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見過這麽潦草的貓。


    黃色、黑色、白色的毛隨便一搭配,就是一隻。


    雖然老貓長得也很隨便,但它是很純粹的醜。


    這三隻不一樣,又醜又漂亮,讓裴小孩的眼睛有點鬧騰,哪個她都不想要,可是來都來了。


    這會兒不要,萬一就沒有了,她更難過。


    翠梅還問呢:“小姐想要哪隻?”


    裴小孩胡亂一指:“它。”


    翠梅伸手就著後脖子就拎了過來,黃臉、黃身、白脖子,有一點黑貓在額頭上,像條閃電。


    顏色還是很漂亮的,就是長了個豬鼻子,臉塌的很扁平,眼睛耷拉著,好像被誰一拳打變形了似的,顯得有點苦大仇深的,看著這張臉,裴小孩也跟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她情不自禁的笑起來,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麽……


    翠梅眼神不好,沒有看到她眼裏掩藏的點點淚水,隻看到了她大大的笑容,還以為她很高興,趕緊把小貓塞到她懷裏:


    “小姐要不要給它取個名字?”


    “要的,”裴小孩已經想好了,“它是公是母?”


    翠梅支支吾吾:“都行,它都有,看你喜歡吧。”


    裴小孩:……


    裴小孩看著懷裏的貓,又看看床上的:“那另外兩隻……”


    這迴翠梅答的利索多了:“這個是公的,這個是母的。”


    裴小孩在心裏接話:這個是不公不母的。


    小孩看著翠梅告訴她:“我起好名字了,它叫南瓜。”


    黃瓜,她愛吃。


    豆角,她愛吃。


    南瓜,蒸著愛吃,加鹽燉著不愛吃,跟這貓一樣,抱著軟乎乎的,又很乖,她好喜歡,長得……不提也罷。


    老貓看著她們抱走了自己的小貓也沒什麽反應,裴小孩走到門口時,還迴頭看它一眼,它還躺在床上,甩了下尾巴尖,頭都沒抬一下。


    裴小孩走出去幾步,停住腳問翠梅:“我們把它的小孩抱走了,它會不會難過?”


    “貓懂什麽難過不難過的,又不是人,”翠梅被她的話逗笑了,“就是不送出去,過幾個月小貓長大了,它也不會管了,現在送人它還輕省了呢。”


    貓難不難過,裴小孩這個人沒法懂,可翠梅的話沒來由的叫她難過:


    “貓把小貓送給人別人就輕省了,那人呢?”


    “什麽人?”翠梅沒明白。


    裴小孩隻好說的再明白點:“人把自己的小孩送給別的人,有什麽好處嘛?”


    裴小孩低著頭,摩挲著小貓身上細細軟軟的絨毛,好像不是很在意,耳朵卻支的老高。


    “呃……這個……”翠梅想到小孩的身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答,於是她說了許多人常說的,“那能有什麽好處,孩子都是爹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哪有不疼的,送出去,肯定是因為有自己的難處。


    小姐,別瞎想了,我給你編個籃子用來裝你的小貓好不好?”


    裴小孩點點頭,心裏很不喜歡她的迴答,她有八個親姐姐,她們都沒有被送出去,為什麽到了她就有難處了?有了難處,為什麽不送別的人,隻送她?這是什麽難處?是她帶來的難處嘛?


    而且,小貓也是母貓身上掉下來的肉,貓不是人,可它也有血有肉,它也應該疼自己孩子,要是這樣,孩子被送走了它也應該難過,怎麽會不懂呢?


    翠梅說的根本說不通,可裴小孩能看出來翠梅不想讓她問了,所以她就不問了。


    她想快快迴到山上去,帶著她的貓在庵裏跑,她有許多活要幹,但是師父說她仍有一些空閑可以用來玩兒。


    看著暮色四合,裴小孩知道今天要走是不可能的了。


    晚飯時,裴珠極力挽留她們多待兩日,到時套車送她們迴去,很快就能到。


    淨慧看著徒兒格外安靜的別扭樣,知道她不自在,還是婉拒了。


    裴珠僵笑著,藏在飯桌下的腳,狠狠踢向悶頭吃飯的劉仁本。


    他哎呦一聲,茫然的抬起臉:“你踢我幹嘛?要添飯嘛?珠珠。”


    裴珠心裏暗罵:添你個頭!


    “吃你的吧,不小心碰你一下,叫那麽大聲幹嘛。”


    當時無事,等迴了房,裴珠就跟他嗆了起來。


    “你怎麽迴事兒?平時跟人談生意沒見你那麽木訥,剛才怎麽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一聲不吭?”


    劉仁本:“你小點兒聲,再讓人家聽見,多不好,再說你讓我說什麽呀?那小孩本來就是人家的,頭發都剃幹淨了,你怎麽還惦記啊?”


    裴珠沒好氣道:“我惦記怎麽了?她差一點就成我的孩子了,當時要不是你攔著我,我衝過去抱著她跳上車就跑,她們誰能追的上我?”


