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小魚二人來到了杭州西湖邊上,隻見前麵有一些男女老少,都是來賞湖遊玩的。


    婉兒低聲說:“小魚,這是前些時候的解藥,你吃下去吧。”


    小魚接過藥丸,咽了下去,想是到了書魔附近,婉兒也不怕自己會借機逃走了。


    慕婉兒快步走進湖心亭,小魚看過去,隻見亭外的人依舊來來往往,卻無一人走進去,亭中隻有一個背著手的中年人背影,正在看著湖水。


    婉兒進去以後站在那人身後,聽不到在說些什麽。


    過了一陣子,婉兒出來,說道:“走吧,我師傅想見見你。”


    小魚跟著婉兒緩步走進湖心亭裏,拱手說道:“見過長老。”


    那人也不迴頭,輕聲說道:“清風爽日西湖邊,湖心亭裏看湖心,起行坐臥白雲間,無人知我心所事。”


    婉兒拍手笑道:“師傅又做詩,卻不把這好本事教給婉兒,隻教會婉兒殺人的本事。”


    那人轉過身來,隻見是一個模樣清秀的中年人,與其說是個魔教的賊人,不如說是個書生。


    他一襲淡藍色衣衫,笑著說道:“你這小丫頭,什麽都不用心學。現在怪在我身上,這學問一道,又不是武功,隻要能殺人,都是好武功,學問可不止如此。你哪裏是個能耐心學習的。”


    又看看小魚,說:“這就是梁先生的弟子吧,梁先生可好?”


    “師傅一切都好,現在四處雲遊。”


    “那時候,梁先生才是真正的風雲人物啊,一舉一動,如詩如畫,一言一行,俱是風流。”


    說完又看了小魚一眼,“怎麽弟子卻如此不爭氣。你的事情我已經聽婉兒說過了,不過是仗著些小聰明,不堪大用。”


    小魚不由得心頭火起:反唇相譏道:“小子雖確實沒什麽本事,隻能讓李世清擺脫魔教罷了。”


    “嗬嗬,你覺得他真的能擺脫嗎?你不覺得抓他,應該去的不止是婉兒這個小姑娘嗎?”


    小魚不由得心頭一驚,確實,這李世清身懷秘密,又功夫一流,為什麽隻是婉兒這些人去抓他,這也未免太輕敵。


    “我的弟子我還不了解嗎,若是婉兒成了自然省事,不成卻也有不成的結果,他一日為聖教弟子,一生就隻能為聖教做事,不論他願不願意,知不知道。”


    說罷,突然一指點來,小魚向後一閃,拔劍出鞘,使出一招在船上自己創的驟雨驚濤,踏前一步,反手刺出劍,直指書魔左眼。


    他卻不慌不忙,側身閃過,一腳踢出,小魚順勢用出風雨瀟瀟,劍柄在手中轉圈下來,劍尖直指書魔的腳背。


    還未刺下,突然發現手裏的劍停住了,一看發現,書魔的倆根手指已經夾住了劍身,書魔哼的一聲,手一甩,小魚便被甩到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劍仙一代傳奇,弟子如此廢物,我且問你,你是跟著劍仙學的武功,還是跟著捕快學的辦案?”


    “自古以來,以力破巧有之,以巧破力亦有之,可是你力之不足,巧勁不夠,如果那一日,你有劍仙一成功力,何須那般麻煩?”


    “拔劍殺了他們,搶了李世清的東西,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或者你隻需要什麽都不說,等李世清擊敗他們的時候,挾持婉兒,以世清心軟的性子,還不是一樣乖乖告訴你?”


    “與其說是婉兒帶你來的,其實是你自己想來的吧?”


    “你想知道李世清到底有什麽,我又要做什麽,然後想法子阻止我?”


    “出去便有人稱你做大俠?你配嗎?你有什麽本事?如果我現在殺了你,你還有什麽?”


    他說完拍拍手,幾個人便走了過來,“丟進地牢,這種廢物,如果不是還有點用處,現在便殺了你。”


    婉兒在一旁急急地張口,想要說話,書魔擺了擺手,隻能作罷,焦急地看著小魚被人押走。


    三日後,一處地牢之中,小魚坐在地上,不知該當如何。


    那日書魔一句話,讓自己如至冰窖,自己的想法竟完全被他猜到。


    那一夜李世清一劍曆曆在目,讓自己不知道該如何練劍,又被書魔道破心聲,仿佛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在別人的眼中,本想做一個大俠,現在看來自己終究不是材料,不由得心灰意冷。


    “嘿嘿,小子,你才來了幾天,就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沒用嗎?”


