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爭執
鳳凰仙尊，刁妻萌娃好難訓 作者：瓊女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沒有。”葉冰笑了笑，從懷中取出數枚玉簡，遞過去，“就是因為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也沒什麽可教的。這裏是一些丹方，上麵我記下了自己總結的一些注意事項。”
聽得此話，席水清眼睛一亮。連忙接過這些玉簡，沉浸入神識，津津有味地品讀起來。
“我的訣竅就這些，都已教給你了，以後你自己揣摩，假以時日，煉丹術必定比我現在高明。”
葉冰覺得，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修煉是重點，陣法之道是根本，之後才輪得到煉丹，而席水清卻是一心撲在煉丹上，想來自己就算有無數的高階靈藥可用，將來煉丹術的成就也未必能比得過席水清。
席水清急忙將注意力從玉簡中抽迴：“這就完了？葉道友，我還有許多沒學呢，也做不到像你那樣……”
“席道友，我的煉丹術也不比你高明很多，隻能做到這多。而且，煉丹就要不停地試驗，揣摩，並不是說了就能做到。我隻能讓你少走一些彎路，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慢慢做了。”
席水清對煉丹術也是十分了解的，聽她這麽說，情不自禁點頭：“說得也是……”
葉冰一笑：“好了，你慢慢練習吧，我先迴去了。”
“好。”席水清迫不及待繼續鑽研，與葉冰告別，又急忙忙地埋頭玉簡。
看她這模樣，葉冰搖搖頭，慢步走出煉丹室。
外頭柳水衣和柳水裳已經在等她了，看到她出來，福身：“葉前輩。”
她們二人這段時間從葉冰手裏得到不少好處，叫起前輩來越發恭敬。
葉冰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迴去，而是向她們說道：“我想麵見你們掌門。”
柳水衣和柳水裳對看一眼，柳水衣說道：“那前輩且在此等等，晚輩這就去通知掌門。”
葉冰點頭：“好。”
柳水衣行了個禮，匆匆而去。
柳水裳道：“前輩，這裏離掌門大殿挺遠的，柳水衣這一去可能要等比較久，晚輩先陪前輩到處逛逛？”
“行。”葉冰漫然應了聲。
柳水裳便交了煉室丹的管事幾句，領著葉冰去了花園。
海雲閣女子眾多，景物也很花心思，除了別的門派都會有的藥園，甚至還布置了花園，其中有許多出自南海的奇花異草，爭奇鬥豔，美麗非凡。
柳水裳帶著她走到假山旁的小亭，說道：“葉前輩，你看這些花草。雖然不是什麽很稀有的靈藥，可在別處也是看不到的呢！”
葉冰看著眼前的花草，心中也讚歎海雲閣女弟子們的巧手。她還不曾見過如此美麗的花園，修仙界的修仙門派，除了海雲閣，誰有那個心思布置什麽花園？
如今已是十二月了，馬上就要過年，正是最冷的季節，可這花園有陣法的護持，卻仍然溫暖如春，百花盛放。
“咦？”柳水裳忽然出了一聲，“好像是唐師叔？”
葉冰順著柳水裳的目光看去，可不正是那位萬人迷唐水均唐公子？怎麽好像躲躲閃閃地在看她們？
看到她們已注意到他，這唐水均的麵皮一下透紅。葉冰暗自好笑，這位唐公子，可真像位大家閨秀，這麽愛臉紅。不過，看她們做什麽？
正想著，唐水均咬咬牙，似乎下了決心，往她們走過來。
葉冰更疑惑了，柳水裳在她旁邊低聲嘀咕：“唐師叔這是……”
沒來得及多說什麽，唐水均已走到眼前。仍是有些羞怯地看了看兩人，最後把目光放在葉冰身上，低聲道：“葉……葉道友……”
在海雲閣這幾個月，葉冰除了去煉丹室，也就是偶爾受韋水瀾之邀去交流一些修煉之道，與唐水均也就寥寥見過數次，每次都沒有多談，最多也就是打個招唿。
所以此時，葉冰也隻是淡淡點了點頭：“唐道友，真巧。”
唐水均嗯了一聲，有些不安地搓著手。又看看柳水裳。
柳水裳有些莫名所以，但唐水均又看了她幾次，她突然有些悟過來，心中暗自驚訝，臉上卻不動聲色，向兩人福了一福：“葉前輩，唐師叔，晚輩還有點事，你們慢慢談，我離開一下。”
葉冰還沒應聲，唐水均已迫不及待道：“你去吧。”
聽到唐水均這麽說，葉冰隻好把話又咽了迴去，看著柳水裳慢慢退出花園。
此時已是傍晚，花園中既沒有遊玩之人，也沒有做活的雜役弟子，隻有他們二人獨自相處。
葉冰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場景若是讓這位唐公子的愛慕者看到，隻怕自己明天就成了海雲閣的公敵了，卻不知這位唐公子有什麽想說的。
柳水裳走了，唐水均仍然猶豫不決的樣子，一時搓搓手，又一時抹抹手心。
一個男子做出如此姿態，葉冰著實不喜，便率先開口：“唐道友有事嗎？”
“啊，哦！”唐水均被她驚迴神智，咽了口口水，似乎在平靜心情，“葉道友，我們坐著說吧。”
葉冰看了眼，亭子裏隻有一張小桌，不管怎麽坐，看起來都太親密了。她便道：“有什麽事站著說也是一樣。”
她這話，很明顯是推拒，不想與他顯得親近，唐水均有些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了。他自小就有很多愛慕者，海雲閣是個女修門派。與他一起長大的師姐妹，總是想方設想與他親近，他也一直以為，女修都是一樣。可他此時看得出來，這位葉道友並不想與他過分親近，這讓他鬆了口氣，對於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覺得容易出口了。
