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四處走走,但元戈避開了前麵請願進香的地方,隻沿著後院小徑走動。此處是僧人生活的區域,香客鮮少會過來。


    沒成想,月洞門那頭迎麵走來淡藍裙衫的姑娘,幾分相似的麵部輪廓,五官更加清冷些,微微頷首間,看向溫淺包著的手掌,低聲喚道,“姐。”然後便是無話,眸底淡漠疏冷並不掩飾。


    這就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血脈相連卻分外陌生,同住一個屋簷下卻又互不幹擾。


    元戈淺淺點了點頭正欲錯身之際,卻聽溫檸又喚,“姐……既然沒死成,就好好活著,別再折騰那些個幺蛾子了,害得祖母整日裏唉聲歎氣不說,咱們還要跟著你一起丟人現眼。”


    她說這話的時候,也沒看溫淺一眼,隻身子筆直收著下頜垂眸看著眼前的鵝卵石小徑,厭棄冷漠不屑一顧。


    “二小姐你怎麽——”


    拾音生氣護主,溫檸不緊不慢地掀了掀眼皮子看過去,輕飄飄的一眼又收迴目光,繼續端著手站在那裏,又道,“若我是你,此刻便不會再往前走了。前麵人多口雜,多少難聽的話都說得出來,與其去前麵受氣,不如此刻轉身離開,落得個自在清淨。”


    元戈狐疑看去,微微擰了眉心。


    記憶中的溫檸,性子驕傲要強,一直都是看不起小綿羊一樣的溫淺的,平素裏見麵叫一聲“姐”已經是為了禮數周全不被人挑出錯來,至於旁的,多瞧一眼都嫌浪費了她的時間。今次說著這些誅心難聽的話,委實反常。元戈本就興致不高,此刻見她堵在月洞門口一臉倨傲半步不讓的模樣,也沒了興趣再逛,拉著刺蝟一般的拾音,淡聲吩咐,“雨大了,迴吧。”


    成為溫淺有些時日了,小姑娘生前也隻是喜歡了自己喜歡的人,半點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沒做,偏所有人都對她充滿惡意,就好像她還活著站在這裏就是一種罪過。


    如若當真身死魂消,倒也能掙個烈女的名聲。偏她沒死成,自是隻剩下了罵名……元戈突然覺得疲累,不願再起任何的爭執,隻轉身離開。


    油紙傘擦著邊緣,細微的摩擦聲裏,拾音還是氣不過,轉身“呸”地啐了一口才撐著傘幾近耀武揚威地離開。


    溫檸站在原地冷冷清清地看著,身邊撐傘的丫鬟卻忍不住,變了臉色皺眉問道,“小姐……您說您沒事蹚這趟渾水作甚?大小姐本來心眼子就小,指不定以為咱們如何針對於她呢!”


    溫檸略微低著頭,輕聲說著,“她怎麽想,我懶得管……我隻是不願她從這裏過去見著那倆人你儂我儂的再受了什麽刺激,做出些尋死覓活的事情連著溫宋兩家跟著一起丟人罷了。”


    想起方才角落裏見著的那一幕,丫鬟也是搖頭歎氣,“這婚都已經結了,大小姐怎還如此糊塗地追在人屁股後頭?奴婢昨兒個上街,還聽說前兩日大小姐和佟家那庶女在三品居發生了爭執……具體什麽事情不清楚,說什麽的都有,隻一點是確定的,和二皇子有關。”


    溫淺的小道消息她沒什麽興趣,一如她方才所說,自己出言阻攔也不過就是不想讓溫淺在佛門清淨之地丟人現眼罷了。


    她不是來進香祈福的,隻想尋一處清淨之地想一想自己的新曲,沒想到遇到這樣的事情,遇到了就伸手管一管。溫檸微微勾了勾嘴角,笑意溫柔又克製,輕聲說道,“前麵是僧人起居之所,不便打擾,往迴走吧。”


    ……


    元戈沿著進來的路往外走,出門就見著站在車邊的宋聞淵,他似乎剛忙完還沒來得及迴府,身上還穿著玄色飛魚服,腰間一截皮質腰帶,襯得身形愈發挺括修長,端方如玉,隻是……這人臉色怎麽總是這般虛弱?她腳下微微一頓,問道,“你怎麽過來了?不忙了?”


    宋聞淵也不動聲色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見著她表情比之前好了不少,心下稍定,才溫聲解釋道,“去了縣衙一趟,想著離這裏也近,就過來了……迴嗎?”


    雖然都位於盛京西邊,但兩者之間的距離委實和“近”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何況慈光寺是在半山腰上,雖因著香火鼎盛修了馬車通行的道路,但磕磕碰碰的也是費時不少。元戈驀地想起淨塵的那番話,微微抿了抿嘴角,“嗯。一早就結束了,大師盛情難卻,留著用了素齋……其實你不必來接的,若我不曾留下,你豈不是跑個空?”


    “跑空便跑空了,同淨塵許久未見了,他幾次三番遣小沙彌帶來口信要找我下棋,正好陪他坐下來下兩盤。”


    元戈上馬車的動作停了停,“今日要下嗎?”


    “不了,下雨了,早些趕迴去的好。”


    元戈轉念一想也對,這山道不好走還是早些迴去的好,遂點點頭鑽進了馬車。進去才注意到這輛馬車並非自己過來時的那輛,應該就是宋聞淵的馬車,小幾上擺著幾份文書,大剌剌地堆在那裏,元戈避嫌似的移開了目光,誰知下一瞬宋聞淵反倒遞了一份過來,隨口說道,“看看?”


    朝廷文書,能隨便看?元戈指著自己,睜大了眼睛,“我?”


    問完,又搖頭,搖地跟撥浪鼓似的,“不看!什麽東西都看,出了事我就是替罪羊,不看!”


    還怪警惕的。


    宋聞淵笑著搖頭,那日夜間守著她,百無聊賴卻又不敢睡,便將她桌上那幾張寫滿了字的紙翻來覆去地看,看了整整半宿,筆觸稚嫩生疏的簪花小楷裏隱有鋒芒,偏生那筆觸仿若來自初學者之手,反倒後來逐漸張揚霸道的字跡裏,初學者的痕跡一點點淡去。


    起初他隻覺古怪未曾深究,直到第二日電石火花間,想起那本無名醫書裏的紅色注解——他不通醫術,那本書他之前也沒看過,原先有些什麽注解他自是不知,隻獨獨那些朱紅色的注解和更改,言簡意賅,字跡霸道淩厲,儼然才是小姑娘徹底褪去了初學稚嫩之後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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