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攏著袖口退到一旁,一邊歎氣一邊陳述,“小姑娘應該是之前就沒氣了,被人丟在哪個荒郊野嶺裏,前兩日那場大雨,將人給衝了出來,隨著上漲的溪水衝到了下遊,這才被人給發現了。”


    那白慘慘的皮膚,便是在水裏泡了許久的證據。


    宋聞淵將腦袋都快湊到人身前去的元戈拽到了自己身邊,眉頭越鎖越緊,轉首問石老,“能判斷死了有多少天嗎?”


    “不好說……”石老托著下頜盤算著,“但起碼得有四五日了,時間太久了,就在水裏泡了那麽久,能找到的線索實在太少了。哎,聽說尹員外家的已經哭暈過去好幾迴了,老來得女,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聽說今年年初剛說了門挺不錯的親事,就等著年後大婚呢……那婦人在你們來之前,趴門口哭了半個時辰了。”


    元戈怔怔看著那個皮肉翻卷的窟窿,冷不丁問了句,“這姑娘……還是處子嗎?”


    這話有些突兀,人都死了,還有必要糾結這個問題?石老微微蹙眉,到底是沉聲說道,“是。小丫頭死前並未遭受淩辱……”


    元戈低頭,視線落在自己麵前的一尺方寸間,指尖緊緊攥著身側的布料,攥地指甲蓋都隱隱作痛……半晌,她緩緩看向宋聞淵,眸色暗沉,聲音寂冷寥落,喃喃說道,“處子之血。”


    以處子之血為引,采稀世藥材以古法提煉,可治頑疾,可續壽元,可生亡者。


    難怪失蹤的大多都是窮苦人家尚未出嫁的姑娘……這些女子縱然失蹤了,她們的父母也很少會去報官,就算報了官,官府也不會像對待官宦子女一樣重視,十天半個月沒結果便也成了無頭懸案,經年累月,直至成為案卷之中蒙塵的某一筆。


    石老年紀大,耳朵卻靈,聞言迴頭看來,聲音都陡然拔高,“處子之血?這又是怎麽一迴事?你們的意思是如今城中失蹤的那些個姑娘,最後的下場都會是這樣?!”


    他是個急脾氣,平日裏和屍體交道打多了,更是多了幾分嫉惡如仇,見不得這些好端端的花兒一樣的姑娘被人戕害了去。這會兒看著宋聞淵一臉認真地交代道,“如若當真如此,這事兒隻怕還沒完,與其等到下一個姑娘、下下一個姑娘接連出事,咱們還是要防患於未然,姚雲豐那裏你得提醒著點,讓人在城中張貼告示,請姑娘們不要單獨出門……即便因此會引起恐慌,也總好過接連出事。”


    宋聞淵頷首道好,“這事兒您放心,晚輩心裏有數。”


    “嗯……”石老沉聲應著,半晌又瞪元戈,“還有你!明知危險,為何不老老實實待在府裏?老頭子我可是聽說了,你如今可是這城裏的風雲人物,今天上街被挾持,明天巫溪山腳下被刺殺的……此等性命攸關的大事,開不得玩笑。”


    老爺子唬人的時候,還頗有幾分赫赫威嚴。


    元戈摸摸鼻子,沒什麽底氣地解釋著,“晚輩都已經成親了,他們找的是未出嫁的姑娘……”話音未落,皺了皺眉頭……


    “他們拐走那麽多姑娘,哪能各個驗明正身?還不是瞧著年輕的通通拐走!”老爺子恨鐵不成鋼似的戳她腦袋,咬著牙很是兇狠。


    元戈的腦袋被這一戳,頓時茅塞頓開——是啊,他們又怎麽會知道城中哪些姑娘已經成親、哪些姑娘待字閨中呢?若是之前的線索沒有問題的話,這位幕後主使還是位外鄉女子……人生地不熟的,又是靠什麽來確定下手的對象呢?若當真是憑巧合的話……未免運氣太好了些。


    ……


    從石老那邊出來,宋聞淵去見了姚雲豐,元戈和許承錦則在馬車邊候著。


    四下無人裏,許承錦看著對方的眼神明顯較之以往更直接、也更透徹,他半側了身子低眉看她,“你好像格外關注這件事,巫醫秘術,時間巧合,元戈……你是不是已經猜到了什麽?”


    元戈低眉站著,沒作聲,半晌搖搖頭,“鍾微與我也算熟識,她不見了,我自然是擔心的。”


    微斂的眉眼,帶著連她自己都不自知的彳亍與猶豫。


    許承錦壓了壓嘴角,“我素來不是聰明人,看不透那些層層麵具之下的表情,聽不出謊言之後的畫外音,可你當知道,我了解你勝過了解我自己……元戈,唯有你的謊言,我從不錯聽。在你說出‘處子之血’之後就幾近魂不守舍,你是擔心早已失傳的巫醫秘術出自知玄山是嗎?可治頑疾,可續壽元,可生亡者……你是擔心老爺子出關見著你和元岐的墓碑喪失理智鑄下這滔天大錯嗎?”


    “祖父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他為人最是剛直,做不來這些個醃臢事……”元戈聲線幽寂,低著頭長長地歎了口氣,“我在醉歡樓見過一個耳後月牙紅印的姑娘,蒙著麵紗……之桃說,那個姑娘是除了小柔之外唯一能去到醉歡樓三樓的女子。若是她……的確能輕而易舉地進入我那間機關鎖著的密室裏去……南隱,你不知道吧?那丫頭很喜歡、很喜歡元岐,喜歡到恨不得以身替之、生死相隨的那種。若是她,我竟沒有半分意外。”


    “要我去知玄山走一遭嗎?”他知她不便現身,“正好看看老爺子出關沒……若是出關了,你可要告訴他自己還活著的消息?”


    明晃晃的陽光碎金般灑在眼瞼裏,少女閉著眼,感受著透過眼皮投射進來的光線,她壓了壓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隻喃喃問道,“我如今這般模樣……到底還算不算活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兩人靠著馬車,一個閉著眼,一個隻低頭注視著對方,渾然未覺那邊背著手步履從容朝著倆人走去的宋聞淵。兩人挨得近,看起來甚至有幾分親密,宋聞淵微微擰了擰眉頭,便聽著許承錦說道,“元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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