“我聽說，葉道友快要迴天脊了，是嗎？”
葉冰點頭：“不錯，煉丹術我已盡數教給貴門席水清道友，不久便會離開。”
“那……”唐水均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能不能跟葉道友一起離開？”
葉冰聞言一怔，盯著唐水均看了一會兒，直看到他臉上再次浮上紅暈，才淡淡說道：“唐道友身為清水長老的愛孫，想離開雲水城，一定沒什麽問題吧？何必要與我一起離開？”
唐水均局促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雖然我可以隨時離開，前輩母卻不放心我獨自一人，可門中師姐妹……太粘人，師兄弟對我又不甚友善，我……”
葉冰蹙了蹙眉，不解道：“難道令祖不擔心我沒安好心嗎？”
“我看葉道友不是壞人。”唐水均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怕葉道友笑話，我從小……從小被一群師姐妹圍著，不喜與女子相處……可是我們海雲閣就是如此，全部都是女修。我聽前輩母說，天脊不是這樣的，我就想……”
“唐道友。”葉冰打斷他的話，“也請恕我直言，假如你從未離開雲水城，令祖又十分沐愛於你，我反倒不能與你一起離開。若是你出事，我擔不起這個責任。”
“不是的。”聽她拒絕，唐水均連忙道，“我隻是對天脊不熟，葉道友又是名門子弟，我就想隨葉道友去天脊看看，不要葉道友負什麽責。”
“話是如此，可令祖會這麽想嗎？”雖然並不害怕海雲閣的結丹修士，可葉冰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攬事，“唐道友這話可曾向令祖提過？”
唐水均一下啞了口，囁囁半晌，搖了搖頭：“我想……等葉道友同意，就去向前輩母說……”
看他這副模樣，葉冰不禁歎了口氣：“唐道友，我不想被令祖誤會拐騙她沐愛的傳人，你還是先與令祖說明吧。而且，我也說實話，以道友的性格處事，還是有同門陪著為好，不管同門待你如何，總是比我這個外人可靠。”
“葉道友……”
被她拒絕之後。唐水均還不死心，可他又不擅言辭，說不出什麽道理來，隻能左左右右地圍著葉冰轉圈。
葉冰無奈：“唐道友，你這樣會害死我的。”
“啊？”唐水均一臉不解。
葉冰更無奈了，這個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傳出去的話，這位萬人迷唐公子的愛慕者肯定對她恨之入骨，說不定還刀劍相向。以她們善妒的脾氣，到時就說不清了。
“唐大哥！”剛這樣想罷，兩人就聽到聲音。
葉冰轉頭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居然就是那位花師妹，這位唐公子的瘋狂愛慕者。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麽巧被這人看到，不是要她的命嗎？
這位花師妹隻有一個人，卻氣勢洶洶地逼近，目光瞪視著葉道友，居高臨下地問：“葉道友，你在跟唐大哥說什麽？”
明明是他說不是我說……葉冰心中如此想著，看著眼前足足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花師妹，語氣平淡：“沒什麽。花道友想知道盡可以問唐道友。”
“是嗎？”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割上葉冰的臉。
葉冰毫不懷疑，這女人想拿刀把她臉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她在心中苦笑，雖然海雲閣女修強勢，可這到底不是女性為尊的世界，哪怕是像唐水均這麽軟的男人，恐怕還是比較喜歡千機洞府遇到的那位“雲師妹”愛撒嬌的模樣吧？當然，強勢的女人也有強勢的可愛，但強勢若變成了強迫，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沒做虧心事，葉冰也不怕她，沒有退讓半步，隻是聲音冷淡：“花道友還有什麽指教嗎？”
這位花師妹看她似乎一點也不心虛，柳眉倒豎：“葉道友，我倒想問你要做什麽？好好的，不跟席水清師妹研究煉丹，跟唐大哥說什麽？”看到葉冰不答話，這位花師妹又逼近一步，“葉道友，我可要提醒你，別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被她的目光逼視，葉冰沒覺得勢弱，反倒越發覺得想笑，想想自己反正要離開了，沒必要忌諱什麽，便也勾起嘴角，露出冷笑的表情：“這句話花道友不如提醒自己的好。”
這位花師妹顯然沒想到葉冰會反駁她，而且還是如此不客氣。所以她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頓時大怒：“葉冰！你別給臉不要臉！”
她越生氣，葉冰卻越鎮定，甚至臉上帶了笑：“花道友，你不是早就想教訓我了嗎？怎麽到今日也沒動手呢？我也奉勸你一句，井底之蛙，不可語海，花道友這個性，一輩子留在雲水城也就罷了，若是有一日去天脊……哼哼！”
