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野絕望之時,一束強光如簇然升起的火苗亮起,點燃了他的希望。


    莫名有一種預感,來的人是秦冽,他沒考慮太多,大聲喊了他的名字。


    “秦冽!!”


    宛若穿透世紀的一聲。


    疾馳而來的男人停下車,帶著滿身暴戾之氣朝他們走去。


    怒火在心中翻騰,他的眼底寒光乍現,殺氣四起。


    “操你媽的!”


    沒給對方準備的機會,秦冽一拳就揮到了男人的臉上。


    他強大的氣場像是一張捕獸網,把對方所有弱勢全都攫住。


    雲野趁機掙脫出來,見秦冽揪住對方的衣領還要接著揍,趕緊攔住了他。


    “秦冽,你停下!”他大聲喝止。


    昏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秦冽的眼底布滿了血絲,一身威壓,猶如狂風驟雨。


    “先放手。”


    雲野態度堅持,搭上了他繃起青筋的胳膊。


    他的手白潔無瑕,纖長又毫無雜質,微微泛著寒意,捎著林間的清風。


    秦冽沒有問他原因,憤怒的力道鬆懈幾分,竟真的聽了他的話。


    那個男人知道秦冽有多可怕,一被放開,嚇得連忙跑去他的摩托車旁,騎車一溜煙兒逃走了。


    秦冽望著車尾消失的方向,胸口仍起伏不定。


    他的反應,看起來比當事人還要激烈。


    雲野平複一下心情,冷靜開口:“你明天就要比賽,在這節骨眼上動手打人,萬一將那人打出好歹,他報了警,你就要以尋滋挑釁被警方逮捕,主辦方也會將你除名。你打他隻能逞一時之快,但錯過這次機會就再也沒有了。”


    見秦冽低頭不語,像是聽進去,雲野才又繼續:“那麽多雙眼睛盯著這次的比賽,他們不會管你是因為什麽才動手傷人,隻看結果,萬一因此流下惡名,以後沒有賽事敢邀請你怎麽辦?說不定他們就是怕你拿冠軍,想激怒你,逼你動手,讓你參不了賽,你揍他就落入敵人的圈套了對不對?左右也不過一兩天,我們秋後算賬也不遲。”


    長長的一番話講完,秦冽垂在身側的拳頭漸漸鬆開了。


    他望向雲野的眼神裏帶上了複雜的色彩,想不通一個比他年紀還小兩歲的男生怎麽能那麽鎮靜又那麽成熟。


    他剛經曆了那樣一場膽戰心驚的惡事,不說大腦空白,起碼也嚇得六神無主。


    但他沒有。


    他還能及時出手攔住他,並清晰地理出利害關係,剖析給他聽。


    彎月如鉤,靜靜地掛在樹梢枝頭,星夜暗淡無光,黑沉沉的薄霧籠罩著蒼茫大地。


    秦冽凝視雲野許久,怎麽看不透眼前的人。


    他以為雲野完全不怕,但其實,他隻是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罷了,在講完那一番話,後怕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秦冽……”雲野輕聲叫他,觸到的卻是他冷冽的目光。


    他淡漠的眼神望著他,仿佛之前的溫情隻是一場錯覺。


    “你不來,也不會有這麽多的麻煩。”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空氣仿佛被凝固,時間被按下暫停鍵。


    氣氛像緊繃得像馬上拉弓的弦,隨時準備釋放出毀滅性的力量。


    秦冽隨心所欲慣了,許多話不會考慮太多,下意識就說了。


    講完,他看到雲野眼中的難以置信,微微皺下眉,抿緊薄唇。


    他們的目光交匯,彌漫著無聲的硝煙,彼此間似乎有一種看不見的對抗在傳遞。


    秦冽依舊是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


    每次雲野要誤會他心意的時候,都會被他無情推迴原點。


    秦冽他太崇尚自由了,想要靈魂無拘無束,因此怕被感情糾纏,傷人也在所不惜。


    見雲野凝視著他不說話,秦冽轉身往停車的方向走。


    張狂的氣焰在深夜叫囂,宣泄著一個初熟男人的野性難馴。


    秦冽步伐比往日慢。


    可能他以為雲野會跟上來,但並沒有,在他走到車旁時一轉身,發現他一個人拖著沉重的步伐在往前走了。


    那樣單薄的身影,風稍微大點,都能把他給吹跑。


    秦冽不會知道,雲野此刻有多難過。


    他那一句嫌棄的話,殺傷力比任何事情都要猛。


    雲野最不想成為別人的累贅,前世的他就問過秦冽,“我這樣一副病殃殃的身子,不能帶給你什麽幫助,還要天天派人精心照顧,你會不會覺得很有負擔?”


