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沉默片刻,微微挑了下眉頭,問道:“兩位前輩,是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殺贏禦風?”


    她這麽敏銳地察覺到其中話意,二位長老隻得苦笑。


    妙水長老說道:“不錯。我與亦水師姐二人,受此重傷,壽元有所影響,最多隻能活三五十年了。而如今塔中六人,水瀾傷勢太重,將來很難有大成就了,席水清與均兒對修行一道並不是太熱衷,倘若我二人隕落,海雲閣當真就沒希望了。如此的話,倒不如拚上一拚,若能把那魔修殺滅,以水瀾的管事能力,重建海雲閣並不是問題。”說到此處,兩人的目光都望著她,“所以,葉冰,我們希望你能做海雲閣的客卿長老,震懾不服之人。”


    葉冰垂下視線,似乎在考慮。


    亦水妙水二人也不說話,隻是盯著她。


    許久之後,葉冰終於出聲:“論理,兩位長老贈予晚輩前輩母的秘術,我應該有所迴報,但是以晚輩目前的修為,似乎不夠格做長老。”


    聽她話裏沒有拒絕的意思,亦水長老便笑道:“我們兩個老太婆是活不久了,到時門派之中就沒了結丹修士,便是讓你做長老,也沒什麽不行的。何況,以你如今的修為和天資,想來結丹並不難。”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歎道,“葉冰,海雲閣要重建,隻靠他們三人不夠,望你看在祖師的份上,伸一把手。”


    如此真心誠意地請求,倒讓葉冰的拒絕說不出口。


    她想了想,又問:“假如晚輩願意做駐派長老,要留在雲水城多久?”


    亦水妙水二人露出笑容,妙水道:“不必太久,你是駐派長老,隻要水瀾將門中弟子召迴來,立威之後,你便可借口閉關,迴天脊去了。”


    “可是……我身為天陽派弟子,做了別派駐派長老,是否不太好?”


    亦水長老道:“這點你不必擔心,大門派弟子做了別派駐派長老也是有的,隻要兩個門派沒有衝突就是。我們海雲閣在雲水城,無意到天脊去,對你自然不會有影響。你若不放心,他日迴到門派,向師長稟告就是。”


    聽得亦水長老說得如此輕鬆,葉冰想了想,慢慢點頭:“若是如此,晚輩不介意為海雲閣盡一份心,也算報答兩位前輩贈書之情。”


    得到她的首肯,亦水妙水二人放下心中大石,笑道:“好,好!今日起,我們便是自己人了。”


    說著,亦水妙水二人親自領了葉冰下到三層,向其他三人宣布,邀請葉冰成為海雲閣的駐派長老。


    這個消息還是有些震撼的,席水清一時迴不了神,從昏迷中剛剛清醒的韋水瀾與唐水均神色複雜。


    葉冰一律笑臉相對。所謂駐派長老,就是有長老名份,但隻取供奉,不插手門派事務。他們幾人也都知道,葉冰身為天陽派弟子,沒有留在海雲閣的道理,與他們並無衝突,所以也僅僅隻是震撼了一下,很快恢複常態,向她恭喜,並重新見禮。


    見禮完畢,亦水妙水仍舊迴到四層療傷,葉冰留在三層。


    “葉道友,”韋水瀾的仍然很重,但如今總算能醒著了,她含笑向葉冰招唿,“從今往後,我們便是同門了。”


    葉冰微微一笑。韋水瀾當然明白兩位長老的用心,她的修為即使保住,此生也難再晉階,所以長老們讓葉冰做她的後台。


    “韋掌門不必客氣,往後海雲閣仍然要仰仗你,我能做的不多。”


    韋水瀾笑:“事實如何,你我心中有數,葉道友,總之拜托了。”


    韋水瀾是個聰明人,跟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很舒服,因為她會很好地把握尺度。所以,殺了贏禦風後,有韋水瀾在,做海雲閣的駐派長老應該不會太難受。


    與韋水瀾簡單地談完兩句,唐水均小心翼翼地看了她數眼,終於鼓起勇氣,低聲道:“葉道友,我們能否談談?”


    葉冰有些詫異,沒想到唐水均會主動想向她談話,她略略思考後,爽快應下:“好。”


    唐水均看了看傳送陣:“我們……去那邊?”


    葉冰點點頭。與唐水均說的事情,想必不適合讓韋水瀾和席水清知道。


    下到第二層,葉冰便站住了:“唐道友有話直說吧。”


    唐水均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葉道友想必已經知道我是純陽體質了。”


    “……不錯。”


    唐水均似乎不敢看她,側著頭道:“那,葉道友有何感想?”


