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達聽雨樓時,已離開京城三日有餘了。


    她拿出房契,下人們立即就明白了,眼前的女人是他們的新東家,於是便立馬著手給她安排了上好的雅間。


    雅間雖雅,但不利於打探消息,她穿起一件紅衣,推門坐在了一眾賓客之中。


    這麽些年,她在台上飾演的多半是書生,這樣一襲豔色紅衣,竟還沒有穿過呢!可惜的是,他未必想看。


    “哎!”一中年男子陰雲密布,仰頭灌酒。


    “兄弟,你少喝幾口,這是怎麽了?”對麵有人探過身子來問。


    她聽了嘴角輕勾,班主說得沒錯,這裏確實匯聚了大江南北的往來行者,消息靈通得很。


    中年男子唉聲歎氣,這才道:“哥幾個可能不知道,在下是從京城來的,就在三日前,京城名角慘死火海啊!”


    說完又是仰頭喝酒:“那旦角別看是個男子,唱起來一點不比女人差,這麽一死,可惜了啊……”


    她指尖的杯子倒地,灑出了一地的酒水,他,死了?


    怎麽可能,她走的那日他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起火!


    那人,一定是那人在胡說。


    她拍案而起,一把攥住那中年男子的衣襟:“你說,誰死了?”


    男子喝多了酒,一把拽開她的手,不忿道:“解語花,京城名角,一個小妮子打探這麽多幹嘛!滾......”


    他心情還不好呢,他是京城勳貴之家,解語花一死,就代表著他少了一個去處。


    下人在後麵扶住了她,喝止了那喝大的中年男人:“你說話注意點,這是我們聽雨樓的東家。”


    “對不起啊!”那男人明顯心有不服,不就一個聽雨樓嘛,有什麽好神氣的。


    “怎麽會,怎麽會?”她一個踉蹌徹底摔倒在地,耳朵裏嗡嗡亂響。身邊人再說了些什麽,她也沒有聽到。


    直到那麽一絲疑惑升起:“你幾天前離開京城的?”


    男人見這女人也不似剛才那麽瘋狂了,便乖乖答她:“三天前啊!”


    三天,她也三天,他是怎麽知道的?


    “我也是三天前從京城來的,怎麽不知這事?”她抱有一絲僥幸,或許隻是這男人信口胡鄒的。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便道:“你哪能和爺比,瞧你那窮酸樣,這三天可是靠雙腿走來的吧?”


    男人越說越自豪:“爺三天前夜晚才出城,坐了馬車,這才到了這聽雨樓。看起來,比你還來得早吧!”


    她心中支持著的最後一絲幻想徹底破滅,三天前的清晨她去找了他一起來聽雨樓,可他不願意,沒想到,那後來便遭了這等大禍。


    眾人瞧著女人麵容憔悴,不免都有些不忍,更有人甚至認出來她:“她,她也是......”


    名角!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就見那抹豔色紅衣飄出了聽雨樓,不由分說,便飛身上馬,揚塵而去。


    到達京城戲園子,那裏早化成了一片灰燼。斷垣殘壁隨處可見,她就這樣在一堆廢墟之中不斷地刨,她發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遺憾的是,大火無情,燒過之後已然片甲不留。她費盡力氣,隻找到了他身上的一截衣袖,她能認出來,也是因為那上麵的花樣子是她親自選了又繡上去的。


    京城,已變成了傷心地,再是留不得了。有些話,她還沒來得及問,有些問題,她也一直沒有得到答案。


    她失魂落魄地迴到了聽雨樓,這迴不用出示任何證明,下人們立即出來將她扶了迴去。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聽雨樓,好一個“聽雨”。


    不知怎的,她突然就不想找爹娘了,失去的東西即使再找迴來,也是破鏡難圓,迴不去了。


    那之後,她便離了聽雨樓,把房契交給了一個可靠的下人,畢竟那是班主畢生的心血,她不能辜負。


    “師祖?”兩個長老見師祖看那幅畫看了好久,終於忍不住出聲叫了她一下。


    “我沒事兒。”說著沒事,她的眼眶卻紅了,她抬起白色的衣袖不著痕跡地擦去淚水。


    從那以後,她再也不穿紅衣了,隻穿白衣。


    這畫中的刀馬旦就是她仿造解語花的樣子畫的,之所以麵皮那麽像,還是多虧了用當年她在廢墟中挖出的那片衣袖,上麵殘存的一點氣息被她提煉了出來,注入畫中。


    可惜,解語花樣樣在行,她隻能造出一個刀馬旦。還是個不會說話,沒有思想的刀馬旦,假的,還是假的。


    “師祖,出畫吧!”飛燕女得了二位長老的授意,下跪道。


    師祖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連一個誤打誤撞進來的年輕小輩都可以發現那刀馬旦不是解語花,這樣拙劣的法術,騙不了別人,更騙不了自己。


    師祖看了看那邊的龍太子和劍俠客,幾百年的光陰她早活夠了,空有這一身修為,還不如做些事情好了。


    她淡然開口,“你們修行有桎梏,留下,我來助你們飛升渡劫。”這不是商量,隻是通知。


    她沒有什麽別的本事,就這一身法力,幫兩位天命之人渡個劫還是綽綽有餘的。剩下的時間也該為女兒村好好出個力了,這麽多過去了,當年的聽雨樓,現在的女兒村,她都沒有盡到應盡的責任。


    “師祖,您?”兩個長老想要出言勸解,可看她的樣子卻是不好說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當弟子的她們更是沒有資格杞人憂天。


    劍俠客神色一僵,這個女人怎麽會變成她們口中的師祖,剛才還要兇神惡煞的把她們永遠留在畫裏,怎麽現在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


    他還是有一絲狐疑,這個女人會有這麽好心?


    龍太子看出了劍俠客心裏的小九九,若無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就別懷疑了,之前完全是誤會。師祖她想要幫忙,我們就別辜負她的一片苦心了。”


    雖然,這個“誤會”好像有點誇張了,但卻是不是敵人,也就沒有必要搞得這麽劍拔弩張。


    劍俠客聽到龍太子這麽說,也就放心了。於是,他抱拳行禮:“麻煩前輩了。”


    之前自己還總叨叨沒有機緣,結果沒想到,這機緣來得也太快了些。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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