“你……”這位花師妹聽得葉冰這毫不客氣的一句話，臉色大變，整個海雲閣，除了三位長輩，還沒有人敢跟她這麽說話！可是，葉冰冰冷的臉色，不禁讓她心虛了一下，又想起幾個月前自己的長輩說的話。
“要教訓那個葉冰？三丫頭，你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不服氣：“太奶奶，不過就是個天脊的修士罷了，教訓教訓她怎麽了？她現在還有求於我們呢。居然還給我臉色看！”
她的太奶奶，妙水長老一聽此話，一甩長袖，冷哼：“說你不知天高地厚，你還不承認！你就是從小被你娘*壞了！隻不過是個天脊的修士？你掌門師姐稟告之時，你也在場，難道沒聽說她是天陽派修士嗎？”
“可她不過是個築基修士而已，有什麽了不起……”
“但她也說了是奉師命下山遊曆的！”妙水長老瞪著她，恨鐵不成鋼，“天陽派隻有結丹以上才可收徒，她的師尊，必是結丹修士無疑！倘若她受*，在門派中的地位可不比你低！人家元嬰修士比我們結丹修士還多，我們可惹不起！”
她一呆，一時忘了迴話。她一出生，就是結丹修士的直係後輩，受盡疼*，沒想到一個外來修士，有可能地位不比她低……
拉迴神思，她看著眼前一臉高傲望著自己的葉冰，這個表情從來都是她對著別人，何曾有人這樣對她？她氣不打一處來，毫無理智地怒道：“你以為你是誰？居然這麽跟我說話！”
“那麽你以為你是誰？”葉冰微微笑著，氣定神閑，“修為不怎麽樣，又沒什麽長處，不過仗著有個結丹的長輩，就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姐姐，就你這種心態。這輩子都不用想著結丹了，直接在築基初期做夢到死吧！”
“你——”二話不說，一把抽出飛劍，就要刺來。
葉冰後退一步，看著角落已經看呆了的唐水均：“唐道友！”
“啊？”唐水均不知所措。
“難道你要看著令師妹在門派之中對客人動手嗎？”
“……哦。”唐水均沒來得想明白，急忙忙抽出自己的法器，“花師妹！”
看到唐水均要維護葉冰，這位花師妹臉色更怒：“唐大哥，你、你竟然為了她對我動手？！”
唐水均底氣不太足，可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可是葉道友是我們的貴客，你怎麽可以對貴客動手呢？”
“貴客？”這花師妹冷笑，“你見過對主人冷嘲熱諷的貴客嗎？是她嘲笑我……”
“她說得沒錯！”威嚴的聲音，從旁響起。
三人轉頭，看到花園門口，站著一位衣著素淡的中年女子。
隻見這女子看來四十歲左右，臉上沒有一點皺紋，麵色威嚴，氣勢淩人。
在她的身後，跟著數位捧著杯盞的侍女，安安靜靜，無一絲聲響。
看到此人，唐水均與這花師妹都是一呆，隨後兩人連忙收起法器。跪地行禮。
“太奶奶。”
“見過長老。”
“嗯。”這女子微微點頭，慢步行來，銳利的目光定在葉冰身上。
葉冰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抬手一揖：“晚輩葉冰，見過妙水長老。”
聽到這句話，這女子眼中露出一絲讚賞，緩了語氣：“不必多禮，你倒是個聰明的孩子。”
葉冰放下手，半低著眉目，沒有再迴話。
這位妙水長老也不再看她，目光放到跪著的兩個小輩身上：“均兒。你起來吧。”
唐水均有些不安地抬頭看了看，低低應了聲：“是，多謝長老。”
這花師妹也想起來，可一抬頭，看到投注在她身上的嚴厲的目光，還是沒膽，咬了咬唇，繼續跪著。
早有侍女過來收拾了亭中的雜物，擺下盤盞和墊子，退到一邊。
妙水長老走進小亭坐下，接過侍女剛剛泡好的清茶，慢慢飲了一口，才開口：“琳兒，你今年也有六十多了吧？”
跪在地上的花師妹低應了聲。
葉冰在一旁勾了勾嘴角。其實她剛才喊一句姐姐，不過是想氣這女子，沒想到人家當真年紀比她大，那剛才那番話倒不算冤枉她。
六十多歲，還如此刁蠻，哪怕築基修士壽元有三百多年，按她這種活法，活到三百多歲都沒長進，這輩子就別想著結丹了，甚至晉階中期、後期都難。
妙水長老一擱茶杯，目光冷下：“六十多了，你也好意思承認！我早說過，別這麽不知天高地厚，你就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可是，太奶奶……”
“可是什麽？”妙水長老打斷她的話，一拍桌子，“花琳琳，你覺得有我這個老太婆給你做靠山，你就可以橫著走了？你娘從小沒把你教好，你自己也不知道學好！你若有本事，自己結了丹就罷了，可你現在有什麽？不過築基初期，就這麽不知長進！”
葉冰站在一旁，事不關己地看著。原來這位花師妹名叫花琳琳。可惜了一個好名字。
跪在地上的花琳琳扁了扁嘴，沒說話。
妙水長老卻怒瞪她：“怎麽，你還覺得委屈了？我看這位小道友說得半點沒錯！仗著自己有個結丹長輩，就當自己真了不起了！你能靠我一輩子嗎？是不是以後你都不想晉階了？上次派弟子出門，我應該把你丟出去才是，讓你去天脊見識見識，免得以後丟人現眼！”
這番話疾言厲色，著實說狠了。眼前的花琳琳眼圈一紅，含怒瞪了葉冰一眼，卻不敢反駁。
妙水長老更怒了：“怎麽，不服氣？好，今天客人在，我也不多教訓你，自己去思過齋麵壁吧，我沒說可以出來，不許出來！”
“太奶奶！”花琳琳一驚，眼淚掉了下來，“我……”
“快去！”妙水長老毫不留情，瞪視著她。
她咬了咬唇，終是站起身，飛奔離去。
看到她乖乖離開，妙水長老的臉色這才緩了下來，隨後瞟了眼唐水均：“均兒，沒別的事就去服侍你前輩母吧，剛才她還念起你。”