    他想聽什麽答案,葉冰知道,她隻是笑笑:“唐道友不妨說說自己的想法吧。”


    “……”唐水均沉默好一會兒,才道,“我前輩母被那魔修殺了,親人都在外頭,也不知情況如何,我想好好修煉,殺了那魔頭,為前輩母報仇。”


    他說這話的神情很認真,終於有了那麽一點男人的決斷。


    但葉冰仍是語氣平淡:“所以呢?”


    “所以……”唐水均抬頭,以從未有過的堅決道,“葉道友,可否與我雙修?”


    早知道他想提及此事,但仍然沒掉到性格柔弱得像個女子的唐水均會直接說出口。


    葉冰頓了一下,看到他懇求的神色,仍是搖了搖頭:“抱歉,唐道友,雙修之事,我不能應允。”


    即使唐水均早看出葉冰對他無意,仍然沒料到她拒絕得這麽幹脆。怔了一下,他又急急道:“為什麽?葉道友,我乃純陽體質,你是純陰之身,能碰到一起,便是天賜良伴,為何你要拒絕?”


    葉冰淡淡笑了笑:“那唐道友這麽些年,為何不願與同門師姐妹雙修?”


    唐水均一怔,低聲道:“我……我不喜歡她們,所以……”


    “那我也是一樣的。”葉冰語氣平淡,“你對我亦無感情,不過因為我是純陰體質罷了。可你我若不相愛,卻結為雙修伴侶,與之前有何不同?”


    唐水均抬頭,望著她,卻沒說話。


    葉冰看著眼前這個從沒吃過苦的唐公子,道:“我不會因為這種理由雙修,成仙大道,我要自己一步步去走。”


    她的語氣如此堅決,唐水均眼中掠過失望,卻又不想放棄:“葉道友,你若與我雙修的話,你的修為晉階將會更快。”


    葉冰微微笑了:“唐道友,你終究不是女子,也許修仙之人都會把利益放在最前麵,可對女子來說,與不愛之人廝守,著實是一種酷刑。”


    “……”


    “當然,不是唐道友不好。”看到他深受打擊的樣子,葉冰仍是微微笑著,目光閃動了一下,“可感情之事,就是如此。我是個修士,可也是個女子。也許有些女子,可以為了修仙放棄原本的堅持,但那不包括我。我有我的驕傲,所以有些事情我會堅持到底。”


    “……”唐水均囁嚅兩下,說不出話來。


    葉冰便笑:“唐道友原來不也是如此嗎?不要被令祖的死蒙蔽了雙眼。雙修對修仙大道而言,終究是旁道,如果你的目標也是得成大道,不如堅持本心,靜守心田,這樣所得必定更多。”


    被葉冰一番話打發之後。唐水均果然不再找她,看她的目光也與往日無異,顯然已放下這點心思。倒是平日修煉勤快了很多,每每遇到難題,要麽趁著兩位長老有空之時去討教,要麽來問葉冰。


    如今這情況,唐水均總歸是個助力,所以葉冰也沒藏私,但凡知道的都告訴他。如此一來,唐水均的修為竟漲得很快——他畢竟是純陽體質,靈根應該也沒差到當年像她那樣的程度。


    至於其他事情,兩位結丹長老早已有所打算,葉冰不過是個名義的駐派長老,既管不著也不方便多嘴。何況,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贏禦風如今的實力太可怕,她暫時進不了空間,煉不出丹藥,光是身上的死氣要煉化掉已是夠麻煩的了,想要晉階,根本不可能。既然無法晉階。就無法對付贏禦風,這件事也隻能任由亦水妙水二人做主了。


    在這玲瓏塔的第七層,有著海雲閣數千年的積藏,倒是有不少好東西,如今麵臨滅派,亦水長老便作了決定,動用這些積藏。


    為此,青夏傷好之後,就一門心思煉丹;而韋水瀾,重建門派少不得她,二位長老極其大方,珍藏許久的靈藥都給了她療傷。如此,數月之後,韋水瀾的傷勢總算穩定了下來,也保住了一身修為。但,她亦是死氣纏身,要完全養好,可能比葉冰花的時間還久,而且,她傷及丹田,基本上晉階結丹是沒有指望了。


    從二位長老口中得知此事,韋水瀾發了許久的呆。哪怕她是更看重權勢的修士,得知自己可能無法再晉階,仍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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