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周府。


    戶部員外郎周康這一年的官運可謂是紅得發紫,從無人問津的小透明,到如今炙手可熱的朝廷大員。


    此刻,他升了戶部侍郎,大楚運河商貿之事,他一言而定,堪比尚書之權。


    加之尚書老邁,戶部的各級官員基本以他馬首是瞻。


    官場就是一種勢,曆史的權臣為何能左右朝廷,就是他已經占據大勢,能輕易決定他人的命運。


    所以朝廷高官鬥爭激烈,得勢者,一切通吃,失勢者,人走茶涼。


    周家大院,今日張燈結彩,鑼鼓齊鳴,大紅轎子裏,一位端莊蓋著紅帕的麗人,跨過火盆,進了周府。


    周府前院人頭湧動,戲班子登台表演,浦樂樓的夥計來迴穿梭。


    東院牆的一個犄角旮旯裏。


    周後十二從小袋子裏,拿出了幾個飯團,用荷葉包著的,裏麵還有一點肉。


    他是廚房火夫的孩子,借著幹活,總做點偷雞摸狗的事。


    幾個小夥伴們爭先恐後,但一個瘦弱的俊秀小廝,卻不接,她嫌棄太油了。


    周後十二胖胖的臉上有點失望,他就是來討好老大的。


    “明空,老爺都升你娘為平妻了,怎麽還住在後院裏。是我媽肯定住西廂房了。”


    “幹娘怕哥哥迴來,找不到地方,再說住習慣了,也受不了她們那些勾心鬥角。”


    “周李氏怕什麽,誰敢給她臉色看,誰又敢對她用手段?”


    “就是,周仲那個廢人,掛著你哥的名頭,成天惹事,以前他敢嗎……”


    ……


    自古大宅院裏,婦人之間的硝煙從來不會停止。


    經濟決定上層建築,何況經濟加權力同時掌握在男人手裏呢。


    周家老爺就是周家的天,一個發妻七個小妾,他就一個人,八配一,如何能不爭鬥。


    封建時代的掌權者,有大量習俗讓女性陷入無盡的黑暗。


    如周康今天去的那家院子,那家就燈火通明,成群的下人伺候,例錢稀罕物都有。


    第二天用膳也是這個女子說了算,她喜歡什麽,下人就做什麽。


    而不受寵的小妾,隻有一個可憐的丫鬟伺候,甚至於如果長期被冷落,這個丫鬟得不到收益,她都會欺負小妾,更別說府裏的下人了。


    在暗無天日的深宅大院,就隻有一個能見光明的人,進入這種環境,試問有幾個女人不被同質化的。


    五夫人就極為擅長此道,那年六夫人進門,當晚她就生病,讓周康過去,給了六夫人一個下馬威。


    後來更是將六夫人活活折磨死,獨得老爺的寵愛。


    隻是如今,周康位高權重了,以前看不到的美人,現在唾手可得。


    剛好五夫人也老了,這才有了今日的七夫人進門。


    他們一堆小鬼,正躲樹下嘰嘰歪歪時。


    長廊正走過來一個端莊豐韻、徐娘半老的錦衣婦人。


    她眼眉和善,卻隱隱藏著銳利,正是五夫人,周吳氏。


    瞧見了氣質獨特的小廝,當即喜笑顏開。


    “明空,明空啊,來來,姨娘剛剛得了好玩意,你拿去給姐姐。”


    乖巧的通房丫頭,將一大一小兩個精致的繡花香囊送給俊秀小廝。


    明空笑的像個純真孩童,感謝了五夫人的好意。


    虛與委蛇,明空簡直無師自通,看的幾個小夥伴都錯愕了,她們關係如此好嗎?


    正當五夫人釋放善意時,周康正妻恰巧路過,她臉色陰狠厲害,冷冷的哼道。


    “大房不住,住後院,怎麽,周家還對不起她了?”


    “老爺現在,朝廷重臣,迴去跟你幹娘說,別惡了老爺的臉麵。”


    周母在府中,沒少受周康正妻的欺負,如今周雲得勢,她很不開心。


    當然,她欺負的是整個後院,並不針對周母一人,否則周母根本活不下去。


    “呦……大夫人這是唱哪出啊,不就是一個香囊,妹妹那還有,給您幾個。”


    大夫人起手一個耳光,打在周吳氏臉上,後者雖然眼神閃過陰狠,但隻能忍下來。


    這就是正妻,後院之主。


    此刻她就算叫下人打周吳氏一頓,後者也無話可說。


    何況周康的嫡子,周伯周仲都是她所出,五夫人不是她的對手。


    但她也不甘心,今日周李氏的幹女兒在此,她說什麽也要維護。


    “滾去後院領罰,別在這裏礙眼。”