唐水均如蒙大赦，連忙行了一禮：“是。”而後急匆匆跑走。
一轉眼，在場之人除了葉冰外，便隻有妙水長老和她的幾個侍女了。
葉冰目光動了動，最終還是選擇沉默，拿出在天陽派中對付長輩的一套，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
妙水長老沒有立刻看她，而是接過侍女絞過的帕子，細細抹了一把臉，再抬頭看她。
她看得很仔細，也看了很久，但葉冰始終神情平靜。
終於，這妙水長老收迴了目光，重新端起茶，慢慢開口：“小道友，你——可真不簡單啊！”
這是葉冰第一次見到妙水長老。
她到海雲閣也有好幾個月了。但一直以來，都是韋水瀾等築基修士接待她，三位結丹長老從未見過。
當然，人家是結丹前輩，一般來說，結丹修士都是閉門苦修的，誰會沒事接見一個非本門的晚輩？他們沒那麽閑，也不會做這種掉身份的事。
但，即使沒見過三位結丹長老，葉冰也從來不擔心妙水長老會真的對她不利。
接管過上陽宮的事務，替極陽道君打點過人情往來，葉冰對門派高階修士心中的彎彎繞繞清楚得很。在高階修士眼中，尤其是支撐著門派的高階修士，再*愛的後輩，都不可能影響到他們的利益觀，孩子*歸*，正事卻不能摻雜這些感情。所以，花琳琳的威脅，聽在知*的耳中，很可笑。
可是此時，妙水長老用這樣一種語氣。對她說這樣一句話，就耐人尋味了。
不簡單，是什麽不簡單？除了表現出來的煉丹術，葉冰在海雲閣的修士眼中，也就是個平常的外來修士。妙水長老這句話，可絕對不是誇獎她的煉丹術。
葉冰神情沒動，隻是目光略微抬了抬：“前輩……謬讚了。”
妙水長老輕輕晃動著手中的茶杯，卻一直沒喝，慢慢說道：“我可不是在讚你。”
“前輩不說，晚輩隻當是讚。”葉冰仍然微微笑著，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話。
妙水長老再一次抬起眼神看她，目光銳利。
葉冰毫不心虛，任由她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妙水長老甚至用上了結丹修士的威壓，可葉冰仍然這樣微微笑著，雖然笑容有些僵硬，額間甚至落下汗水，但終究還是笑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妙水長老終於一收威壓，寒聲問：“你，究竟是什麽人？”
葉冰暗自舒出一口氣。即使她修煉了五行訣，神識強度遠勝同階修士，可結丹修士畢竟是結丹修士，硬扛這威壓她幾乎拚盡了全力。
她當然知道妙水長老為什麽如此對她。她早已養成習慣，神識隨時關注四周，所以妙水長老一來，她就知道了。可盡管她知道了。還是對花琳琳說出了那番話。
妙水長老身為結丹修士，後輩被旁人小輩如此教訓，臉上未免有些掛不住。也正因為掛不住，所以她才更要斥責花琳琳，以示她身為結丹修士的明了灑脫，絕不會包庇後輩，自掉身價。
但，訓斥歸訓斥，終究是自己的傳人，她也想看看，這個敢教訓她傳人的小輩為什麽如此有膽量——知道有結丹修士到來，還要教訓海雲閣的門人，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為何如此大膽？
隻思考了一瞬，葉冰便答道：“晚輩乃天陽派玄極道君弟子。”
“玄極道君……”妙水長老慢慢念出這個道號，而後，看著她的眼神漸漸變了，最後收盡厲色，微微一笑，“原來你師尊乃是元嬰修士，難怪有如此膽量。”
即使不知道玄極道君。可被稱為道君的，自然是元嬰修士。妙水長老身為海雲閣修為最高的三大結丹長老之一，當然不會沒有這個見識。
葉冰仍然隻是微笑，維持禮貌：“晚輩隻是運氣甚佳罷了。”
雖是如此，可元嬰修士哪裏會那麽容易收徒？若是有一個元嬰修士的師尊，好處根本不必說。結丹之後，修仙步步艱難，三分之二的結丹修士一生都困於結丹初期，有元嬰修士指點，不止結丹這個境界少走許多彎路，結嬰之時還能予以指點……
妙水長老仔細想想，都忍不住嫉妒起來。她雖是一派長老，堂堂結丹修士，可是她想拜一個元嬰前輩為師，眼下都是不能做到的。
但她畢竟是一派長老，很快撫平心緒，微微笑道：“這麽說來，小道友必是靈根極佳，天資非凡了？”
葉冰淡淡答道：“晚輩資質尚可，得師尊青眼，才能收入門牆。”
“是嗎？單說小道友這一身煉丹術也是非凡啊！”妙水長老不以為然。
葉冰敏銳地察覺到什麽，目光看向妙水長老似笑非笑的臉，直言：“前輩可是有什麽指教？”
妙水長老站起身，慢慢在亭邊踱步，似乎在思考什麽。
好一會兒，她才說道：“葉小友可知道有一種丹藥叫做心塵丹？”
葉冰一怔：“這是比金元丹好上十數倍的結丹高階丹藥。”她初得到空間時，因其中長的草藥很適合煉製此丹，因此就拿這心塵丹來練手。
“不錯。”妙水長老頷首，“葉小友果然出自名門大宗。眼界不凡，這心塵丹很少有人知道。”
“……晚輩師尊也是數年前才晉階的，因此晚輩對結丹期的事情還算清楚。”
妙水長老一邊慢步走著，一邊對她微笑：“雖是如此，也能看得出葉小友頗受令師看重。”
一開始是小道友，到現在的葉小友，這稱唿上親近多了。葉冰聽得出來，妙水長老是有意要拉近距離，聽對方這番話，很有可能與丹藥有關。
反正對於煉丹一道，她還是有些自信的，所以也未迴避：“是，晚輩能有今日，多虧了師尊悉心教導。”
看她神情如此鎮定，妙水長老心中暗暗對她的身份再次評估。
“葉小友有如此高明的煉丹術，又知道心塵丹，那可會煉？”