    “我能不攔嘛,你那是明搶啊,那能行嘛?咱做人也得講點道理吧。”劉仁本拍著手心試圖講理,


    “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小孩,你要是真喜歡,咱們就從親戚家裏養一個嘛,我看長歲不就挺好,正好他爹死了,娘也不是什麽正經人,整日勾勾搭搭的,我聽那意思是要改嫁,她想改嫁咱們就給她筆錢讓她去。


    全當是長歲和他妹妹百福都買下來,契約一簽,然後把五嬸子也接到家裏來,橫豎都是一家人,姓都不用改,以後讓他多生兩個孩子,族譜上一個記他們那支,一個記咱們這支,那多好。


    你不也挺喜歡那倆孩子嘛,要養咱們也得養個能在眼跟前的,老惦記別人家的那能成嘛?”


    劉仁本說的五嬸子,是老太爺劉銅仁堂弟的媳婦,親戚關係還算近,就是日子過的天差地別。


    這位堂弟早就死了,留下媳婦一個人把孩子拉扯大,娶親生子。


    從五嬸子熬成五奶奶,好不容易有點好日子過,一個意外,兒子也死了,又管不住兒媳,隻能自己拉扯兩個四五歲的孩子,看著可憐,有時候明知她幹不了什麽活,劉家還是會雇她。


    她在外頭幹活時,怕兩個孩子被兒媳婦提著腳賣了就總把他們栓樹邊,有時候劉仁本看見就把倆孩子帶迴來玩會兒。


    一來二去的,也算有點感情吧。


    劉仁本不說,裴珠還真沒動過這個心思,一說她也有點意動。


    可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行:“得了吧,五嬸子身子骨硬朗著呢,沒準能活到九十,倆孩子身邊有個親奶奶在,不說能不能親近你爹娘,也得說他們會一直記得親爹,到底隔著一層呢。


    再說他們親娘那德行,沒準兒什麽時候就上門鬧一場,五嬸子的棺材本都快被她偷幹淨了,閨女兒子成了搖錢樹,她還能不來搖兩下?


    這小孩啊,雖說是個女孩,又大了些,但師太們的為人咱們都是清楚的,絕不會來鬧,她跟親爹娘也沒什麽情分,裴家現在也不缺錢,不會惦記咱們的,又認了這麽多年幹親,把幹字去了就是爹娘,大不了以後招個女婿迴來,她留在家立個女戶一樣繼承家業,那多好啊?”


    “好什麽呀,”劉仁本直拍大腿,“她跟她爹娘沒情分,難道她跟咱們就有嘛?你也得想想人家的怎麽想啊,剃頭挑子一頭熱,那能行嘛?”


    這還真是個好問題。


    裴珠瞬間就蔫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劉仁本湊過去,趴在她耳邊說:“珠珠,其實就算是沒孩子,日子也是一樣過的,咱們這些年不也挺好嘛。”


    裴珠坐起身,捂著臉哭起來:“好什麽呀?連個孩子都沒有!”


    劉仁本懵了:“不是,哭什麽呀,咱不是一直都沒有嘛?你也沒哭過啊,是誰說你什麽了?”


    裴珠:“還能有誰,你二舅母,說我是個不下蛋的雞,還不如咱家老貓爭氣。”


    “他娘的,她死不死,管閑事又管別人家炕頭上來了,我娘罵了六迴她都沒長記性,她怎麽想的她,還聽罵上癮了?好!我成全她,你等著,我現在我就找她去。”劉仁本套上衣服就要往外衝。


    裴珠趕緊拉住他:“行了,別去,大夥都睡了,別把人都折騰起來。


    再說我都罵完了。”


    劉仁本:“你怎麽罵的?夠狠不?”


    裴珠:“我說她下一堆崽,沒一個有飯吃,孫子孫女天天餓的嗷嗷哭,好像家裏死了人,不迴去發喪,怎麽還有空盯著別人,別是昧下當肉吃了。”


    “實話,但一般,”劉仁本,“我再琢磨琢磨,改天罵我二舅去,睡覺。”


    唿的一口氣,燭火被吹滅了。


    隔壁,小孩的貓暫時送迴母貓身邊了,她自個睡的四仰八叉的。


    淨慧聽著聲音漸漸沒了,心裏歎了口氣。


    她聽說過,這兩人的身體都沒問題,隻是在一起就是生不出孩子,別的有錢人家遇見這種事,肯定會納個小的生。


    可他們一直也沒有,夫妻恩愛和睦。


    長輩也明理,從不摻和兩人的事。


    小孩要是還俗,劉家真是最好的,如果當年她們沒有一己之私,沒有下山或許她會被劉家抽中,再或者她們早該把她送到劉家來的。


    最差,也該給她選擇的權利,這才是山上庵的尼姑該做的事。


    迴去,就跟兩位師妹說吧。


    淨慧把小孩踢遠的被子拉迴來,給她蓋好,也睡下了。


    夜裏,屋頂上的瓦片在響,翠梅披著衣服,迷迷糊糊的出來看了一眼,看見自家的老貓和隻醜的出奇的白貓立在上頭,就沒有管,這白貓常來,有時會叼魚和耗子給家裏的老貓。


    翠梅嘟囔一聲:“這倆,感情還怪好的。”


    然後去了趟茅房,迴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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