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血脈親緣,王珊珊闖出這種禍事來,宋聞淵自是比旁人多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走到外頭,見著十步開外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碾著腳尖的元戈,眼底那幾分為數不多的積鬱瞬間消散,柔軟了眉眼,“不是餓了?還在這等著作甚?”


    元戈抬眼看去,點了點頭,“嗯,我讓拾音先迴去準備了。”


    然後便是沉默。


    小姑娘低著頭走路,步子踢踢踏踏的,路邊的小石子都像是礙了她的眼似的,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宋聞淵還是能想象得到對方皺著一張臉的模樣,好笑地問著,“還是不開心?不若……我帶你去三品居喝桃花釀?”


    元戈搖搖頭,懨懨的,還是沒說話。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任何人都可以拍拍屁股去三品居吃飯喝酒,宋聞淵卻總是要去王氏那邊交代一聲的,這一點她知道,許承錦也知道,所以許承錦才帶走了其他的客人。


    正午的陽光從頭頂灑下來,穿過稀稀拉拉的樹枝,光影在眼底漸次閃過,元戈腳下緩緩一頓,輕聲說道,“宋聞淵……我和許承錦之間,沒什麽的。”


    聲音很低,出口便散進風裏,幾乎聽不見。


    宋聞淵腳下一頓,幾近瞠目結舌,看向低著頭的小姑娘,眸色濃鬱,嘴角緩緩牽起一個並不明顯的弧度,溫聲問道,“所以……是擔心我聽信了王珊珊的話誤會了,所以才不開心?”


    “不是。”元戈索性也不走了,隻低著頭看著自己腳尖鞋麵上的那點並不明顯的汙漬,輕聲喃喃,“我隻是……”


    “隻是什麽?”男子聲線溫緩,像是循循善誘,又像是壓著情緒等一個可能的驚喜。


    隻是什麽?元戈覺得她自己不是願意向別人解釋的人,她一直覺得,相信的自己的人不管旁人說什麽都是相信的,不相信自己的人縱然自己磨破了嘴皮子去解釋亦是無用。她覺得按著自己的性子,宋聞淵會怎麽想她應該是不在意的……可偏偏走到門口又覺得不能任由王珊珊胡言亂語敗壞自己名聲,於是就讓拾音先迴去了。


    甚至刻意走遠了些,免得聽見表小姐的胡言亂語忍不住衝進去揍她一頓……元戈碾了碾腳尖,腳尖上那團並不明顯的汙漬來自於之前的鮮魚羹,沒注意到的時候便也罷了,方才瞧見了便總覺得刺目極了,連腳趾頭都覺得不舒坦。


    她碾著腳尖,微微皺著眉頭整理著語言,“我隻是……我隻是不想你聽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不開心……”


    “我若是不開心了,趁個月黑風高夜,將她綁起來打一頓出出氣便是,可你不同,你性子那麽悶,心裏若當真擱著些不開心的,不言不語的便也罷了,也無處宣泄……這樣不好。”


    壓著的情緒從嘴角、從眼底溢出,宋聞淵眉宇之間皆是壓都壓不住的笑意,他喉結滾動,半晌,很輕很輕地喚道,“淺淺,我想做件事。”格外平鋪直敘的音,卻隻有他自己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維持了這片刻的穩重與鎮定。


    真的隻是片刻,小姑娘一臉疑惑抬頭看來的時候,他就穩不住了,抬手將人抱了個滿懷,下頜抵著她的發頂,低低地笑,聲音裏都是明顯的笑意,“傻瓜……我又怎麽會誤會你呢?你是道德感那麽強烈的一個人啊……”


    “春藥這東西,在後宮、在內宅,從來都是挺常見的。女子的手段啊……有時候陰損毒辣起來,便是我瞧著都覺得心驚,爭寵、奪嫡、謀取家業、謀害子嗣,幾乎無所不用其極。我家的小姑娘,雖然總說自己不是個好人,但她永遠光明磊落,即便被人欺負到了頭上,她也拒絕用同樣醃臢的手段報複迴去……自始至終,從頭到腳,幹幹淨淨。”


    宋聞淵親了親她的發頂,略顯無奈地輕歎,“這樣的小姑娘,縱然有一天她真的喜歡了別人,也一定會先幹幹淨淨的從我這裏離開吧……”他並不是確信小姑娘一定不會喜歡別人,而隻是確信按照她的性子,若當真喜歡了別人,也不會偷偷摸摸背地裏苟且,她隻會走得比誰都瀟灑。


    這個認知又讓他悵然,自打遇到了這丫頭,情緒豐富得比之前二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元戈的臉埋在他胸口,眨眼的時候都能掃到他的衣襟,微涼,和他本人的感覺一樣,看著溫和,實際上任何時候都帶著股古井無波的疏離與冷淡。


    “宋聞淵。”元戈喚他,聲音悶悶的,像撒嬌,又像是控訴,“你個傻子……”


    哪會那麽簡單就喜歡了別人,兩世為人,好不容易心動一次——隻這最後的話,卻又悄悄咽下,大庭廣眾,下人來來往往,她實在還沒不要臉到能在這樣的環境裏含情脈脈互訴衷腸,她推推宋聞淵,悶聲說道,“迴去了……餓了。”


    宋聞淵不僅沒鬆手,反而緊了緊臂彎,輕笑,“我知道西市有家酒肆,賣的桃花釀很是地道,帶你去嚐嚐?”


    “你不用去母親那邊嗎?”


    “無妨,左右會有下人過去嚼舌根子,等她先自己聽上一會兒流言,掌握個大概。待咱們吃飽喝足迴來,我再去給她糾正錯誤的細節。”宋大人攬著元戈不由分說往外走,一臉誌得意滿又渾然不在意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格外地色令智昏。


    ……


    今日一事,不僅王珊珊帶來的丫鬟被罰了,此前在院中照顧著的丫鬟小廝也被罰了,就連今天王氏調撥過來的兩個丫鬟也一並被罰了,除了直接參與的兩個丫鬟一個小廝一人二十板子趕出府去之外,其他的下人一人十個板子,再罰一年月例銀子。


    這在恪靖伯府,已是重罰。


    加之表小姐似乎還身中不明劇毒,此刻已經臥床不起……王氏那邊自然很快收到了消息,一聽這消息,整個人都暈了暈,穩住了身形連忙往王珊珊那邊去了,一邊顫顫巍巍地走,一邊厲聲吩咐,“把溫淺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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