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道。


    寒風。


    幾名輔兵,喊著口號,臉上青筋暴起。


    一輛輜重車,眾人合力,卡住了最後的缺口。


    木箱推倒,馬車側翻,後營兵修出了一道丈高簡易拒馬牆。


    馬牆有明暗兩道守衛。


    火把點了一路,將營地外圍宛如白晝。


    杜絕突厥人夜襲的可能性。


    營地中,篝火如繁星,數量極多。


    荒野中。


    建安軍的兵卒,失去大量輜重,帳篷有限,很多人三三兩兩擠在一團。


    每是十個人,至少有一篝火取暖。


    二月北疆,夜晚無火,是會凍死人的。


    不少木柴就是馬車拆的,精貴的好木料,此刻隻能當柴燒。


    遠處。


    隔著幾丈的古河道。


    有一片火光,人頭湧動,估摸著至少萬人。


    那是突厥人的營地。


    留守的士卒,眼神複雜,因為逃離的希望已經沒了。


    後營的倉庫裏,一個身覆金甲,頭盔隨意係在腰間的中年漢子,在幾十架馬車裏尋找。


    某一刻,他眼眸一亮,譏笑道。


    “還是被吾找到了,丁宏信,快,給老子搬出來。”


    身後是名五十歲上下,胸脯壯闊,威風凜凜的大漢,他踏著猥瑣的步伐,奸笑著掀開油布,一手提出一個大陶壇。


    金甲漢子則雙手並用,佝僂著身子,勉強把最後一壇移出來。


    “主公,我幫你吧!”一名身材矯健的甲士,開口道。


    “不用!安慶,給老子坐下,今夜,必須我來。”


    荒地上。


    有一熊熊燃燒的篝火。


    火光照耀下,是周雲怒極反笑,俊朗不凡的臉。


    我尼瑪!害我,還要搶我後營的酒!


    身後是一群人。


    李泰,李興,李昂,崔浩,丁不三,丁不四,還有不少追隨項濟的好漢。


    孟百川帶著笑容,在隊伍裏分發酒碗,馬肉等好東西。


    斷頭飯,是該吃頓好的。


    不走了!


    都不走了!


    項濟不走,


    大楚子弟不走,雁門子弟不走。


    武川鎮更是不走。


    周雲也不走了。


    項濟帶他來定襄大營的時候,說過同生共死。


    周雲也不能拋棄他。


    “哈哈,周老弟,來!這一碗,大哥親自給你倒上。”


    封泥撕開,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幾個軍中漢子不禁喉結鼓動,畢竟軍中人,好飲酒!


    清河醉!


    這是周雲下一步準備推銷的主打商品,此酒跟後世的工藝接近,濃度高。


    至於此戰,帶到大軍中來,也不是為了口腹之欲,主要是醫官在用。


    高度酒,最原始的殺菌消毒辦法。


    可惜,軍中不缺乏渾人。


    不少粗漢,刀傷沒死,偷酒差點喝死了。


    一聲脆響。


    項濟摟著周雲的肩膀,碰上一杯。


    “兄弟,對不住了。連累你,跟我這個庶皇子一起死。”


    金甲漢子麵帶愧疚,一飲而盡。


    “慢點,項大哥,這個是清河醉,烈酒,,,”


    周雲不禁內心一顫,


    這玩意,度數高,別特麽項濟沒死在戰場,喝酒給弄死了。


    若幹年後,楚史記:


    七皇子項濟,性豪邁,北伐一戰,屢建功,聖昌二十三年,二月,被北狄圍山草,夜大飲,遂而亡!


    “別,,別。周老弟,今日讓哥哥飲個痛快。”


    “你是不知,你一直是天上人物,兵法天下第一。”


    “大哥知曉,跟著我,屈就你了。”


    “但今夜,吾高興,,高興,,能有你周雲這樣的兄弟,吾項濟甚感欣慰。”


    “周雲,飲了這碗清河醉,黃泉路上,你我同行。”


    “諸位,,,”


    項濟腳步浮誇,身體在打飄,他走到篝火前,醉意中,單手打響戰鼓。


    “咚,咚,咚!”


