……”


    張奉祠也被小孩捏困了,迷迷糊糊的擺擺手,


    “行了,走吧你,都是些沒良心的狼崽子,少在我這兒裝模作樣,茶錢你一個子兒都甭想少我的……”


    小孩:“可是我沒有錢,我種地還你吧。”


    “哼,窮光蛋,快滾吧。”


    小孩:……怎麽還帶罵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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