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除夕。


    酆老藥園裏的那點新鮮事因著主人公的深居簡出加之新年氣氛渲染下喜氣洋洋的忙碌而被人逐漸淡忘,日子就這樣一日日地翻過,來到了年三十。


    知玄山上的除夕夜按著傳統會大家夥一起吃年夜飯一起守歲,唱歌跳舞放煙火,小孩子穿梭其中討要壓歲錢,好不熱鬧。


    待到子正,大長老元俊峰會起身助詞,說兩句吉祥話祝福語,這年便也算是過了。


    隻今年元戈元岐都走了,大長老的院子裏至今沒有半點過年的氣氛,根據下人們的猜測,隻怕今年的年夜飯大長老是不會參加了,往年由大長老主持的部分,今年就落在了二長老莊黎川身上。不過這對知玄山上下來說,倒也算是個好消息,隻因莊黎川是個好脾氣沒架子的彌勒佛,幾乎可以預見今年的除夕夜所有人都會玩得很瘋。


    相較之下,大長老那邊就顯得清冷了許多,除了一早過來坐了坐的二長老與三長老,就幾乎無人問津了,就連院中的下人都悉數不見了,三長老湛炎楓最是重規矩,見了難免黑臉,“大哥就是太好說話,你看看這群下人,憊懶疏忽至此!”


    元俊峰靠著軟塌意興闌珊地笑,“無妨……是我讓他們玩去了,都除夕了,別的院子都熱熱鬧鬧地等著吃年夜飯領賞錢了,隻他們守著我這麽個老頭子,算怎麽迴事呢?”


    元戈說了要隱瞞身份,他便也隻好做了這消沉模樣,左右也不算演戲,他的確是將自己心尖上的倆孩子給弄丟了……往年戈兒最是熱鬧,嘰嘰喳喳地像個小麻雀,如今那孩子卻安靜了許多,他瞧著眼底多了些若有似無的愁緒斂著,像是藏了許多心事。


    他家的小姑娘,經此一劫,被迫快速地長大了。


    “大哥,瞧你說的這都是什麽話呀!倒顯得咱們不關心元戈元岐似的……”莊黎川連連搖頭,也歎,“那倆孩子沒了的時候,我原是要派人去知會你的,酆老說等等,他說這個節骨眼上打斷你的閉關,又是這樣的噩耗,怕你受不住……那陣子知玄山上愁雲慘霧的,哎……說起來,倒是聽說酆老最近收了個小藥童,跟元戈有幾分相似,大哥可見著了?”


    元俊峰瞥了他一眼,嗤之以鼻,“相似?哪像了?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兩個耳朵一鼻子?若是這樣說的話,倒也是像的。”


    老爺子本堅信天上地下誰也不及我家孫女兒的一根頭發絲,如今聽人說相似,哪裏受得了,自然將對方貶地一無是處。莊黎川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意外,悻悻笑著轉了話題,叮囑大長老要好生歇息之類的,說完又坐了一會兒,喝了幾口涼茶,這才起身告辭。


    走到院外,莊黎川迴首看了眼屋內,才問身邊三長老,“你怎麽看?”


    三長老湛炎楓是三人中最年輕的,如今不過四十的年紀,生得也是相貌堂堂氣宇軒揚,因著平日裏總揣著一張不苟言笑的臉,這些年下來臉上一道細紋也沒有,瞧著不過而立之年的罷了,聞言亦迴頭瞥了眼,才低聲說道,“武功大成了,這點打擊傷不了身,放心。”


    “我說的不是他,是那個與元戈相似的藥童。”莊黎川撫著圓滾滾的肚子往前走,他比三長老幾乎一個頭,身體卻圓潤不少,看上去顯得愈發地矮胖,走在邊上愈發像個不倒翁。他也渾然不在意,隻習慣性地眯著眼笑,“還有南隱出現的時機也挺怪的,元戈都死了這麽久了,就算離得再遠,他也早該收到消息了才是,要來也早來了,怎麽偏偏這個時候來了,還帶來了這麽個姑娘,那個隨從看著也不簡單,身手應該很好。”


    相較於他的絮絮叨叨,湛炎楓就言簡意賅了許多,半晌才道,“不過是個丫頭片子,像了便像了。酆青檀已經老了,培養不出第二個元戈了。”


    此言一出,二長老也開始沉默,兩人並肩走了一段,在下一個路口便默契地尋了個理由分道揚鑣。


    ……


    元老爺子送走了兩位長老,就往藏書樓後的懸崖去了。


    那片懸崖是知玄山禁地,上麵埋著元戈的父母,如今也埋著元戈兄妹……


    果不其然,老爺子剛到懸崖就見到了靠著石頭席地而坐的元戈。


    小家夥開了壇桃花釀,自斟自飲的也不知喝了多久了,見著自己來了也隻是懶懶掀了掀眼皮子,又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了身側的位置,然後揚了揚手中的酒壇子。


    老爺子接過來聞了聞,“桃花釀?南隱釀的那些?你給挖了?”


    “嗯。”元戈晃了晃手中的半杯酒,垂著眉眼低低地笑,“那時候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想了很多,想過你,想過元岐,想完覺得無甚可想,最後開始惋惜樹下那些尚未開封的桃花釀……”還想過槿素,隻是,這個名字她暫時還不想提起。


    老爺子在她身邊坐了,打眼瞅她,沒說話,隻默默地舉起酒壇子仰麵灌了一口,然後低笑,“南隱這小子,釀酒的水平還不錯。”


    元戈仰麵看天,知玄山的冬天比盛京城暖和許多,暖暖的陽光打在身上,就連這山風都顯得格外溫柔。她眯著眼淡淡地笑,“是啊。”


    “很痛吧。”老爺子冷不丁地開口,將這一刻的溫柔悉數打碎,“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去,我倒寧可你什麽都來不及想。聽說岐兒走得很安詳,是夜晚走的,守夜的下人半點動靜都沒聽見,直到早上才發現人沒了。”


    “那就好。”元戈淺淺笑著,眼底都是細碎的光,隻是那笑意像是淬了盛京冬日的寒冷,知玄山的陽光都曬不暖。她慢慢轉著手中的杯子,抿了抿嘴角,低聲問道,“祖父……我母親,當真是因為生我難產離世的嗎?”


    她沒有看向對方,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看著對方才能捕捉到那些蛛絲馬跡。


    可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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