“嗯……曾隨師尊煉過幾次，會倒是會的，隻是如果讓我親自煉，成功率隻怕不太高。”她沒有說實話，其實，金元丹她煉得不多，心塵丹卻煉得極多。對她來說，心塵丹的成功幾率比金元丹還高得多。但是，一個築基修士，心塵丹哪有可能那麽容易煉成功的？如此說法，才符合實情。
妙水長老果然沒懷疑，理所當然地點頭：“你若隻煉過幾次，成功率自然高不了。那你估計可以有幾成的成功率？”
葉冰頓了頓，不太肯定地答道：“四五成左右。”
妙水長老露出笑容：“四五成已經不錯了，看來葉小友的煉丹術果然非同小可。”
聽得此話，席水清眼睛一亮。連忙接過這些玉簡，沉浸入神識，津津有味地品讀起來。
“我的訣竅就這些，都已教給你了，以後你自己揣摩，假以時日，煉丹術必定比我現在高明。”
葉冰覺得，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修煉是重點，陣法之道是根本，之後才輪得到煉丹，而席水清卻是一心撲在煉丹上，想來自己就算有無數的高階靈藥可用，將來煉丹術的成就也未必能比得過席水清。
席水清急忙將注意力從玉簡中抽迴：“這就完了？葉道友，我還有許多沒學呢，也做不到像你那樣……”
“席道友，我的煉丹術也不比你高明很多，隻能做到這多。而且，煉丹就要不停地試驗，揣摩，並不是說了就能做到。我隻能讓你少走一些彎路，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慢慢做了。”
席水清對煉丹術也是十分了解的，聽她這麽說，情不自禁點頭：“說得也是……”
葉冰一笑：“好了，你慢慢練習吧，我先迴去了。”
“好。”席水清迫不及待繼續鑽研，與葉冰告別，又急忙忙地埋頭玉簡。
看她這模樣，葉冰搖搖頭，慢步走出煉丹室。
外頭柳水衣和柳水裳已經在等她了，看到她出來，福身：“葉前輩。”
她們二人這段時間從葉冰手裏得到不少好處，叫起前輩來越發恭敬。
葉冰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迴去，而是向她們說道：“我想麵見你們掌門。”
柳水衣和柳水裳對看一眼，柳水衣說道：“那前輩且在此等等，晚輩這就去通知掌門。”
葉冰點頭：“好。”
柳水衣行了個禮，匆匆而去。
柳水裳道：“前輩，這裏離掌門大殿挺遠的，柳水衣這一去可能要等比較久，晚輩先陪前輩到處逛逛？”
“行。”葉冰漫然應了聲。
柳水裳便交了煉室丹的管事幾句，領著葉冰去了花園。
海雲閣女子眾多，景物也很花心思，除了別的門派都會有的藥園，甚至還布置了花園，其中有許多出自南海的奇花異草，爭奇鬥豔，美麗非凡。
柳水裳帶著她走到假山旁的小亭，說道：“葉前輩，你看這些花草。雖然不是什麽很稀有的靈藥，可在別處也是看不到的呢！”
葉冰看著眼前的花草，心中也讚歎海雲閣女弟子們的巧手。她還不曾見過如此美麗的花園，修仙界的修仙門派，除了海雲閣，誰有那個心思布置什麽花園？
如今已是十二月了，馬上就要過年，正是最冷的季節，可這花園有陣法的護持，卻仍然溫暖如春，百花盛放。
“咦？”柳水裳忽然出了一聲，“好像是唐師叔？”
葉冰順著柳水裳的目光看去，可不正是那位萬人迷唐水均唐公子？怎麽好像躲躲閃閃地在看她們？
看到她們已注意到他，這唐水均的麵皮一下透紅。葉冰暗自好笑，這位唐公子，可真像位大家閨秀，這麽愛臉紅。不過，看她們做什麽？
正想著，唐水均咬咬牙，似乎下了決心，往她們走過來。
葉冰更疑惑了，柳水裳在她旁邊低聲嘀咕：“唐師叔這是……”
沒來得及多說什麽，唐水均已走到眼前。仍是有些羞怯地看了看兩人，最後把目光放在葉冰身上，低聲道：“葉……葉道友……”
在海雲閣這幾個月，葉冰除了去煉丹室，也就是偶爾受韋水瀾之邀去交流一些修煉之道，與唐水均也就寥寥見過數次，每次都沒有多談，最多也就是打個招唿。
所以此時，葉冰也隻是淡淡點了點頭：“唐道友，真巧。”
唐水均嗯了一聲，有些不安地搓著手。又看看柳水裳。
柳水裳有些莫名所以，但唐水均又看了她幾次，她突然有些悟過來，心中暗自驚訝，臉上卻不動聲色，向兩人福了一福：“葉前輩，唐師叔，晚輩還有點事，你們慢慢談，我離開一下。”
葉冰還沒應聲，唐水均已迫不及待道：“你去吧。”
聽到唐水均這麽說，葉冰隻好把話又咽了迴去，看著柳水裳慢慢退出花園。
此時已是傍晚，花園中既沒有遊玩之人，也沒有做活的雜役弟子，隻有他們二人獨自相處。
葉冰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場景若是讓這位唐公子的愛慕者看到，隻怕自己明天就成了海雲閣的公敵了，卻不知這位唐公子有什麽想說的。
柳水裳走了，唐水均仍然猶豫不決的樣子，一時搓搓手，又一時抹抹手心。
一個男子做出如此姿態，葉冰著實不喜，便率先開口：“唐道友有事嗎？”
“啊，哦！”唐水均被她驚迴神智，咽了口口水，似乎在平靜心情，“葉道友，我們坐著說吧。”
葉冰看了眼，亭子裏隻有一張小桌，不管怎麽坐，看起來都太親密了。她便道：“有什麽事站著說也是一樣。”
她這話，很明顯是推拒，不想與他顯得親近，唐水均有些驚奇地看了她一眼，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了。他自小就有很多愛慕者，海雲閣是個女修門派。與他一起長大的師姐妹，總是想方設想與他親近，他也一直以為，女修都是一樣。可他此時看得出來，這位葉道友並不想與他過分親近，這讓他鬆了口氣，對於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覺得容易出口了。