    突然想起了聲音,小魚也不搭理,從自己進來的那一天,對麵的牢裏就有一個老頭子,不知道在這裏呆了多久,形容可怖,就像一個枯瘦的老鬼。


    小魚剛進來的時候也問過他話,他卻不迴答,隻是趴在鐵欄杆上麵嘿嘿笑著。


    “喂,小兔崽子,今天老頭子心情好,快陪我說說話。”小魚坐在地上,默不作聲,不想搭理這個像瘋鬼一樣的人。


    這時候,送飯的人進來,這幾個人都是聾啞人,每天隻是按時送進來一些吃食便出去。小魚端起碗來,正要吃飯,突然聽到“呸”的一聲,一看自己的碗裏竟然有對麵那老頭的口水。


    當下怒起。把碗丟在地上,說道:“該死的,如果不是在這裏,我就一劍殺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老頭仿佛聽到了世上最大的笑話,笑個不停,好不容易停下。


    氣喘籲籲地說“你一劍殺了我?來來來,你告訴我,你打算從哪裏刺劍?”


    小魚轉過頭來,不做聲,心裏卻並不平靜,那老人能把口水隔這麽遠吐到自己碗裏,必然有極深厚的內力,可是這樣的人物又怎麽會被關在這裏,看起來還關了很多年。


    那老人見小魚不做聲,說道:“臭小子,快說說,你打算從哪裏刺?”


    “我右手使劍,當刺你左眼,讓你胡亂鬧騰!”小魚說了一句。


    “嘿嘿,那我便用劍擊你手腕,你又如何?”老人說道。


    “我收劍格擋,再反手刺你腰間!”


    “我以劍擊劍,從下麵打你劍身,你當如何?”老人又說道。


    “我以劍身趁勢而起,自上而下再刺你左眼!”


    “嘿嘿,小子倒是心腸夠毒,從不刺我身軀,都是要害部位,不過我後退倆步,我們就又迴到起點了。”


    小魚默然不語,過一陣子又說道:“我使一招風雨瀟瀟,讓你無可躲避!”


    “風雨瀟瀟?這是什麽?來來來,你比劃出來給我瞧瞧?”老人本來已經躺下,一聽馬上坐了起來,盯著小魚說道。


    “哼,就讓你見識見識!”小魚右手張開,又輕輕轉動,還不待說話,老人眼中光亮一閃而過,笑道:“這倒是有點意思,不以手握劍,而是以手掌做依托,讓劍更加靈活,確實讓人防不勝防。”


    小魚心裏大驚,這一招從踏上江湖,就隻有自己會,每次出手,都是讓人防不勝防,今天隻是用手一轉,這老人竟然就看出了門道?


    老頭又說:“其實你這招式也就是勝在出其不意,確實沒有人想到過劍還能這麽用,但是如果我筆直刺出我手裏的劍,你不就隻能收劍迴防了嗎?不然必定是你先死,”


    小魚心裏想到老人訴說的這個畫麵,確實在同時動手的話,如果對方沒有見過這種招式,自然會有停頓,自己就占了先機,可若是像這個老人一樣不管不顧地刺劍出手,必然是要比自己先到的。


    小魚不由得更加驚異,這個老人為何會這樣厲害。


    老人說道:“臭小子,看在今日你給我展示了一個我沒想到的劍招的份上,來來來,你多想幾招,我就多教你幾招破解之法。”


    接下來的幾天裏,小魚便把自己所學到的,和自己自創的招數一一說出,遇到說不清楚的,就用手比劃。


    老人有時一口便能指出弱點,有時也要思慮一陣子才能給出迴答。


    直到小魚說出自己那日對著婉兒使出的怒濤拍岸,不以平時劍招為基礎,而是飛劍擲出,老人想了整整一夜,才說道:“小子,這次是你贏了,你將劍擲出,將本來無可奈何的局勢盤活,卻將自己置於死地,若是這一劍不能殺了對方,你手中無劍,就是必死了。”


    小魚說道:“那時候哪裏還能顧得了那麽多,拚命拚命,到最後不過就是勇氣二字,不敢舍生,怎麽能贏?”


    老人點點頭,說道:“你就這麽想贏?”


    小魚聲音突然哽咽了一下,而後變得沉穩無比:“想贏,我學劍這些年,就是想贏,若是不能贏,那我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我還不如迴村子裏去做個賣魚的。”


    “你想贏誰?”老人輕輕問。


    “誰都想贏,所有人,任何人。隻要不是朋友,我都想贏!但是我能力不夠,劍心不穩,縱然師傅教會我絕世劍法,我卻用的像花拳繡腿,隻能給他老人家蒙羞!”小魚恨恨地說道。又想起來那日書魔的羞辱。


    “這就是你的劍心啊,孩子。”老人的聲音突然變得黯啞。


    “我發現每次我拚命的時候,才能顯得厲害一些,但我也不見得總要拚命吧,上次我用了自創的怒海劍法,仍舊不是那書魔一合之敵。”


    不是要你去拚命,是你那顆想贏的心,你想讓所有人都看到你的厲害,你可以贏!不是嗎?你隻是想贏,但是這本來就不簡單,你越是想贏,你的勇氣就夠強烈,你的贏麵就越大!”


    小魚心神一震,老頭的話像一把刀,劃開了自己的心,看到了心裏最真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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