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孩是個奇怪的小孩,盡管她見過鬼,可很多時候,她仍不相信有這些東西的存在,卻熱衷於把自己身上的倒黴事和其它事關聯起來,以此證明這些事在發生前都是有預兆的。


    完全可以躲開,可是出於她的或者其他人的原因,總是錯失良機,她一邊在心裏或嘴上埋怨,一邊說上一句——


    “這都是命。”


    然後她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接受這些倒黴的事了,畢竟這命中注定的事,她沒有辦法也是正常的。


    比如這次就是。


    天這麽差肯定要有壞事發生,如果師父聽她的話早點帶她迴去,那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對了,今天早上她的右眼皮還跳了,足足兩下!


    裴小孩氣鼓鼓的格外認真。


    淨慧:……


    如果聽她的,這會兒她們肯定被澆的像落湯雞一樣。


    淨慧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徒兒為什麽總有那麽多奇怪的想法和疑惑,就像她生來就帶著這些。


    許多孩子出生時都是差不多的,一樣哭一樣笑,性情會因爹娘的言傳身教,親朋好友的品性和所處之地的不同而產生差異,就像一麵奇特的鏡子,照進去什麽,最終裏麵就顯現出怎麽,不管想不想承認,孩子身上都有最親近人的影子。


    可小孩……不知道是不是她想的太多了,小孩不愛管閑事,像淨能,脾氣暴躁,像淨持,善良之處像她,看似她身上是有她們三人影子。


    可淨慧總覺得,這並不是因為她們,而是她生來如此,隻有頑劣淘氣這一點,是因為她們而出現的,其它的種種都是與生俱來的。


    如果把她比做特殊的鏡子,她更像是一麵已經留過影子的鏡子,她們的影子隻能用來填那些邊邊角角的空隙,卻無法覆蓋住已有的存在所留下的痕跡,哪怕那些痕跡,不是很好。


    或許是她想太多了,下雨天,閑的沒事就是讓人容易多想。


    不管如何,她的徒兒都是個很不錯的小孩,平平安安的長到這麽大,身體也不錯,每日都在鬧騰帶給她們許多煩惱和快樂,她還有什麽好不知足的呢。


    淨慧看著哭累了的小孩唿唿大睡,又踹了被子,抬手就給她蓋了迴去。


    裴小孩睡了好久,醒時雨還沒有停,她出了一身的汗,手腳並用的蹬開糊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見師父盤腿坐在一邊,閉著眼轉著佛珠,就蛄蛹蛄蛹拱了過去,把頭枕到她腿上:“師父,什麽時辰了。”


    “大概是未時。”這種天氣,淨慧也說不好。


    裴小孩也不是真的關心時辰:“都這麽晚了,今天還能走了嘛?”


    淨慧老神在在的說:“看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明天都不一定走的成。”


    “啊……”裴小孩別提多失望了。


    淨慧有點憂心:“你為什麽這麽急呢?是不喜歡你幹爹幹娘嘛?”


    “那倒不是,她們人還是挺好的,可我還是想迴庵裏,這兒的房子不漏雨,我好不習慣。”


    裴小孩想起往常下雨的時候,小雨什麽事都沒有,雨一大,師父和師太們就仰著頭,在屋裏四處轉,用罐子去接房頂漏下來的水,她跟在後麵幫忙遞罐子。


    其實……不是不習慣房子不漏雨,而是不習慣身邊人不一樣。


    淨慧:“房子本就該不漏雨,你裴幹娘和劉幹爹都很喜歡你,這裏還有貓,不是也很好嘛?”


    裴小孩覺得這種話好奇怪:“師父,你是不是不想迴去了?”


    裴小孩覺得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這裏的齋飯那麽好吃。


    “師父,這裏可是別人家,待久了會給主人家添許多麻煩,做人可不能這樣,人家給咱們齋飯吃,那是人家好心,不給也沒什麽,賴上人家可就不對了。


    等雨停了,咱們就走。”


    裴小孩說的振振有辭,難得她這麽講道理。


    可雨一連三天都沒停。


    裴小孩總隱隱約約的,能聽見外頭有哭嚎聲,劉家的氛圍也有些凝重,但幹爹幹娘看見她,還是會笑一笑。


    師父說恐怕是莊稼澇了。


    裴小孩不明白這事的嚴重性,她從沒經曆過。


    到了第五日夜裏,她正睡的好好的,突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好像天上打了很大一個雷,響的就是再不怕打雷的人,聽到了心肝也要顫一顫。


    裴小孩果斷的掀開被子,鑽進師父被窩,合上眼接著睡。


    淨慧卻沒有她那麽心大,而是支棱著耳朵聽,外頭除了雨聲再沒別的了,似乎是她想多了。


    淨慧的心剛要放下了,劉家的門就被砰砰砸響了。


    “劉老爺,出事了!東山,東山那邊走蛟,山崩了,十幾戶都被埋了,我爹讓我來借牛車,去縣裏報信,好大的蛟一出山,就被雷劈了!”


    來人是村長家的大兒子,已經三十多歲了,可現在卻滿眼驚懼。


    走蛟,蛇五百年為虺,虺五百年化蛟,蛟一千年化龍,修煉多年的蛟趁著狂風暴雨山洪暴發時,衝入江河湖海借水勢躍過橋頭就能化龍。


    可她們這裏隻有暴雨,沒有洪水,它大概是出來早了,外頭非但沒有水遮掩它的身軀,還有雷等著它。


    它死的倒是痛快了,可它出山時帶動山崩,許多人家都被埋了。


    蒲羅村這地方,四麵環山,真要山崩一個村子都被埋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快要嚇傻了的漢子拉著牛車已經走了,又一拍腦袋又轉了迴來:“還有,還有,我爹還說,讓您收拾收拾,搬到我家去,這邊離山太近了,不安全,住山邊的村民,都得去中間的人家借住。”


    這些消息來的多少有點太多太急,也太……不可置信了。


    但剛剛那聲巨響是大家都聽到了的。


    劉仁本和裴珠還是當機立斷,簡單收拾了些細軟就走,裴小孩被師父抱在懷裏,從最初的茫然中驚醒過來,連聲道:“貓!等一等,別忘了我的貓,帶它們一起走!”


    翠梅迴道:“南瓜在這兒呢,老貓和另兩隻不知道去哪裏了,沒有找到。”


    好吧,也不是,這兩天那隻醜白貓也在,這會兒也沒了,她懷疑兩隻小的,是被它們叼走了。


    翠梅尋了空和裴小孩說了一下。


    裴小孩聽的好難過,黃瓜、豆角都有爹娘疼,就她的南瓜沒人愛,這是什麽道理。


    裴小孩捧著臉好像被人打扁了似的南瓜,鄭重道:“打今起我就是你的阿娘。”


    南瓜:“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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