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解決了司平,讓人押走了伶兒,市舶司副司使買兇殺人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溫老夫人這兩日染了風寒,歇得早,起得晚,也沒怎麽出過院子,等到從下人口中聽到這消息的時候,已知是虛驚一場,卻仍覺後怕,這小丫頭自打成了親,三天兩頭的出事,之前還隻是自己鬧幺蛾子,如今倒好,鬧騰得更兇了。


    這婚事,到底是不盡如人意的……


    午時已過,宋聞淵才帶著元戈迴府,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宋指揮使是從馬車裏抱著昏睡不醒的小姑娘進的府,說是受了傷,隨後沒多久,許公子就衝進了恪靖伯府……明顯失了態,進門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摔了。


    然而事實是,許公子看著躺在躺椅裏略顯悠哉賞著雨的小姑娘,咬著牙,腮幫子都僵硬著問,“受傷?”


    小姑娘點點頭,眼神下移,朝著肩膀一側努努嘴,輕描淡寫,“一點皮外傷。”


    既是一點皮外傷,難不倒元大小姐。許承錦又緊了緊後牙槽,覺得當初門口那一恍惚踉蹌多少有些不值,聲音都壓著力道,“昏睡不醒?”


    小姑娘失笑,指指身邊的椅子,才道,“昨晚耗神太過,迴來路上馬車一顛簸,就睡著了。外頭的話多是以訛傳訛,你怎麽還當真起來了嗯?若我當真昏睡不醒,早有人去請你了,還能由著你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消息?”


    淅淅瀝瀝的雨下個沒完,雨水打在花葉之間,煞是靜謐悠閑,溫小白蜷縮在元戈腳邊酣睡著,它似是極具靈性,往日鬧騰著要抱的小狗崽今日出奇地安靜乖順。許承錦在另一張椅子坐了,兩人之間隔了個小幾,他側目看她,是似曾相識的場景,隻眼前的人換了張不同的臉,添了幾分陌生感。


    他們之間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一個不提,一個不說,隻誰都沒再刻意隱瞞,此刻亦像多年老友別後重逢,道一句彼此安好。他側目看她,看了半晌,沒忍住,輕聲問道,“疼嗎?”


    元戈以為他問的是肩膀上的傷口,正要點頭,又聽他沙啞著嗓音說著,“那天……疼嗎?”


    到底是他先打破了最後那道窗戶紙。


    元戈垂著眉眼摩挲著手中的茶盞,半晌遞向身後,吩咐著,“茶涼了,去換一杯。”


    拾音應聲退下,元戈才看向許承錦,雌雄莫辨的精致皮囊上,是一雙很漂亮的鳳眼,平時總噙著幾分有些風流的笑,又帶著幾分壞。這會兒不說不笑看過來的樣子,是鮮少得見的嚴肅和較真。元戈收迴了視線,手裏沒了杯子,她便把玩自己的指甲蓋,半晌輕聲說道,“疼……崖底蛇窟,死無全屍。”


    許承錦的心髒猛地一抽搐,全身都疼,疼得哆嗦,嘴唇煞白如紙。


    在知道溫淺就是元戈的時候,許承錦很是恍惚了一陣,既是百思不得其解,又是近鄉情怯,更怕隻是夢一場,醒來仍然世間已無此人。


    元戈於他,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可以區別於任何人。他敬她、重她,佩服她,羨慕她,也……愛她,是弱水三千隻取一瓢的那種愛。可他……這輩子注定已經沒辦法隻取那一瓢了,他於知玄山上一眼萬年之前,已經是盛京城中出了名的風流貴公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愛元戈,卻又不敢愛、也愛不起,那份心意藏在心裏,藏得久了,也就麻木了,連自己都說不清元戈於他來說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隻知道,她比誰都重要……


    熱茶很快就換來,拾音緊張著自家小姐,哪裏意識到這隻是元戈支開她的理由,甚至她還用了跑的,氣息都喘。


    許承錦彎腰撈起溫小白,也不管狗子正睡得正香,撈起來就是照著腦袋一陣蹂躪,似是借此排解心底的鬱結。蹂躪舒坦了,才靠著椅背賞雨,後知後覺地關心起另一個人來,“宋聞淵呢?他沒事吧?”


    相比許公子在門口差點摔的那一跤,這會兒的關心不僅來得遲,而且敷衍,就像是買菜時精挑細選討價還價之後隨手捎帶的一根蔥。


    “去找姚雲豐了,說是去去就迴。”元戈縮在躺椅裏,將身上的薄被往上扯了扯,才道,“暫時沒什麽事,我替他針灸壓製著,隻還缺幾味藥,過會兒我寫給你,你幫我留心著。”


    “成。”說著宋聞淵呢,人就迴來了,這話題便就此戛然而止。


    宋大人收了油紙傘挽了袖口上來,見了院裏的“不速之客”,倒也好奇之前看起來有些不對付的兩人此刻看起來甚是融洽的樣子,隨口問著,“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許承錦翻了個格外明顯的白眼,看起來瞳孔都要飛出眼眶去,往日的知己好友此刻隻覺愈發不入眼,哼了哼,“昨晚上,本公子都歇下了,你家的桂嬸來敲我的大門,跟我說你答應了迴府用膳,半夜沒見人,讓我幫忙找找,於是……本公子頂著那麽大的雨,滿大街地找你。”


    他理直氣壯地把所有“你們”變成了“你”,掰著手指頭一五一十地跟宋聞淵算賬,“醉歡樓、三品居、甚至你那破詔獄,我都去了,大街小巷,我都安排了人手,本公子統共那麽點人,昨晚上差點把盛京城翻了個底朝天!結果在巫溪山腳下發現了那幾具屍體,我差點把巫溪山翻一遍!幸好林木來了,本公子才迴府歇息,躺下沒多久,又聽說你受傷了,於是又馬不停蹄地過來!”


    “你瞅瞅、你聞聞,昨兒個淋了雨的衣裳,我還沒換呢,是不是有股子味兒?”他拎著自己的衣領子湊近了宋聞淵,試圖向他展示自己奔波了一整夜之後的疲憊,以及此刻被人嫌棄的委屈,“結果你倒好,還問我怎麽來了……我能不來?你自己說說,我能不來嗎?”


    “又沒說不讓你來……”宋聞淵皺著眉頭退了退,實在不知這人這麽大的脾氣作甚,簡直都有些無理取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後成了權臣掌中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暖笑無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暖笑無殤並收藏重生後成了權臣掌中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