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珊珊的語速太快了,一連串的話,不過轉瞬之間就吼完了,歇斯底裏的聲音又尖又高,入耳都覺得刺痛。


    說完這些話的表小姐轉身扶著那棵光禿禿的楓樹幹嘔去了——她其實不會騎馬,彼時在伯府門口就被摔了個狗吃屎的模樣,落了這一身愈發狼狽的痕跡,如今迴想這一路上的情景都覺得模糊,大抵是被騙的憤怒壓過了恐懼,就這樣閉著眼死死地抱著馬脖子,大氣都不敢出,這會兒才覺劫後餘生。


    宋聞淵皺了皺眉頭,那麽大的風雪唿嘯中,他覺得自己應該沒聽清什麽才是,大抵也就是聽見一些辨得出、又組合不到一起的發音,可那些字字句句卻似自有它們的思想似的,在他的腦子裏快速地過了一遍又一遍。


    以至於他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


    溫淺就是元戈?


    溫淺是誰?戶部尚書家的嫡女,陛下聖旨賜婚於恪靖伯府的三少夫人。元戈是誰?知玄山上的大小姐,一個早已魂歸地府之人,聽說連完整的屍首都不曾留下。


    如今卻說,溫淺就是元戈?怎麽可能!此等怪力亂神之事如何信得?


    林木看看炎火、又看看鑒書,隻這些話到了嘴邊卻又像是堵著一般如何也說不出口,最後隻忐忑地盯著自家主子的後背,尋思著盛京城的這個冬季,似乎比往年要冷得多,這雪,也是大得多……


    “元戈已經死了。”宋聞淵垂眸看著幹嘔不止的王珊珊,淡聲提醒道,“表妹還是謹言慎行地好,莫要汙我夫人名聲,否則,縱然你我之間還有一點姻親關係,我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表哥?你不信我?”王珊珊忍著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偏頭打量著兩步開外的宋聞淵,“表哥,那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那個醜女人叫槿素,她口口聲聲在元戈身邊多年,將我綁去巫溪山就是為了引元戈前去,槿素也是少女失蹤案的真兇,她殺人就是為了複活元岐……表哥,元戈定然也是這樣複活的!你相信我,表哥你信我,我差點因此丟了性命,如何可能有假?”


    “閉嘴。”


    宋聞淵淡聲嗬道,微微側頭偏向鑒書,“表小姐被醉歡樓之桃姑娘綁架受到了驚嚇,精神有些錯亂一個勁說胡話,這些時日你跟在她身邊保護她,免得她無端衝撞了別人被人挾私報複,待到年後就將她送迴王家吧。”


    鑒書麵無表情地頷首,“是。”說完,便站到了王珊珊身後。


    宋聞淵又掃了眼王珊珊,走近兩步,微微俯身,“表小姐若是還顧念著自家爹娘的教養之恩想著留他們一個壽終正寢的機會,最好將今日所見之事悉數爛在肚子裏……若是被我聽見一點閑言碎語,我不介意費些功夫替他們送終。”


    俯身看來的男子,卸了溫潤如玉的麵具,露出底下冷厲肅殺的真實,那眼神比寒風烈比冬雪冷,讓人想起知玄山上那柄擦著她的皮膚掉落在地的匕首……王珊珊渾身僵硬四肢發冷,半晌才從牙齒縫裏擠出來一句嘶聲力竭的控訴,“宋聞淵!他們也是你的舅舅舅母!”她鮮少連名帶姓地喚他,這般帶著咬牙切齒的狠厲更是頭一遭。


    宋聞淵直起身來,攏了攏衣襟,垂眸看她,淡聲說道,“她是我的妻。你若傷她,我便傷你。”


    他的眼神太犀利,冰冷、無情,看過來的樣子像是看一個將死之人,王珊珊哪裏受得住這樣的恐嚇威脅,她第一次麵對著自己心上人而心生恐懼,倏地後退半步,訥訥點了頭,低聲服軟,“我、我知道了……”


    “你表嫂呢?如今在何處?”


    “我、我也不知道……”王珊珊縮了縮脖子,聲音越發地低,“我真的不知道,醜婆娘用我威脅她讓她複活元岐,不然就從懸崖上跳下去……可不知怎麽的,那個醜婆娘手裏的匕首就掉地上了,然後表、然後她就讓我騎著她的馬迴來了……我、我害怕,也不敢問……表哥,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會亂說,你、你讓我迴去吧?”


    宋聞淵頂著一張喜怒不辨的表情掃了她一眼,半晌終是點了點頭,吩咐鑒書,“好生看著。”


    鑒書垂首,“是。”


    宋聞淵這才大步朝外走去,林木撓了撓後腦勺、又摸了摸鼻子,小動作之多恨不得將全身上下摸索一遍,最後還是沒忍住,緊了兩步追上去問道,“那、主子,城門口還要去詢問嗎?”


    宋聞淵掃了他一眼,表情都欠奉,冷冷丟出仨字,“你說呢?”


    林木又撓了撓後腦勺,一臉的苦瓜相,他是真不知道啊!


    王珊珊都迴來了,槿素也中了毒,如今想來這死丫頭早就打算好了,若是身份暴露就直接遁走知玄山,難怪會給慕容鈺軒留下那樣的安排……這剛認的舅舅比自己這個夫君還要重要,著實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宋聞淵一邊大步流星地出門,一邊冷臉吩咐,“你們兩個,直接去將醉歡樓給我圍了!”


    “是!”林木高聲應道,完了又弱弱補了句,“那主子你呢?”


    這一迴,自覺在“舅舅重要還是夫君重要”的問題裏完敗的宋大人隻遞了個冷冰冰的眼神,翻身上馬,一抽馬鞭似離弦之箭瞬間沒了蹤影。


    被濺了一身碎雪的林木怔怔看著宋聞淵離開的方向,胳膊肘捅捅炎火,“你說……表小姐那話,可信嗎?”


    炎火看向林木,半晌搖頭,淡聲說道,“辦差去吧。”


    溫淺就是元戈?多麽稀奇的說法?元戈在知玄山作威作福順便荼毒許承錦的時候,溫淺還在盛京城裏謹小慎微地當著她不受寵的世家嫡女,而溫淺在盛京城中上吊跳河投荷花池的時候,元戈的死訊還未傳到城內……在同一時間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地方的人,怎麽可能是同一人呢?


    一個人,怎麽能夠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兩個不同的地方呢?可是主子的第一反應不是質疑,而是……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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