    當時秦冽在看書,他緩緩掀開一頁,嚴肅又認真道:“莎士比亞說,當一個人下定決心和另一個人共度一生,就代表這個人做好了接納伴侶所有的心理準備。”


    雲野聽得一愣,下意識追問:“莎士比亞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他還以為是自己孤陋寡聞了,沒想到秦冽唇角微微上揚,難得輕鬆的語氣說:“記錯了,是莎士比亞徒弟我本人說的。”


    “………”雲野好一陣語塞,心底卻有愉快的感覺湧上來。


    像秦冽平時給他的感覺都是特一本正經的人,偶爾冷幽默一次,會讓他靈魂都閃光。


    意識拉迴到現實,雲野眨眨酸澀的眼眶,恍然記起他被摔壞的手機還孤零零躺在地上。


    這個時候讓他轉身去撿手機好難為情。


    可是他手機裏有重要文件又不能丟了。


    反複糾結一陣,雲野還是迴去了。


    秦冽還沒騎車離開,正慵懶靠在車上,雙臂環胸,睨著他的方向。


    見雲野又迴來,他的唇角隱隱有上翹的趨勢,大概心裏在想:還是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吧?


    然而,雲野連餘光都沒有給他,彎腰在地上撿起個什麽東西,又一次轉身離開。


    從他的背影中看出決然,秦冽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剛才那句話真的過分了。


    看到雲野快消失在視線裏,秦冽騎車悄悄跟在了後麵,將速度壓至最低,保持一定距離,直至看到他進了酒店,才開始返迴。


    雲野這一路心事重重,並不知身後有人尾隨,進酒店後,他望著屏幕被摔裂的手機,無奈歎了聲氣。


    還好隻是手機屏花了,功能勉強能用。


    今晚實在累得不想動了,隻能明天再去換屏。


    快速洗完澡躺下後,雲野在聽書app隨便找了個故事,設置好定時關閉功能,隨後閉眼睡覺。


    可能是這一天的行程太趕了,他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重生後,雲野經常會夢到前世。


    都是他和秦冽之間瑣碎的日常。


    他們倆沒發生過特別驚心動魄的大事,但這些小事在如今的迴憶裏也是彌足珍貴的甜。


    睡夢中的雲野,唇邊漾著一抹笑,眼角卻沁出清淚。


    恍惚間,他的手摸了摸旁邊的位置,還以為秦冽躺在身邊。


    美好的夢境會讓人沉浸其中無法抽身,可是突然畫麵一轉,雲野看到秦冽的摩托車失控,筆直衝下山崖……


    漆黑的夜霧色茫茫,他眼睜睜看著他墜入萬丈深淵卻無能為力。


    雲野拚命喊他,隻有悠悠山穀傳來撕心裂肺的迴音。


    夢境真實得可怕,他的心髒揪疼著,險些驟停,直到他要一腳踏入深淵,整個人才被拉迴到現實之中。


    從夢中猛然驚醒,雲野坐起來重喘了幾口氣,他全身都冒了冷汗,像是剛從冰水裏掙紮出來。


    意識到是在做夢,整個人緊繃的神經才鬆懈。


    呆坐了好一會兒,雲野擦擦額頭的汗,仍覺得心悸。秦冽很快就要比賽了,不會出什麽事吧?


    雖然前世他是六年後才出的車禍,但他重生會不會改變某些事情發生的節點呢?


    雲野越想越不安,時間才剛淩晨兩點,他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隔著紗簾望向窗外黑漆漆的夜,雲野在心中默默祈禱:如果可以,他甘願替秦冽承受一切的天災人害,隻要他愛的男人永遠平安健康就好。


    -


    第二天。


    雲野起床後先去修了手機,之後爬了莫林山,為秦冽晚上的比賽求了個平安符。


    從前,他不是迷信的人,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未曾在意過,但現在,他無法幫助秦冽,隻能寄托於神明。


    中午太陽毒辣,下山後雲野乘坐觀光巴士迴到酒店那一帶,在附近找了家海鮮餐廳,準備解決下午餐。


    從旋轉門進去後,雲野才發現這邊的環境十分高檔,上下三層,裝潢得如同海底世界,一側的玻璃牆壁裏有五彩波瀾的熱帶魚在遊動,看起來美極了。


    一樓大廳是公眾區域,有兒童樂園,水吧,往上走才是吃飯的地兒。


    雲野坐下後翻開菜單看了下,瞬間眼前一黑。


    一道蟹黃海鮮炒飯要3688?


    這哪裏是用蟹黃炒的,說用金子還差不多。


    好在,以他現在的能力也並非消費不起,隻是心裏感覺吃一頓飯花這麽多錢,多少有點兒沒必要。


    前世,雲野也是很節儉的人,從不追求奢靡生活,直到嫁給秦冽之後,生活才被顛覆。


    畢竟那位是連漱口水都要派人購買皇室專用的款,家裏的車庫停滿了上千萬的豪車,他不開,但很喜歡收藏。


    有錢狂徒的世界真心不懂。


    蟹黃炒飯端上桌後,雲野仔細品了品,努力想找出它和別的海鮮炒飯有何區別。


    很可惜,沒找到。


    填飽肚子,他買完單,順著螺旋扶梯下樓,服務員畢恭畢敬地追至身旁,為他送上餐後禮包,裏麵包含口氣清新劑等多種用品。


    行至拐角處,雲野低頭看了眼手機,不料迎麵有個人狠狠撞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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