    大夫人惡毒的看了一眼明空,最後想起老爺周康的話,揮手而去。


    實力永遠是說話的本錢,建安軍兵威,連洛陽的走卒販夫都清晰的知曉。


    大夫人也怕周雲這支邊境猛虎,想到此處,不禁臉色暗淡,連長廊的喜慶都淡去了幾分。


    周府之中。


    明空已經可以把臉露出來了,她眼眉之間,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嫵媚。


    這媚恰到好處,勾人心魄,多一分則俗氣,少一分則平庸。


    周李氏一直按男丁小廝打扮她,此刻行走在孩子堆裏,就像個俊秀的後生。


    她現在是後院的孩子王,一則她地位最高,理論上等同於小姐。


    二則,她天生早慧,這些孩子,誰是她的對手。


    孩子群裏,一個四五歲的小鬼頭,坐在樹下麵,磕著飯團,鬼精的說。


    “真的,我真的看見了,那天我起夜,看見五夫人跟大公子有說有笑。”


    “亂說話,”周後十二胖嘟嘟的一巴掌幹他腦袋上,像個老大一樣的說道。


    “這事說出去,五夫人要被沉塘,她剛剛還幫了明空呢。”


    封建時期女子地位很低的,後世宮鬥劇,女主吊著王爺談皇帝,那想想都知道不可能。


    曆史上,趙二奸淫大嫂,最後死的是大嫂,趙二半點事沒有。


    五夫人如果東窗事發,哪怕是周伯強迫的,死的也是她。


    “那我不說了。”小鬼頭拿著飯團默默地吃著,反正老大說啥就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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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


    周母雜屋。


    以前破舊的屋子,被下人們檢修翻新了。


    其實也沒有大改,就是將瓦片補一補,將有大窟窿的土牆修繕好。


    小院還圍了個籬笆牆,半人高,一個健壯的婆子,在裏麵忙活著砍柴。


    周李氏將砍好的柴,堆放在小屋東頭的屋簷之下。


    柴米油鹽,柴在第一位。


    封建時期,能源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是柴火,煮飯要、取暖要、燒水等等都要。


    所以古時候,老人家要去世了,他會上山砍一屋子柴,留給後人。


    兒子要遠行了,放心不下母親,也會置辦很多柴火,免得母親勞作。


    “明空啊,前院熱鬧嗎?”張婆子是後院的健婦,身強力壯,周李氏把丫鬟的名頭給了她,肥水不流外人田麻。


    “熱鬧著呢?七夫人可漂亮了,估計後院有好戲看了。”


    周李氏見身上沾了葉子,拿起幹淨葛布,邊拍邊教訓,“以後要愛幹淨、要端莊,要不你哥哥不中意你了。”


    “哦……”明空身姿風雅,杵在土院子裏,自成一道風景。


    她嘟著嘴,幽幽的說,“我還是別進哥哥門了,那李家主、貞將軍能給我好臉色。”


    “他們可比這大夫人、五夫人厲害多了,我可惹不起。”


    “胡說八道,”周李氏將小明空抱在懷裏,輕聲安慰,“咱還在呢,幹娘就認你這個媳婦。”


    正當周母跟幹女兒你儂我儂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悶響,一個肥胖的紅衣官員從牆壁上掉下來。


    “哎呦……痛死我了,嘿嘿,小,小的見過周夫人,見過周,周公子。”


    來人正是一直翻牆送東西的杜齊明,這一年他月月都會送點肉食銅錢。


    北疆戰場沒消息之前,周母靠他的接濟,確實好過了很多。


    “杜……杜大人,您要進來,何苦翻牆呢。”


    周李氏跟明空都認識此人,但如此做法,兩人不禁麵麵相覷,一頭霧水。


    杜大肥豬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隨後在地上撿起一串大楚通寶,還有下屬吊進來的馬肉罐。


    “迫不得已,實在是迫不得已。”


    “杜某今日來此,實乃是生死垂危,有事相求。”


    說完,杜齊明猛的跪在地上,聲淚俱下。


    周母跟張婆子、明空也是一陣錯愕,她疑惑的說道,“咱們都是平頭百姓,哪裏幫的到杜大人?”


    “若有急事,到前院找周員外才是正理。”


    “哎,此事非您不可啊。”杜齊明見她們不知,說出來事情的始末。


    原來不知道那個王八蛋害了他,杜齊明竟然要幹宣旨官,這第十二道聖旨,楚帝點名要他送。


    人在運河坐,禍從天上來。


    他一個小小的官吏,怎麽會攤上這種大事。


    北疆宣旨,已經被龍驤軍扣了十批,聽說都是手起刀落。


    大楚跟北疆,兩個神仙鬥法,此刻是殃及池魚。


    “那老身應該怎麽幫大人呢?”周李氏雖然反應過來,但她也想不到什麽辦法。


    杜齊明趕緊擦眼淚,滿懷期待的說,“隨便給個什麽信物都成,隻要您老給個東西,小杜這條命就保住了。”


    “多年……多年未聯係,這一時哪有合適的東西。”周母思索了片刻,實在想不出有什麽東西能用的。


    就在此刻,明空眼眸中閃過光彩,狡黠的提醒,“幹娘,哥哥雕過兩個木頭人,您借一個給杜大人不就成了。”


    “那,那兩個木頭人雕的不好,合適嗎?”周母懷疑的說道。


    “合適合適,一萬個合適,”杜齊明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急切的說。


    “咱就把這木頭人供著,這趟迴來,必物歸原主,不讓您老心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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