“我聽說，葉道友快要迴天脊了，是嗎？”
葉冰點頭：“不錯，煉丹術我已盡數教給貴門席水清道友，不久便會離開。”
“那……”唐水均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能不能跟葉道友一起離開？”
葉冰聞言一怔，盯著唐水均看了一會兒，直看到他臉上再次浮上紅暈，才淡淡說道：“唐道友身為清水長老的愛孫，想離開雲水城，一定沒什麽問題吧？何必要與我一起離開？”
唐水均局促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雖然我可以隨時離開，前輩母卻不放心我獨自一人，可門中師姐妹……太粘人，師兄弟對我又不甚友善，我……”
葉冰蹙了蹙眉，不解道：“難道令祖不擔心我沒安好心嗎？”
“我看葉道友不是壞人。”唐水均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怕葉道友笑話，我從小……從小被一群師姐妹圍著，不喜與女子相處……可是我們海雲閣就是如此，全部都是女修。我聽前輩母說，天脊不是這樣的，我就想……”
“唐道友。”葉冰打斷他的話，“也請恕我直言，假如你從未離開雲水城，令祖又十分沐愛於你，我反倒不能與你一起離開。若是你出事，我擔不起這個責任。”
“不是的。”聽她拒絕，唐水均連忙道，“我隻是對天脊不熟，葉道友又是名門子弟，我就想隨葉道友去天脊看看，不要葉道友負什麽責。”
“話是如此，可令祖會這麽想嗎？”雖然並不害怕海雲閣的結丹修士，可葉冰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攬事，“唐道友這話可曾向令祖提過？”
唐水均一下啞了口，囁囁半晌，搖了搖頭：“我想……等葉道友同意，就去向前輩母說……”
看他這副模樣，葉冰不禁歎了口氣：“唐道友，我不想被令祖誤會拐騙她沐愛的傳人，你還是先與令祖說明吧。而且，我也說實話，以道友的性格處事，還是有同門陪著為好，不管同門待你如何，總是比我這個外人可靠。”
“葉道友……”
被她拒絕之後。唐水均還不死心，可他又不擅言辭，說不出什麽道理來，隻能左左右右地圍著葉冰轉圈。
葉冰無奈：“唐道友，你這樣會害死我的。”
“啊？”唐水均一臉不解。
葉冰更無奈了，這個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傳出去的話，這位萬人迷唐公子的愛慕者肯定對她恨之入骨，說不定還刀劍相向。以她們善妒的脾氣，到時就說不清了。
“唐大哥！”剛這樣想罷，兩人就聽到聲音。
葉冰轉頭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居然就是那位花師妹，這位唐公子的瘋狂愛慕者。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麽巧被這人看到，不是要她的命嗎？
這位花師妹隻有一個人，卻氣勢洶洶地逼近，目光瞪視著葉道友，居高臨下地問：“葉道友，你在跟唐大哥說什麽？”
明明是他說不是我說……葉冰心中如此想著，看著眼前足足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花師妹，語氣平淡：“沒什麽。花道友想知道盡可以問唐道友。”
“是嗎？”刀子一樣鋒利的目光割上葉冰的臉。
葉冰毫不懷疑，這女人想拿刀把她臉上的肉一片片割下來。她在心中苦笑，雖然海雲閣女修強勢，可這到底不是女性為尊的世界，哪怕是像唐水均這麽軟的男人，恐怕還是比較喜歡千機洞府遇到的那位“雲師妹”愛撒嬌的模樣吧？當然，強勢的女人也有強勢的可愛，但強勢若變成了強迫，就一點也不可愛了。
沒做虧心事，葉冰也不怕她，沒有退讓半步，隻是聲音冷淡：“花道友還有什麽指教嗎？”
這位花師妹看她似乎一點也不心虛，柳眉倒豎：“葉道友，我倒想問你要做什麽？好好的，不跟席水清師妹研究煉丹，跟唐大哥說什麽？”看到葉冰不答話，這位花師妹又逼近一步，“葉道友，我可要提醒你，別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被她的目光逼視，葉冰沒覺得勢弱，反倒越發覺得想笑，想想自己反正要離開了，沒必要忌諱什麽，便也勾起嘴角，露出冷笑的表情：“這句話花道友不如提醒自己的好。”
這位花師妹顯然沒想到葉冰會反駁她，而且還是如此不客氣。所以她怔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頓時大怒：“葉冰！你別給臉不要臉！”
她越生氣，葉冰卻越鎮定，甚至臉上帶了笑：“花道友，你不是早就想教訓我了嗎？怎麽到今日也沒動手呢？我也奉勸你一句，井底之蛙，不可語海，花道友這個性，一輩子留在雲水城也就罷了，若是有一日去天脊……哼哼！”
“你……”這位花師妹聽得葉冰這毫不客氣的一句話，臉色大變，整個海雲閣，除了三位長輩，還沒有人敢跟她這麽說話！可是，葉冰冰冷的臉色，不禁讓她心虛了一下，又想起幾個月前自己的長輩說的話。
“要教訓那個葉冰？三丫頭，你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不服氣：“太奶奶，不過就是個天脊的修士罷了，教訓教訓她怎麽了？她現在還有求於我們呢。居然還給我臉色看！”
