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依就在這聲“娘親”裏,渾身輕顫地蹲了下去,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沒事……沒事,畫舫沒了咱們可以重建,娘親在,娘親在家就在。沒事,沒事……卓卓別怕。”


    “娘親在,卓卓別怕。”許依蹲在紅透的半邊天下,一遍遍地安慰著這個孩子。


    下人們劃著小船圍著那畫舫潑水救火,小家夥仿若後知後覺似的,一直到這個時候才開始嚎啕大哭,哭得渾身都哆嗦,哭得撕心裂肺,“娘、娘親……我要咱、咱們的家,我、我要咱們的畫舫……”


    元戈垂眸看著冰釋前嫌擁抱在一起的母子倆,眸底微黯掃向熊熊燃燒的畫舫,彼時她醒來聞著煙味時這畫舫才剛剛起火,按理說此刻下人已經發現走水,應該完全有時間救火才是,偏她不過是轉身抱起卓卓、去隔壁叫醒許依的功夫,大火卻已經燒到了二層,這片刻的功夫更是整艘巨大的畫舫都被大火吞沒……這絕不是意外!


    元戈一邊解開身上披風遞給鑒書,一邊輕聲吩咐,“你去一趟姚大人那,讓他過來調查情況。”說完,一頭紮進了淩煙湖中。


    “淺淺!”許依伸手拉人卻也隻拉了個空,當下就招唿著福順下了水,這深更半夜冷風刺骨的,這丫頭也是真的莽,說跳就跳了。這性子,難怪那宋聞淵都覺得頭疼……


    淩煙湖湖麵之上大火肆虐,湖麵之下卻冰冷刺骨,元戈繞著畫舫轉了一圈,又在附近水域找了找,倒也未曾見著什麽痕跡。畫舫畢竟是開門做生意的,除了二層需要預約之外,一層每日人來人往絡繹不絕,若是有人上了畫舫找了個雜物間藏身等到夜間才現身縱火,想必也不會有人察覺。


    隻是,會是誰呢?


    秦永沛,還是槿素……又或者,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而是衝著許依?她的這位嫂子,走南闖北這些年,隻怕也有不少的故事,結識了不少人、亦得罪了不少人。但不管是衝著誰來的,如今也隻好等大火撲麵之後,企圖從殘骸裏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了。


    宋聞淵來得很快,他夜半無眠,在院中坐了坐,見著這個方向火光衝天,心下驟然一驚,已經意識到大事不好,當即連人都來不及帶,一路縱馬疾馳而來,遠遠見著被火光籠罩住的畫舫,腳下都打顫,哪裏還顧得了什麽“重傷未愈、餘毒未清”之事,直接棄馬而奔,行至岸邊,堪堪落地,視線一掃沒見著元戈,幾乎瞬間心髒都漏了一跳,腳下一軟一個踉蹌就要跌倒,“大嫂……淺淺呢?”


    聲音嘶啞得厲害,手都在抖。


    許依愣了愣,才下意識指了指淩煙湖湖麵,“宋大人,對不起……”


    宋聞淵臉色一白,已經明顯一個踉蹌向前跌去,許依嚇了一跳,這才意識到自己這話聽來容易讓人誤會,忙不迭擺手糾正,“不是不是,淺淺沒事,我隻是……”我隻是沒攔著她下水……


    “嘩啦……”


    水聲響起,一身濕漉漉的元戈從湖麵下出來,她一邊擰著滴水的衣裳一邊往岸上走,正欲說話,甫一抬頭,一陣清風襲來,猝不及防地就被抱了個滿懷,耳畔是急速跳動的心跳,還有那人微微顫抖的身體。


    她微愣,聞著熟悉的淡香,眉眼瞬間柔軟了下來,嘴角噙笑,“宋聞淵,我身上濕……”


    話音未落,後麵的話便被堵了迴去,眼前是驟然拉近放大的五官,耳畔四起的驚唿聲裏,元戈整個人如遭雷擊……連推開都忘了,任由這人毫無章法地啃噬,似乎帶著幾分想要將她拆吃入腹的恨意。


    直到唇上刺痛,元戈倒抽了一口涼氣推開了宋聞淵,抬手一摸,破了皮,這宋聞淵當真是屬狗的,她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


    下一瞬卻又被緊緊抱住,雙臂勒得很緊,勒得她骨頭都疼,耳畔是宋聞淵雜亂粗重的唿吸,和幾乎顫抖的聲音,“淺淺……淺淺……”他一聲聲喚她,這一路的忐忑,那一瞬間的大悲與大喜,將他心裏的弦都崩斷,反彈的力道抽上心口,生疼,疼到四肢百骸都麻木,劫後餘生、失而複得般的驚與喜幾乎淹沒了他的神誌,哪裏還能想到要說什麽,隻能憑著本能,喚她的名字,告訴她,“別離開我……”


    幾近哀求。


    像極了方才無助哭泣的溫一卓,又似大雨滂沱裏,蹲坐路邊無家可歸的大型犬類。


    元戈隻覺得胸膛裏某一塊地方開始無聲塌陷……她抬手輕輕拍了拍宋聞淵的後背,溫聲寬慰道,“我不會離開你。”


    “可他們都說,你離家出走是要同我和離,彼時聖旨賜婚你便不願嫁我,想來是心裏沒我,溫尚書又是陛下親信,想必進宮去請一道和離聖旨亦非難事……”


    元戈眉頭微擰,卻仍輕聲應著,“不會,你聽他們瞎說。”


    “可你離家出走……”


    “我沒離家出走,我隻是在這裏小住。”


    “你自己算算都這許多日了,這不叫小住,這叫常住。”


    ……元戈緊了緊後牙槽,改抱為推,卻沒推開,到底是沒忍住,抬腳,重重踩下,“宋、聞、淵!你夠了哈!裝可憐要裝到幾時!”這死男人,方才還渾身顫抖語無倫次的,眨眼間就伶牙俐齒了,明顯是裝可憐裝上癮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害臊。


    很顯然,宋大人並不覺得害臊,他甚至很是享受,被戳穿以後也不急不惱,伸手撫摸著元戈嘴唇上自己的傑作,驀地低頭又偷親了一口,才沒臉沒皮地說道,“不夠,誰讓你總嚇我,之前偷偷摸摸練功的事情為夫還未曾原諒你,你倒好,又嚇我一跳……淺淺,迴去吧,你不在我身邊,我總不放心。”最後一句話,甚是認真嚴肅。


    四下的戲謔裏,元大小姐無奈長歎,畫舫都燒成這樣了,不迴落楓軒還能去哪裏?總不能真的離家出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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