    鼓聲帶著節奏,響徹低矮的營地。


    輜重車下,幾名用羊皮襖子,抱團取暖的楚人,怔怔看著遠方,金甲將官。


    拒馬牆上,不少士卒目光灼灼,望著火光中的將軍。


    趙家村人精明,找了個狗窩,幾個人縮在裏麵,此刻也眯著眼,爬了出來。


    “滾,趙狗,別靠著老子。”


    狗洞外,不少同縣的鄙夷嫌棄趙村人。


    嫉妒他們鑽狗洞,又憤恨自己沒狗洞鑽。


    篝火下,戰鼓旁。


    湛金十字槍高聳,


    楚七項濟,四個大字,迎風飄揚。


    金甲將軍,項濟高舉大陶酒碗,嘶聲竭底,大吼道。


    “將士們!”


    “將士們!同生死!共富貴!”


    “鏖戰北狄,與爾同在。”


    “喝了這碗酒,黃泉路上,本皇子給你們帶路!”


    ……


    “同生死,共富貴!”


    “同生死,共富貴!”


    不知是誰,帶頭吼起來,整片營地,振聾發聵。


    周雲不停收到係統的提示音。


    眼眸中漸漸露出笑意。


    ……


    帝二十三年,二月。


    留守河源的項濟部,在擊破北狄特勒王阿史那哲哲數萬部眾後。


    在山草川,遭到了突厥第一軍團,征南大王的打擊。


    曆經血戰。


    一萬七千餘官兵,被圍困在古河溝。


    七皇子項濟,拒絕單獨逃離,誓與士卒同生共死。


    當夜,古河溝楚兵殘部,爆發出驚人的唿喊。


    項濟部士氣如火,北狄剿滅建安軍,似乎很難。


    ……


    皇城司,北狐七號,古河溝遺書。


    正當大營士氣如虹時。


    南側古河道。


    一名身材矯健的士卒,將寫好的竹節,遞給同伴。


    那名同伴,竟然身覆牧羊服,看來是潛伏在草原的探子。


    他躲在溝壑的黑暗中。


    “真的不走?”


    “不走,大楚有豪傑,某願死戰相隨。”


    牧羊同伴最後看了一眼北狐。


    他手持長矛,如蒼鬆挺拔,身後的火光,顯得他武英不凡。


    是啊,他是建安軍的士卒。


    一名大楚士兵。


    “保重了!楚兵!”


    ……


    突厥大營。


    王帳軍。


    哲哲身材高瘦,愁容滿麵。


    馬奶酒一杯接一杯。


    一旁矮桌,木勤思力幾番欲說,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也不怪哲哲。


    誰特麽知道怎麽倒黴。


    本來得知,突厥征南大王,麾下本部騎兵跟一萬天狼衛追擊項濟、周雲。


    楊雙,彌祿,南王大軍。這可是突厥戰功赫赫的部隊。


    大突厥國精銳中的精銳。


    這還是十拿九穩,甕中捉鱉。


    當即對著身後幾個首領,大放厥詞。


    說什麽讓他們這些部落,見識見識王帳軍的勇武。


    阿史那家族,跟草原上的部落是不一樣的。


    到了戰場,


    下巴都驚掉了。


    尼瑪!天狼衛竟然沒占到便宜。


    阿史那彌祿,這名突厥炙手可熱的新星,眼球充血,在楊雙的營帳裏,幾欲癲狂。


    折損一半,是一半。


    四個千人隊。


    那是天狼衛,可汗親軍,金帳直屬力量。


    每年都在大突厥選拔精銳軍士的恐怖組織。


    甚至於。


    連楊雙那個死變態,都沒有拿下三獸將。


    合著哲哲一直在對抗的是大楚最精銳的力量。


    根本就不是什麽河源棄卒。


    這股兵力,足以對抗突厥王牌軍團。


    這段時間,從跟建安軍搏殺開始,哲哲覺得自己老了,自己太弱,連個後營軍隊都搞不定。


    現在,哲哲怒了。


    怒不可遏的那種!


    可汗,軍師,你們看見了嗎?


    老子對線的是什麽怪物,你們就給這點兵,幾個部落廢物,合適嗎?合適嗎?!


    此刻。


    幾裏外,楚軍大營,吼聲震天,士氣正旺。


    哲哲不禁一個激靈。


    右眼皮不停的跳。


    牙帳議事,幾個首領目光幽幽,他們都在等著看,王帳軍如何勇武。


    哲哲幾次開口,都被這些草原上的狐狸懟了迴來。


    一想到明日一早。


    麵對拚死一搏的建安軍,哲哲心裏發怵啊。


    河源打了這麽久。


    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項濟精銳的可怕。


    如今。


    阿史那哲哲的恐建安軍情緒,不比木勤思力這個頭號倒黴蛋差。


    “哎!這可如何是好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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