她的太奶奶，妙水長老一聽此話，一甩長袖，冷哼：“說你不知天高地厚，你還不承認！你就是從小被你娘*壞了！隻不過是個天脊的修士？你掌門師姐稟告之時，你也在場，難道沒聽說她是天陽派修士嗎？”
“可她不過是個築基修士而已，有什麽了不起……”
“但她也說了是奉師命下山遊曆的！”妙水長老瞪著她，恨鐵不成鋼，“天陽派隻有結丹以上才可收徒，她的師尊，必是結丹修士無疑！倘若她受*，在門派中的地位可不比你低！人家元嬰修士比我們結丹修士還多，我們可惹不起！”
她一呆，一時忘了迴話。她一出生，就是結丹修士的直係後輩，受盡疼*，沒想到一個外來修士，有可能地位不比她低……
拉迴神思，她看著眼前一臉高傲望著自己的葉冰，這個表情從來都是她對著別人，何曾有人這樣對她？她氣不打一處來，毫無理智地怒道：“你以為你是誰？居然這麽跟我說話！”
“那麽你以為你是誰？”葉冰微微笑著，氣定神閑，“修為不怎麽樣，又沒什麽長處，不過仗著有個結丹的長輩，就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姐姐，就你這種心態。這輩子都不用想著結丹了，直接在築基初期做夢到死吧！”
“你——”二話不說，一把抽出飛劍，就要刺來。
葉冰後退一步，看著角落已經看呆了的唐水均：“唐道友！”
“啊？”唐水均不知所措。
“難道你要看著令師妹在門派之中對客人動手嗎？”
“……哦。”唐水均沒來得想明白，急忙忙抽出自己的法器，“花師妹！”
看到唐水均要維護葉冰，這位花師妹臉色更怒：“唐大哥，你、你竟然為了她對我動手？！”
唐水均底氣不太足，可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可是葉道友是我們的貴客，你怎麽可以對貴客動手呢？”
“貴客？”這花師妹冷笑，“你見過對主人冷嘲熱諷的貴客嗎？是她嘲笑我……”
“她說得沒錯！”威嚴的聲音，從旁響起。
三人轉頭，看到花園門口，站著一位衣著素淡的中年女子。
隻見這女子看來四十歲左右，臉上沒有一點皺紋，麵色威嚴，氣勢淩人。
在她的身後，跟著數位捧著杯盞的侍女，安安靜靜，無一絲聲響。
看到此人，唐水均與這花師妹都是一呆，隨後兩人連忙收起法器。跪地行禮。
“太奶奶。”
“見過長老。”
“嗯。”這女子微微點頭，慢步行來，銳利的目光定在葉冰身上。
葉冰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抬手一揖：“晚輩葉冰，見過妙水長老。”
聽到這句話，這女子眼中露出一絲讚賞，緩了語氣：“不必多禮，你倒是個聰明的孩子。”
葉冰放下手，半低著眉目，沒有再迴話。
這位妙水長老也不再看她，目光放到跪著的兩個小輩身上：“均兒。你起來吧。”
唐水均有些不安地抬頭看了看，低低應了聲：“是，多謝長老。”
這花師妹也想起來，可一抬頭，看到投注在她身上的嚴厲的目光，還是沒膽，咬了咬唇，繼續跪著。
早有侍女過來收拾了亭中的雜物，擺下盤盞和墊子，退到一邊。
妙水長老走進小亭坐下，接過侍女剛剛泡好的清茶，慢慢飲了一口，才開口：“琳兒，你今年也有六十多了吧？”
跪在地上的花師妹低應了聲。
葉冰在一旁勾了勾嘴角。其實她剛才喊一句姐姐，不過是想氣這女子，沒想到人家當真年紀比她大，那剛才那番話倒不算冤枉她。
六十多歲，還如此刁蠻，哪怕築基修士壽元有三百多年，按她這種活法，活到三百多歲都沒長進，這輩子就別想著結丹了，甚至晉階中期、後期都難。
妙水長老一擱茶杯，目光冷下：“六十多了，你也好意思承認！我早說過，別這麽不知天高地厚，你就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可是，太奶奶……”
“可是什麽？”妙水長老打斷她的話，一拍桌子，“花琳琳，你覺得有我這個老太婆給你做靠山，你就可以橫著走了？你娘從小沒把你教好，你自己也不知道學好！你若有本事，自己結了丹就罷了，可你現在有什麽？不過築基初期，就這麽不知長進！”
葉冰站在一旁，事不關己地看著。原來這位花師妹名叫花琳琳。可惜了一個好名字。
跪在地上的花琳琳扁了扁嘴，沒說話。
妙水長老卻怒瞪她：“怎麽，你還覺得委屈了？我看這位小道友說得半點沒錯！仗著自己有個結丹長輩，就當自己真了不起了！你能靠我一輩子嗎？是不是以後你都不想晉階了？上次派弟子出門，我應該把你丟出去才是，讓你去天脊見識見識，免得以後丟人現眼！”
這番話疾言厲色，著實說狠了。眼前的花琳琳眼圈一紅，含怒瞪了葉冰一眼，卻不敢反駁。
妙水長老更怒了：“怎麽，不服氣？好，今天客人在，我也不多教訓你，自己去思過齋麵壁吧，我沒說可以出來，不許出來！”
“太奶奶！”花琳琳一驚，眼淚掉了下來，“我……”
“快去！”妙水長老毫不留情，瞪視著她。
她咬了咬唇，終是站起身，飛奔離去。
看到她乖乖離開，妙水長老的臉色這才緩了下來，隨後瞟了眼唐水均：“均兒，沒別的事就去服侍你前輩母吧，剛才她還念起你。”
唐水均如蒙大赦，連忙行了一禮：“是。”而後急匆匆跑走。
一轉眼，在場之人除了葉冰外，便隻有妙水長老和她的幾個侍女了。
葉冰目光動了動，最終還是選擇沉默，拿出在天陽派中對付長輩的一套，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
妙水長老沒有立刻看她，而是接過侍女絞過的帕子，細細抹了一把臉，再抬頭看她。
她看得很仔細，也看了很久，但葉冰始終神情平靜。
終於，這妙水長老收迴了目光，重新端起茶，慢慢開口：“小道友，你——可真不簡單啊！”
這是葉冰第一次見到妙水長老。
她到海雲閣也有好幾個月了。但一直以來，都是韋水瀾等築基修士接待她，三位結丹長老從未見過。
當然，人家是結丹前輩，一般來說，結丹修士都是閉門苦修的，誰會沒事接見一個非本門的晚輩？他們沒那麽閑，也不會做這種掉身份的事。
但，即使沒見過三位結丹長老，葉冰也從來不擔心妙水長老會真的對她不利。
接管過上陽宮的事務，替極陽道君打點過人情往來，葉冰對門派高階修士心中的彎彎繞繞清楚得很。在高階修士眼中，尤其是支撐著門派的高階修士，再*愛的後輩，都不可能影響到他們的利益觀，孩子*歸*，正事卻不能摻雜這些感情。所以，花琳琳的威脅，聽在知*的耳中，很可笑。
可是此時，妙水長老用這樣一種語氣。對她說這樣一句話，就耐人尋味了。
不簡單，是什麽不簡單？除了表現出來的煉丹術，葉冰在海雲閣的修士眼中，也就是個平常的外來修士。妙水長老這句話，可絕對不是誇獎她的煉丹術。
葉冰神情沒動，隻是目光略微抬了抬：“前輩……謬讚了。”
妙水長老輕輕晃動著手中的茶杯，卻一直沒喝，慢慢說道：“我可不是在讚你。”
“前輩不說，晚輩隻當是讚。”葉冰仍然微微笑著，似乎一點也不介意她的話。
妙水長老再一次抬起眼神看她，目光銳利。
葉冰毫不心虛，任由她看。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妙水長老甚至用上了結丹修士的威壓，可葉冰仍然這樣微微笑著，雖然笑容有些僵硬，額間甚至落下汗水，但終究還是笑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妙水長老終於一收威壓，寒聲問：“你，究竟是什麽人？”
葉冰暗自舒出一口氣。即使她修煉了五行訣，神識強度遠勝同階修士，可結丹修士畢竟是結丹修士，硬扛這威壓她幾乎拚盡了全力。
她當然知道妙水長老為什麽如此對她。她早已養成習慣，神識隨時關注四周，所以妙水長老一來，她就知道了。可盡管她知道了。還是對花琳琳說出了那番話。
妙水長老身為結丹修士，後輩被旁人小輩如此教訓，臉上未免有些掛不住。也正因為掛不住，所以她才更要斥責花琳琳，以示她身為結丹修士的明了灑脫，絕不會包庇後輩，自掉身價。
但，訓斥歸訓斥，終究是自己的傳人，她也想看看，這個敢教訓她傳人的小輩為什麽如此有膽量——知道有結丹修士到來，還要教訓海雲閣的門人，一個築基初期的修士，為何如此大膽？
隻思考了一瞬，葉冰便答道：“晚輩乃天陽派玄極道君弟子。”
“玄極道君……”妙水長老慢慢念出這個道號，而後，看著她的眼神漸漸變了，最後收盡厲色，微微一笑，“原來你師尊乃是元嬰修士，難怪有如此膽量。”
即使不知道玄極道君。可被稱為道君的，自然是元嬰修士。妙水長老身為海雲閣修為最高的三大結丹長老之一，當然不會沒有這個見識。
葉冰仍然隻是微笑，維持禮貌：“晚輩隻是運氣甚佳罷了。”
雖是如此，可元嬰修士哪裏會那麽容易收徒？若是有一個元嬰修士的師尊，好處根本不必說。結丹之後，修仙步步艱難，三分之二的結丹修士一生都困於結丹初期，有元嬰修士指點，不止結丹這個境界少走許多彎路，結嬰之時還能予以指點……
妙水長老仔細想想，都忍不住嫉妒起來。她雖是一派長老，堂堂結丹修士，可是她想拜一個元嬰前輩為師，眼下都是不能做到的。
但她畢竟是一派長老，很快撫平心緒，微微笑道：“這麽說來，小道友必是靈根極佳，天資非凡了？”
葉冰淡淡答道：“晚輩資質尚可，得師尊青眼，才能收入門牆。”
“是嗎？單說小道友這一身煉丹術也是非凡啊！”妙水長老不以為然。
葉冰敏銳地察覺到什麽，目光看向妙水長老似笑非笑的臉，直言：“前輩可是有什麽指教？”
妙水長老站起身，慢慢在亭邊踱步，似乎在思考什麽。
好一會兒，她才說道：“葉小友可知道有一種丹藥叫做心塵丹？”
葉冰一怔：“這是比金元丹好上十數倍的結丹高階丹藥。”她初得到空間時，因其中長的草藥很適合煉製此丹，因此就拿這心塵丹來練手。
“不錯。”妙水長老頷首，“葉小友果然出自名門大宗。眼界不凡，這心塵丹很少有人知道。”
“……晚輩師尊也是數年前才晉階的，因此晚輩對結丹期的事情還算清楚。”
妙水長老一邊慢步走著，一邊對她微笑：“雖是如此，也能看得出葉小友頗受令師看重。”
一開始是小道友，到現在的葉小友，這稱唿上親近多了。葉冰聽得出來，妙水長老是有意要拉近距離，聽對方這番話，很有可能與丹藥有關。
反正對於煉丹一道，她還是有些自信的，所以也未迴避：“是，晚輩能有今日，多虧了師尊悉心教導。”
看她神情如此鎮定，妙水長老心中暗暗對她的身份再次評估。
“葉小友有如此高明的煉丹術，又知道心塵丹，那可會煉？”
“嗯……曾隨師尊煉過幾次，會倒是會的，隻是如果讓我親自煉，成功率隻怕不太高。”她沒有說實話，其實，金元丹她煉得不多，心塵丹卻煉得極多。對她來說，心塵丹的成功幾率比金元丹還高得多。但是，一個築基修士，心塵丹哪有可能那麽容易煉成功的？如此說法，才符合實情。
妙水長老果然沒懷疑，理所當然地點頭：“你若隻煉過幾次，成功率自然高不了。那你估計可以有幾成的成功率？”
葉冰頓了頓，不太肯定地答道：“四五成左右。”
妙水長老露出笑容：“四五成已經不錯了，看來葉小友的煉丹術果然非同小可。”